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
酒樓二樓所有人都站起來朝崔九道喜,崔九回禮,然後對同桌的好友道:“恐怕報喜的差吏已經朝家中走了,我得先回去了。”
其他人也都明白,紛紛表示理解,不過即便如此,因為崔九原本的名頭就不小,所以圍在四周的人依舊不少。
書童給他開道,崔九這才順利從人群中順利脫身。
秦正容就站在酒樓外看着,當初他遇上崔九時只是覺得這人與其他讀書人不一樣,頗為有些放浪不羁,甚至是貪戀美色。
一個明顯有問題的“美女”竟然也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崔九事後說,他這是憐香惜玉,他的心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但是對待美好的事物他總是會報以欣賞與寬容的态度,而且在他看來每一個女人都值得被好好對待。
反正秦正容是不懂的。但除了這點外,崔九在其他方面卻是一個極好的人,至少秦正容和他相處的時候會覺得格外舒服。
“走,跟我去崔家。”崔九拉住秦正容朝城東走。
“你剛考得解元,家中正是忙的時候,奉就不去添亂了。”
“添什麽亂呢,崔家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考過解元。況且我早就說過,等你來應天府了一定要在我家住下,怎麽幾個月不見你就跟老學究一樣說話文绉绉的。”崔九噼裏啪啦一頓說下來,說完他才注意到秦正容一身塵灰,問道,“正容是剛到應天府嗎?”
秦正容點頭:“今日剛到。”
“那正好,最近是秋闱張榜的日子,周邊的客棧都沒有空餘的客房了,你合該住在我家。”
和崔九相處,秦正容總是說不過他的,略微思考一下也就應下來了。
兩人剛到崔家,報喜的差吏也恰好到了,崔九從下人的手中拿了個裝滿銅錢的荷包,抓了把銅錢就朝外灑。
所有人接了喜氣後口中都說着恭喜祝福的話,場面熱鬧極了。
秦正容站在人群最外看着人群中長得最好也最亮眼的崔九,這樣的人總是能輕而易舉成為焦點,成為最熱鬧的中心,而他自己這樣的人,總是那個被排斥在外的。
有時候秦正容會羨慕這樣的世俗生活和熱鬧,但十五六年的清修讓他又不能适應這樣的熱鬧,會莫名覺得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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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崔九将人打發了,沖他揮手,秦正容才上前跟在崔九的身後進了崔家。
崔家宅子不小,其內各種設計都極為精妙,不似秦家堡的自然粗犷,這裏的一山一水都是接受過匠人的精心雕琢,每個假山,小道,回廊所有的布置全部都按着風水格局擺置。
“你們家中每年都會請風水師上門?”秦正容問道。
崔九點頭,笑道:“你看出來了?其實我倒是無所謂,不過老太爺總是會每年都請一些風水師上門。”
“好的風水确實能興旺整個家族。”秦正容點頭。不過每年都在不斷的更換,卻并不會讓風水還有與之息息相關的事情一直好下去,物極必反,天底下沒有任何的東西是一直都會朝着好的方向走的。
秦正容想到他這是在人家家裏做客,便略微委婉的提了一下。
崔九懂,只是頗為無奈:“這家中做主的是老太爺,我們這些晚輩都做不得主,不過正容的好意,我領了,往後再想辦法吧。”
很快兩人已經能看見正堂了,步入正堂前,崔九同秦正容道:“我們這一支雖說是從清河崔家遷出來的,但家中人也不少,我上次同你說的姓名不假,我尚未取字,名楓,家中行九,也就一直叫的崔九。你往後還是喚我崔九便好。”
“我爺爺也就是家中老太爺,是清河崔家的主家嫡系次子,來應天府做官後就留在了這裏,爺爺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其中長子和次子以及大小姐都是嫡系,另外兩個兒子兩個女兒是兩位姨娘生的。我父親是嫡次子,母親是王家的女兒,我是上頭還有個親哥哥,下頭沒有親弟弟,但是還有兩個庶堂弟,我大哥已經成婚,并有一個兒子。”
身為獨生子的秦正容有點頭暈,不過在大家族中這都是常态,甚至他們會覺得這才是興旺之相。
“是不是覺得人很多?”崔九說道,“你瞧這宅子不小,但住了這麽多人後,基本上都沒什麽空餘的地方。所以我才一直都向往外面的生活。”
果然秦正容跟着崔九進了正堂後,正堂中擠滿了人,光是男人就這麽多了,更別提後院的家眷了,每人都說上一句話,這天都暗下來了。
秦正容終于明白,崔九這麽八面玲珑的性子是怎麽鍛煉出來的了。
晚上,秦正容在廂房的書桌前給母親寫信,提筆時他想到了崔家的繁盛熱鬧,又想到他離開後父母膝下沒有人能侍奉左右,他給母親寫了封催生的弟弟妹妹的信,寫完後他整個臉都紅了,更是詫異自己的膽大包天。
他看着信想了很久,終于還是決定将它寄出去。
第二日,他将信寄出去後,又順便将自己的馬牽去了崔家的馬廄,回去時他又碰上了崔九。
崔九身邊總是不缺人,比如現在也是不少衣着不凡的人跟他聊着天,或是有學子在路上碰見後恭喜他,他總是能和別人愉悅的聊上兩句。
秦正容看見了崔九,崔九也看見秦正容。
“正容,我早上找你,下人們說你出去了。”崔九同人告辭後,忙走過去,“有沒有興趣晚上一起參加文會?”
秦正容搖頭:“文會這東西,我不懂。”
崔九擠眉弄眼:“文會的內容不重要,反正都說不了什麽,重要的是地點!”
秦正容知道崔九這是貪戀美色的毛病又犯了,他依舊表示拒絕。
崔九明白秦正容是個執拗的,反而問道:“上次問你,只道你會來應天府,也不知道你究竟要辦什麽事,不過倘若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可以使勁兒的使喚我,在這裏,我崔九的名頭還是有不少人會給面子的。”
其實秦正容自己也不太清楚他來應天府究竟是來做什麽的,當初他蔔筮時問及自己的希望在哪裏,卦象告訴他在這裏,他就來了,可是究竟來此會碰到什麽,他需要做什麽,這都是蔔不出來的。
他點頭:“我不會拒絕的。”
秦正容這次沒有拒絕,崔九表示很滿意,他讓書童八幫着将馬牽回去,自己拉着秦正容往茶館裏走:“咱去茶館,你總不會還拒絕我吧。”
秦正容半推半就的跟着去了,兩人就在茶館裏帶了一個上午。
下午因為秦正容需要收集周圍的詭異之事便同崔九告辭了。
玄學中人得到的有關玄學精怪方面的信息總是和獲得普通信息不同的,一般四錢天師就能在各個會點查看相關的信息,天師的等級越高,能獲得的信息也就越全面,所以出發前,秦正容取了父親五錢天師的憑證,至于他自己,因為體質緣故,一直都無法真正成為一名天師。
在昨日入城時,秦正容就打聽出了應天府道府的位置,下午他直接朝着那地方去。
應天府道府在一個小道觀中,秦正容拿出五錢天師的憑證後,便有小道士領着他朝道觀後走,穿過一片竹林後來到一處小房間中,房間中挂着不少帶牌子的竹筒,在房間正中央坐着一個眼上蒙了黑布的老道士,這些道士是對蔔靈覺最強的人,能夠在所有來人和竹筒中感知到相互的關聯。
“最近應天府周圍可有需要除去的鬼靈精怪?”秦正容拿出一兩銀子放到桌子上,這一兩銀子相當于押金,等任務完成了,接任務的術士便能拿回押金以及任務本身的賞金。
老道士收了銀子,從牆壁上挂着的竹筒牌子中随意拿了一個遞給秦正容,牌子上寫了疑似妖物四字。
秦正容打開竹筒,裏面有一卷紙,上面是一個具體的位置,那個地方是一座離應天府不遠的山,騎馬也就一個時辰的路程。
謝過老道士後,秦正容打算租一匹馬,今晚就過去。
秦正容騎馬疾行,他離目的地越近,就越是能感知到空中淡淡的妖氣,同時在淡淡的妖氣中他還感知到了絲絲的正氣,兩者本是相矛盾的東西,偏偏在這裏卻詭異的融合在一起。
秦正容感覺自己的心正在砰砰直跳,他有一種感覺,他的機緣到了。
等秦正容到達山下時天才剛剛暗下來,但山下村子的人都已經歇下來了,這一年一直在外漂泊的秦正容也知道,這樣的村裏尋常能點燈的家庭基本沒有,通常過了傍晚,大家借着外面的光吃完飯後就上床睡覺。
不想驚動其他人,秦正容牽馬從村子外直接繞到山下,心中的激動讓他一刻都等不及,萬分想弄清楚究竟是什麽東西會讓他如此失态,也很好奇究竟是什麽東西能夠改變他的體質或者說餘生。
他将馬拴在離山下不遠處的樹下,自己徒步朝上走,不用掏出羅盤,秦正容也能輕易知道自己該往哪一方走,這樣的感覺他曾經聽族中那些資質絕佳的族人說過,曾經他很向往也想過擁有那樣的靈感并幻想他什麽時候可以感受到,現在他感受到,依舊覺得很玄幻很神奇和不真實的感覺。
順着自己的感覺,秦正容一直來到山崖邊,感覺告訴他就在山崖下的某處,他站在山崖邊低頭看山崖下的風景,天上沒有月亮只有漫天的星星,山下也沒有什麽雲霧只有黑漆漆的一片,讓人不知道底下究竟都有些什麽,又是否會在攀爬時出現什麽魑魅魍魉。
秦正容四處尋了藤蔓系緊後深吸一口氣,他小心翼翼順着藤蔓順着山崖壁下去,也不知道下了多久,眼看着藤蔓的繩子已經到底了可是他還沒有看到所謂的“機緣”。
正當他已經思考是不是需要上去再接上一些藤蔓時,他看見左側邊有一個黑漆漆的地方,仿佛是一個山洞。
秦正容小心蕩到左側,離得近了他辨認出那真的是一個山洞,山洞口不大,而且不少雜草堆疊尋常情況都看不清,要不是他那個角度再加上一陣風他怕是要直接忽視去過。
他心中再次感慨運氣的重要性。
秦正容站在山洞口,将藤蔓繞在旁邊的石頭上,仔細感知山洞內,先前一直感受到的妖氣和正氣都是從這個山洞中傳來的,而他也是為了個東西而來的。
沒有猶豫,秦正容心懷警惕朝山洞內走,越靠近山洞裏他就越覺得熱,仿佛山洞裏面藏了座火山,秦正容體內陽氣本就過剩,即便是普通人感覺舒服的溫度,有時候他都會感覺到熱烘烘得不行,也是因此他并不适合天師這個職業。
現在的他仿佛快到自己身體的極限了。
好在山洞并不算很深,秦正容走過了黑漆漆的十分窄的通道,在他身前是一個藍紅兩色的世界,世界的上面是紅色的,下面是藍色的;上面是極熱之火,下面是極寒之冰,兩者在這個山洞中完美融合。
這簡直就是奇跡,就連剛剛的極熱的溫度,也變得舒爽起來。
在山洞極寒之冰上懸浮了一棵長在一團紅色霧團上的小樹,小樹上吊着一顆紅彤彤的小果子,即便秦正容從未見過但這一刻,只是看見霧團和小樹果子後他心中便有了名字,那是長在鳳凰血肉上的朱果,已經成熟四五天了,四周的極冰都是為了将這兩者封印而設的。
那就是他的機緣!
秦正容冒險跳到冰層上,身上立即覆上了白霜,身體僵硬得就連哆嗦都不會了。
他不知,在他身後,一雙黃色的豎眸緊盯着他。
巴蛇仲已經在這個山洞中等待一千多年了,它在一千多年前找到朱果,等待它成熟,以為成熟後它就能吃下朱果,徹底将血脈洗淨,徹底化蛇為龍,可是等到朱果真正成熟後它卻發現它無法度過極冰,強行度過去只會讓它身中寒創與寒毒。
直到今天,它終于等到了一個人,他竟然能夠在極冰上行走。
仲在等,等這個人吞下朱果後,它将這個人吞掉,雖說效果會大打折扣,但依舊對它的修煉大有幫助,當然如果這個凡人能直接吞掉朱果的話。
秦正容逐漸靠近朱果,身體就仿佛置身在冰火兩重天中,兩股強勁霸道得氣息在他的身體中鬥争,他眼睛開始模糊,呼吸沉重,嘴巴不由自主張開,耳朵裏也都是低沉的轟鳴聲,是一聲清脆的鳳鳴讓他短暫清醒。
他伸手觸摸,只是靠近一絲,手上便是被灼燒後的血肉模糊,恐怕在拿到朱果前,他的手會被徹底融化掉。
秦正容一咬牙,手直接放到極冰上,很快一層厚厚的白霜覆蓋在他的手上并向手臂不斷延伸。
接着他将僵硬得自己快沒知覺的手伸向朱果。
如果這般自殘換來的結果是對體質的改變,他寧願搭上這只手。
秦正容眼中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恰與朱果共鳴,他耳邊聽見鳳凰的長吟,如他的決心一般。
他的手碰到了朱果,沒有想象中的灼熱,就仿佛捏了一個普通的小果子一般,小樹紮根的紅色霧團也因為朱果被摘瞬間散開。
秦正容拿着朱果站在極冰中頗為舒服。
暗處的仲也激動了,沒想到這個凡人竟然真的安全的拿到了朱果,它只要等他出來……
仲似乎已經看到了它光輝的未來。
秦正容身體虛弱,拿着朱果朝外走,現在他的身體并不是服用朱果的好時機,況且朱果乃神話故事裏記載的東西,他也不知其藥性是溫和還是暴亂。
在踏出極冰地面的前一瞬,秦正容心中危機感陡然上升,腳迅速向後挪。
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他看見了一雙黃色的豎瞳。
那是一雙冷血動物的眼睛。
在秦正容猜測究竟是什麽時,仲也不隐藏了,一條黑色的大蛇出現在秦正容的視線中。
秦正容瞳孔緊縮,這絕對不是一般的黑蛇妖!而且那黑蛇明顯是早早在這裏等待着了,現在被他摘了桃子,又豈會善罷甘休?
秦正容不敢動,但仲也沒有上前,兩相僵持着。
秦正容同時看出來了,大黑蛇妖似乎十分畏懼極冰之地,他不出去那黑蛇妖便不能耐他何,可是他身上一沒食物二沒藥品,明顯無法生存多久,整個局面對他而言頗不利。
“人類,将你手上的朱果給我,我可饒你不死。”
秦正容不傻,給不給朱果,他都不能對黑蛇妖有任何的威脅,但只要他在極冰之地中就無性命之憂。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朱果,又看了眼黑蛇巨大的身體,心下一橫,直接将朱果吞入腹中。
“人類爾敢!”仲全力朝秦正容襲去。
秦正容吞下朱果後,朱果巨大的能量在他體內炸開,他能感覺到全身都在滲血,身體仿佛被點燃一般,四周的極寒之冰也有了變化,在秦正容被鳳凰火吞噬的時候,它們将秦正容當做需要被封印的鳳凰血肉和朱果将他整個人都包裹住。
這一變故,恰好為秦正容擋下了黑蛇的大口,仲也為此凍傷了嘴,身體內寒氣湧入,受了不小的內傷。
它目光陰沉且惡毒地看着被極冰包裹的秦正容,它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仲一直在山洞中守護,一年過去,冰塊中的秦正容依舊沒有動靜,甚至山洞中的溫度越來越低了,已經無法維持它的正常生存了。
它不甘心出了山洞,擡起頭看向不遠處的應天府,在那裏他能感知到山洞中人類的氣息,既然無法對他動手,那就先從他身邊的人手中收點利息。
就在仲離開山洞後一天,極冰中的秦正容手指動了動。
又過了幾日,極冰自動炸開,秦正容從極冰中走出來。服下朱果的他容貌氣質都仿佛被精修過越發精致,他原本的極陽體質也因為有朱果這樣帶着鳳凰神力的天材所改變,那些族中所記載的法事,他基本上都能使用出來。
他感受身體內的力量,仿佛重生了一般。
适應一番後,秦正容開始感知黑蛇的蹤跡,整個山洞都找遍了,卻并沒有發現黑蛇的影子,他猜測應該是見無法得到朱果便走了。
等秦正容下山後問過山下村民,他才知竟然過去一年了!
也不知道崔九會不會因為他的不告而別而生氣。
秦正容在去往應天府的路上還想着該給崔九準備什麽禮物來賠罪,可沒想到等待他的是崔九的死信。
崔九死了,就在七天前。
秦正容站在缟素的崔家門前,崔家中彌漫着淡淡的妖氣,這股妖氣秦正容極為熟悉,是那只黑蛇的。
他感受到心中有一團火在劇烈燃燒。
秦正容曾經來過這裏,崔九身邊的書童對他尚有印象,特別是自家公子曾有段時間瘋狂找這個人,今天他來了,書童将人迎了進去。
“你家公子是怎麽死的?”
“公子和往常一樣參加文會,接着就倒在了外面。”即便是一直侍奉在崔九身邊的書童也說不清崔九究竟是這麽死的。
在通往靈堂的路中,耳聰目明的秦正容聽見一男一女在争吵。
“我小九為何不能入家廟?為何不能停靈長雲觀?”
“他都是被你寵壞了!你去外面聽聽,崔九有什麽名聲?都是聲色犬馬的壞名聲,也就那些風塵女子願意捧着他,就連死得都不光彩。什麽文會會讓一個男子直接倒在回家的路上,外面傳他其實是死在女人肚皮上都快傳瘋了。”
“外面那些人不知道,但小九是什麽人你身為他父親還能不知道嗎?他在外可有碰過外面的女子?你難道不清楚嗎?崔家的家訓擺在那兒,小九怎麽會破家訓。”
“說到底,你們還是為了名聲,崔家的名聲。”
“既然夫人這麽認為,我也無話可說,但父親這般決定,我也無法更改。”
“那就這樣讓我們的小九草草下葬?”
“倘若你們崔家不管,那我便自己出錢為小九找道士。”
秦正容朝兩人說話的地方走去,書童跟在他身後:“秦公子,靈堂在這邊,不在那邊。”
秦正容繞過假山,書童這才看見他的兩位主子,沒等他說話他便聽見秦正容道:“我就是道士,請讓我給崔九做法事。”
“你?”崔父滿不贊同的看着秦正容,轉頭對書童道,“你怎麽帶路的,怎麽将人帶到這裏來了?”
“這是公子的朋友。”
“晚輩秦奉,是秦中秦家人。”說着秦正容将父親的五錢天師憑證掏出來遞給兩人瞧。
夫妻二人都是世家之人也都對秦中秦家人有所耳聞,秦家人是天師家族,族中人世代都是天師,再看見秦正容手中的五錢天師憑證後,更是有七分信了。
“你是小九的朋友?”
“外出歷練時碰見崔公子,相伴而行,一年前曾在貴家中借宿,只是因有事不辭而別。”
提起一年前的不辭而別,崔家夫妻都有了印象,那段時間崔九一直都在尋找這個不辭而別的友人。
“你可真的可以為小九做法?”崔夫人問道。
“是的,我還會為他報仇。”
“你知道小九為何而死?”崔夫人立刻拉住秦正容的手,就連崔老爺也十分激動,卻又很快穩住自己。
“他是被應天府外的某個荒山上的一只蛇妖所害,那只妖與我也頗有淵源。”
“這世上果真有妖魔鬼怪?”崔夫人的手在輕微的顫抖。
秦正容只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崔家夫妻沒有回答,只是讓書童帶着秦正容去了崔九的靈堂。秦正容站在崔九棺材前,原本他心懷着一些僥幸,現在是連一絲僥幸都沒有了,那只黑蛇直接将崔九的魂全部吸走了,即便再如何做法也無濟于事。
但這個發現他誰也沒告訴,只是時不時勸說崔九父母讓他來做法事的主持人。
最終崔九的父母同意秦正容為主持人,主持崔九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
這段時間裏,秦正容同時将崔家家中萦繞的妖氣收入水晶中,直到最後一天,他看着崔九下葬後就如同人間蒸發般消失了。
後來任憑崔家夫妻怎麽找也找不到人。
秦正容帶着水晶尋找黑蛇的蹤跡,越走他的心就越沉,到後面他直接将水晶收了起來,因為他知道黑蛇是去秦家尋仇去了,沒能吞他入肚,他便去報複和他有關聯的人。
秦正容冷哼,可真是好本事!
仲一路享受得抵達了秦家堡,它身懷山海巴蛇血脈,不是普通的妖,還未進堡就察覺到了堡周圍布置的陣法。秦家堡的守護陣法堅固,但對它而言完全破開也只是兩三天的時間。
某日,秦家堡的所有人都看見空中一只巨大的黑蛇出現,它吐着蛇信子,用巨大的身軀撞向秦家堡的守護陣法上,一直被所有秦家人視為最堅固的陣法,他們最後的底牌,在一次撞擊後就動搖了。
秦家陷入恐慌之中。
黑蛇破秦家堡陣法的那段時間,是整個秦家人最難熬的時間,每天看着搖搖欲墜的陣法,心中的絕望在逐漸蔓延。
這樣眼睜睜看着,等死又無力的感覺,讓人異常絕望。
“你怕死嗎?”
“不怕,我甚至還慶幸正容不在堡內。”
“也不知他是否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機緣。”
秦正容的父母站在屋外看着大黑蛇不斷撞擊陣法,兩人手緊握在一起,相視一笑。
“三長老,族長讓你帶着族中精英和年輕一輩去古碑處。”說着那人掏出一本冊子,接着說道,“這是族長讓我轉交給長老的,族長說,長老知道是怎麽回事。”
秦母看向秦父:“難道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了嗎?那門可是要獻祭數十生命的。”
秦父:“可能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嚴峻。”
秦父這邊帶着族中希望朝古碑趕去,族中數十精英圍在古碑前。
“我們得快點,那樣才能對得起族長他們為我們争取時間!”
另一邊,族長召集了族中上了年紀的老一輩,一群人聚在空地上,大家說說笑笑。
能這樣轟轟烈烈的死去,為族中争取到希望,他們也不虛此生了!
終于,衆目睽睽之下,陣法徹底裂開了,黑蛇巨大的身體直接闖入了秦家堡,吃人吞肉,千年未嘗過人肉了,還是術士的肉和靈魂好吃,黑蛇露出貪婪的表情。
秦正容已經竭盡全力趕回來了,卻還是晚了一步,回來時看見的就是秦家堡一片狼藉的模樣,他的眼前有一叢火在燃燒,特別是在看見黑蛇的身影後。
黑蛇的嘴中還叼着一個人。
大長老看見秦正容後耗盡全部的力量,大聲喊道:“跑!”接着自爆,可是卻并沒有對黑蛇造成什麽傷害。
秦正容看着小時候經常逗他玩的大爺爺如此死去,心中的怒火已經從心裏燒到眼中。
“人類,你終于出來了!你的族人味道真的好極了。”黑蛇吐信說道,“想必你的味道一定比他們更好。”
秦正容腦中的理智徹底崩了,怒火點燃了原本儲存在他身體深處的朱果能量,他全身有火在燒,一道鳳凰虛影在他的身後浮現。
鳳凰虛影聽秦正容指揮朝黑蛇攻擊而去,黑蛇迎上去。
鳳凰與黑蛇鬥法,每一次的攻擊,秦正容身上的火焰便會增加一分,到了最後,原本鳳凰的劣勢逐漸變成了黑蛇的劣勢。
黑蛇見勢不對,準備逃跑,秦家堡深處的天空中浮現出一道虛無的門,陰間的氣息自門內傳出,突然好幾道黑色鎖鏈綁住黑蛇巨大的軀幹,将黑蛇拖入大門內。
秦正容跟過去,來到黑蛇腹下,燃燒的手直接穿進黑蛇的身體,順着将黑蛇的腹部抛開,他見黑蛇依然尚有餘力,想要以劍刺入七寸,不料黑蛇已經被拖入了門內。
秦正容低頭看着下方的秦家族人,理智回歸了少許,身上的火焰也逐漸褪下,他低頭看着崔九破碎的魂魄,強壓住傷勢去了崔九的墓前,将人挖出來,靈魂放入身體後又将他移到了他早早準備好的風水寶地。
做完這些,秦正容才跌跌撞撞回到秦家堡,體內傷勢愈發嚴重,身上開始時不時冒出火星來,有時火在身體蔓延時還會失去神智傷人。
秦正容聽着父母決定将他封入冰川的決定,眼眸低垂。
“我最讨厭有人拿那段記憶來對付我了。”他突然說道,“它是我的弱點,但同樣是我最不易沉迷的記憶。”
“知道為什麽嗎?”
“正容,你在說什麽?”秦母不明所以問道。
“我曾修改過我的記憶,當時我并沒有在黑蛇肚子裏找到崔九,所以我去了陰間,又和黑蛇打了一架才将崔九尋回來。”
“你雖封了我的記憶,但這點破綻足夠我看破你的幻象,尋找到破解之法。”
秦正容手在虛空中輕點,眼前畫面破碎消失。
蜘蛛妖感覺到秦正容不斷攀升的氣息,它悄然進入他的記憶中竟然看見了巴蛇仲!巴蛇仲要不是六百年前被人打傷,它的實力與它相比絕對是只強不弱。
蜘蛛妖快速後退到骨女身邊:“那邊的人類醒了,似乎曾經和仲交過手。”
正坐在婚床上等待沈崇迎娶的黎萌手緊握:“和仲交手?那豈不是活了至少五百年?”骨女比蜘蛛妖更加清楚巴蛇仲的事情。
她心中開始不安起來,她說道:“我們兩個加起來實力與巴蛇仲在伯仲之間,等我吃了沈崇,實力更上一層樓後,那個人類我們是不懼的。”
“婚車來了!”站在窗邊人的興奮說道,房間裏的人都沒有看見突然出現的蜘蛛妖。
“你還有多久?”蜘蛛妖再次催促。
“來了來了,等一下不能輕易開門。”房間內堵門的伴娘相互溝通起一會兒要問的刁專問題。
坐在婚車的沈崇清醒過來,昨天他一個晚上沒睡,思考了一個晚上,有關記憶的事情,特別是在他昨天看見老頭子後那種奇怪又不真實的感覺越來越濃烈了。
他重新将自己的記憶整理的一遍,他的記憶似乎出現了三段,第一段是和父母在一起生活,後來父母意外出事後他家裏蹲到死;第二段是他重新開了另一段生活,和老頭子一起在山上生活,似乎還學習了一些奇怪的東西;第三段就是現在的記憶了,父母飛機出事後被救,他也和老頭子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我還有一個漂亮的未婚妻。
三段記憶合在一起看仿佛就是,他先穿越到一個世界,又從那個世界穿越重生回來,特別是最後一個記憶仿佛就是人生贏家的劇本,同時也是最讓沈崇感覺到不真實的世界。
沈崇突然有一個感覺,如果他能想到一點有關第二段記憶中他同老頭子所學東西的一星半點他就能徹底知道其中奧秘,而且他還覺得第二段記憶中有一個至關重要的點他沒想起來。
就在剛剛,他突然想到一本書,一本叫天師的書,他口中默念秦正容的名字後,整個人清醒過來,他想起了之前告訴他骨女事情的人,也明白他的第三段記憶全部都是假的,甚至在回憶這段時間他的舉動時很是慶幸,中間“黎萌”挖了不少坑,只要他掉進去一個,他恐怕就活不到現在。
雖然很高興自己能清醒,但是沈崇對于這個清醒的提示不太高興,他對秦正容這個人的關注還有警醒太高了,不然也不會在這種高級幻象中僅憑一個名字就清醒。
這對他來說絕對不是個好消息。
沉悶一會兒後,沈崇将這事放置在一邊,他現在更重要的事情是擺脫這個困境。
坐在婚車上,沈崇嘗試破開這個已經被他看破的幻象時,卻發現常規的方法竟然一點用都沒有,他想到黎萌曾對他說,她們排了一個儀式,這個儀式會不會就是布置陣法的關鍵?可是究竟要如何解陣?
難道說只能從“黎萌”身上入手嗎?
沒等沈崇找到答案,婚車已經到了地點。
沈崇懷着緊張的心情,外人看來都以為是要娶媳婦的緊張,只有沈崇知道,他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才能面不改色的去面對骨女。
“來了來了。”
沈崇看着被伴娘擋住的門,心中巴不得能再多關上一段時間。
在回答問題上,他更是不盡心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親戚十分不得沈崇喜歡,大聲說:“伴娘出題別太難了,只能鬧十五分鐘。”
猛地聽到這句話,沈崇的笑臉都要繃不住了。
就是因為這個十五分鐘的限制,導致後面整伴郎,找新娘鞋的游戲步驟仿佛安裝了快放鍵一樣,以2倍的速度播放着。
沈崇看着笑靥如花的黎萌,手上冒出一層冷汗。
“新郎快給新娘換上婚鞋啊。”攝影師在沈崇身後推了他一把。
沈崇幹笑:“有點緊張。”
瞧着沈崇歡喜到傻氣的模樣,所有人都笑起來。
沈崇穩住自己的手不讓它明顯的抖動起來,随身佩戴的符箓也被他找到并且放到随時都能摸到地方,他低頭認真提“黎萌”将紅色的婚鞋穿上。
“親一個。”攝影師舉着攝像機看着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麽的沈崇,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