第15章 ☆、【014】心向

清晨，丁缈醒來，只覺頭疼欲裂，好在，田恬早已在床頭櫃上為她備好了解酒的蜂蜜水。

【早安，醒來一定頭疼了吧，趕緊把蜂蜜水喝了，我上午有班，下班後會電話給你，這期間自己就随處轉轉吧！田恬。】

丁缈放下紙條，起床，把蜂蜜水喝了。

下樓，田恬媽早已準備好早餐，一見丁缈下來便拉着她過去坐下，又一臉寵溺地把每樣食物都端到丁缈的面前，且看着她一樣一樣地吃完，丁缈□□地飽餐了一頓，邊起身收拾碗筷邊說要去雜貨店幫忙。

“哎喲不用不用，”田恬媽搶過碗筷說道：“一個小店而已，有你叔叔在就足夠啦，你看你都這麽些年沒回來了，還不趁這個機會到處去轉轉？我想，一定會有很多驚喜在等着你喲！”

驚喜麽？

丁缈笑了起來。

丁缈經過前屋的雜貨店，和田恬爸打過招呼後，這才正式踏出了田家的家門。

外面天氣睛朗，鄉間的空氣，可真不是一般的清新啊，丁缈微笑着振臂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左右轉了轉頭，最後決定，向右走。

走出腳下的這條小路，橫向的是一條通往省級公路的大道，大道右邊是公車站，左側則是一片小樹林。樹林裏草木繁盛、綠樹成蔭，另外還有小山和小河，也建築着供人休息用的古樸的涼亭。曾經，他們一幫朋友，經常在周末的時候，騎着自行車，帶着原始的鍋具，一同結伴去樹林裏野炊。他們沿河用石頭搭竈，撿樹枝和樹葉來生火，然後大家坐在一起邊吃烤番薯邊愉快地聊天，有時候，男孩們會去河裏游泳，女孩兒則跑去山上摘野花，有時候，他們僅僅只是圍成圈坐着，聽某個人彈着吉它唱歌什麽的，啊，那些單純而又快樂的日子啊，竟然已經就這樣随風而逝了。

丁缈站在十字路口，向右眺望着通往那片小樹林的方向，久久地陷入了回憶中，不過，她最終并沒有去小樹林，而是向左轉身，往昨天她已經到過的貓舍餐廳的方向走去。

在離貓舍餐廳不足二十米的地方，是她曾經就讀的高中學校。

丁缈邊走邊邊在心裏想，自己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呢？是想去緬懷自己的青春，還是去祭奠自己已經逝去的愛情？但不管她心裏是如何糾結，她的腳步卻還是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個方向緩緩地移動過去。

很快，學校的大門已躍然眼前，那因為已經過了入校時間的校門口，雖然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卻依舊給丁缈的心裏帶來了不小的沖擊。丁缈停住了腳步，遠遠地望着，眼前一再地浮現過去曾經經歷的那一幕幕和徐莫有關的場景……哦徐莫，徐莫，為何時至今日，這個名字，仍如此重重地牽動我的心，哦，為何，為何，僅僅只是站在了曾經與他共同站過的地方，我的心，就會像撕裂般地疼痛起來呢？

丁缈緩緩擡起腳步，走到了她曾經在那裏躲過雨的校門口的牆邊，她擡頭，迷茫地望着前方，仿佛是在祈盼着什麽，但是，是什麽呢？是徐莫嗎？她是在祈盼徐莫會又一次毫無預期地出現在她面前，救她于彷徨之中嗎？可是，這可能嗎？可能嗎……

不知何時，一道身影，如一片雲影般無聲地向她移動過來，丁缈迷茫地擡起頭，一瞬間，她怔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

徐莫竟然真的出現在了她的眼前！這怎麽會！

“徐、徐莫……”因為太過吃驚她竟然結巴了起來，而徐莫只是一臉平靜地看着她，雙目久久不動，仿佛要将這一眼，看成永遠。

就像過了長長的一生般，丁缈好不容易，才收拾了自己的情緒，重新振作精神面對了徐莫，“徐莫，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不知是因為意外還是困惑，徐莫微微地皺起了眉。

這時，面前的丁缈已擺出了越發冷漠的表情，“怎麽？已經不認識我了？居然用這麽陌生的眼神看我？難道我的變化有很大嗎？我有變得很老嗎？”

她為什麽發這麽大的火？明明我什麽也沒說，而且，她一點都不老，她一點，都沒變，和我不一樣，她依舊保持着她的朝氣蓬勃，眼神也依舊是閃亮而清澈的。真好，這真是太好了。她還是那麽美，那麽精神，那麽驕傲，看來這些年，她一定過得很好，至少，她不像自己所擔心的那樣，一直過着頹廢而痛苦的生活。

想到這裏，徐莫不由得對丁缈怔怔地笑了一下。

丁缈一下就崩潰了。

丁缈憤怒地轉身而去。

她真想不到，他居然會對她笑，他居然，會對着她那樣坦蕩地笑出來！難道這麽多年了，他對她一點愧疚都沒有，一點牽挂都沒有嗎？難道他連一句為她擔心的話語都沒有嗎？他甚至，連見到她的驚喜都沒有表現出來！這是怎樣？他是早已把她看做是普通人了是吧？不管她是死是活，他也都無所謂了是吧？

徐莫不知道丁缈為什麽突然就生氣了，他見她轉身就走，便下意識地跟了上去，盡管他很想喊出她的名字叫她停住，可他喊不出來，無論他多用力，他的聲帶，依舊無法産生任何震動。

他已經，再也沒辦法，喊出她的名字，他最心愛的、一直珍藏于心有十多年的那個名字，他已經，再也無法喊出聲音來了。

細雨不知不覺飄了起來，丁缈仍在前面快步地走着，走着走着，又變成了跑，徐莫追着追着，又放慢了腳步。

那天，在貓舍餐廳裏，所聽到的米麗的話，此刻浮現耳際：“缈缈姐，我本以為你回來是為了要和徐莫重歸于好的，結果……結果你卻是跑來和他說分手的！缈缈姐，你為什麽要這麽殘忍？你已經抛棄過他一次了，為什麽還要特地跑來，抛棄他第二次？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

是啊，這究竟是為什麽呢？丁缈，她究竟是為何而來呢？

突然間，徐莫加快了腳步，他沖上前，一把抓住了丁缈的手，他急切地望着丁缈，希望她能擡起頭來面對自己，可是丁缈卻一個勁兒地埋着頭，甚至還奮力掙紮着想擺脫他的掌握，徐莫急了起來，沒辦法，他只能伸手去捧住丁缈的臉，強制性地讓她把頭擡起頭看着他。

他急切地看着她，喉嚨裏發出一道道嘶啞的幾乎聽不見的氣音，他有那麽多話要說，可他只能空洞地動着嘴巴，說不了半個字。

但好在，丁缈還是擡起頭來了，在她那雙仰望着徐莫的模糊的淚眼中，寫滿了痛苦和怨恨，“你為什麽還要這樣抓着我？不是已經不認識我了嗎？不是已經不記得我了嗎？不是已經……不要我了嗎？”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丁缈！請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徐莫一下沖動地、将丁缈壓進了自己的懷中。

丁缈吓壞了，她不敢相信，徐莫，竟然，抱了她！

她的心髒，因為緊張和激動而怦怦直跳起來，她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如果這是夢，那就拜托夢神，請将這個夢，繼續下去吧……

徐莫也完全失控地沉醉在這個突破了他的心防的擁抱裏了。

他閉上眼睛，像是要抛棄一切似的，鼓足勇氣，緊緊地抱着丁缈。

這一切，真的，不是夢嗎？真的，不是夢吧？他想，這一定是上天對他的垂憐，見他這麽些年來一直艱苦地過着自我約束的生活，所以才會特地将丁缈送過來，給他一點安慰。

他希望這安慰能停留得再久一點，哪怕只是久一分，或是久一秒，都勝過一切。

然而，他最終還是輕輕地放開了丁缈。

他望着丁缈的眼睛，又一次沖她笑了笑，然而這個笑容，已經變得十分的無力和蒼白。

丁缈一下就懂了，她低下頭，匆促地抹了一下額前的劉海，然後就吸了口氣，向後輕輕退了一步。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呢！”她擡起頭，平靜地對徐莫笑了起來，“總是用這種吓人一跳的方式來打招呼，還好我都已經習慣了，否則的話，我還真會上當，以為你喜歡我呢！”

徐莫愣了一下，随後無語地低下頭去。

丁缈又是用力地一笑，然後說：“怎麽樣？你是有事經過這裏，還是有什麽事要急着去辦？沒事，你盡管去吧，我還要在附近逛一逛，就不阻礙你了。”

徐莫擡起頭，似乎想說些什麽，又猶豫地咽了回去，可過了一會兒，他又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快速地打了一行字，遞到丁缈的面前。

【我白天有事，晚上，可否請你到我家吃飯？】

“請我去你家？吃飯？”

徐莫用力地點頭，丁缈卻猶豫了，徐莫見她半天不回應，又打了一行字：

【沒關系，你慢慢考慮，給我你的手機。】

丁缈一臉不解，但還是把自己的手機給拿了出來，徐莫接過去，往手機裏輸入了一串號碼，然後遞過來，告訴丁缈，那是他的手機號。

【想好了，随時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會等你。】徐莫再一次把打好的字，遞給丁缈看，丁缈這才明白了。

回到田家後，丁缈坐在雜貨店門口的板凳上，握着手機，失神中。

她現在滿腦子裏，想的全是徐莫，不管是過去的徐莫，還是現在的徐莫，全都混亂地交織在了一起，讓她無法清晰地做出思考。

徐莫竟然約她去他家吃飯。

這究竟，代表了什麽意思呢？他仍愛她嗎？還是，只是把她當做普通朋友一樣的進行禮節性的接待？還有，之前的那個擁抱，又算什麽呢？是一時沖動嗎？還是，只是像以前那樣，把她當做傻瓜一樣來戲耍？

哦，她不要想，她不想再想下去了，因為無論她怎麽想，都無法整理出一個頭緒來，她原本是打算來和徐莫做個了斷的呀，可是為什麽一見到他，她的整個思緒就完全混亂了呢？

而且，他果然，已經無法說話了吧？看到他那麽情急地用手機打出那一行行字，再一聯想起過去他曾經優美得如同童話般的聲音，丁缈就心痛難擋。

如果這十年，她沒有離開他就好了，如果這十年，她一直陪伴着他，他會不會，就不會遭受如此厄運？如果，如果他們之間沒有經過這十年，現在，究竟又會演變成怎樣的關系呢？

田恬聽丁缈說了上午她和徐莫偶遇的事，也得知徐莫邀請丁缈去他家吃飯的事，她當場提出了強烈的反對。

“你還去做什麽呢？去他家？他是想為他過去所做的那些事向你忏悔嗎？丁缈，你可千萬別那麽傻！就算你要原諒他，我也絕不會同意的！難道你都忘記了嗎？忘記他是如何傷害過你，又是如何傷害了高越，以及我們這幫朋友的心的？我們，曾經那樣地信任過他啊，可他都做了些什麽呢？他除了把我們的心扔在地上狠狠地踐踏之外，還做了些什麽呢？而且這麽多年了，他可曾說過一句抱歉的話？而他現在，居然還有臉邀請你去他家吃飯？他是想用他可憐的遭遇來博取你的同情，還是想在你面前炫耀他已經結婚生子的幸福生活呢？丁缈，你真覺得，你有必要去赴這個約嗎？你真的有信心，可以像你預期的那樣，平靜而果斷地面對他，和他徹底地做一個了斷嗎？你能嗎？”

田恬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劍，一下就刺穿了丁缈的夢，讓她再度陷入了混亂中……

作者有話要說： 抱了抱了，莫兄出手抱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