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

幾天時間足夠皇帝、趙王以及遠在千裏之外西北的任微兩口子都聽說了:鎮國公能和燕回沆瀣一氣不僅出于利益更出于血緣關系,這點皇帝他們并不意外,只是具體是什麽樣的血緣關系他們暫且還不知道。

至于宣王這麽果斷“調轉船頭”,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燕回的秘藥被破解了,二是季汐那番話直接給了他心口一刀。

讓他放棄僥幸:江山無限好,終究沒有小命重要。

這天午後皇帝把宣王召到了禦書房,先讓等在這裏的老太醫給宣王切脈——參詳了部分衛氏醫術的兩位六十歲上下,皇帝視為太醫院寶藏的老人家,結果……果然應了季汐那番話。

宣王多少有點心理準備,得知自己中毒,更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不瞞皇兄說,這幾年我都是分外小心,現在想來早在幾年前,母後讓我認人的時候我就中招了。”

而他目前心态不崩,是因為他可以指望衛家人。學了衛氏醫術的老太醫能精準地診斷出來,衛家人自然也能治得好他。

不過他不知道即使能解毒,也大幅減少了他的壽命,所以他倒是和小說裏寫得一樣……複刻了小說裏的命運和下場,只是這次他不是明面上為姒令美甘願去世而已。

卻說宣王這話很明顯,竟是把太後給怨上了——太後并不冤枉,的确是她引親兒子走上了鎮國公與燕回聯手編織的不歸路。太後疼兒子不假,但……宣王都很難相信母後真能像她總挂在嘴邊的“母後一切都是為了你”這麽無私這麽為他着想。

皇帝都聽樂了,只不過這笑裏也攙着苦澀:太後是真的蠢,宣王不愧是父皇的兒子稱得上精明,但就是這樣一對母子,背靠鎮國公……他直到現在才能正式着手處置,因為燕回的殺手锏讓他弟妹給破掉了。

皇兄心情并不怎麽樣,哪怕他主動投誠,皇兄多少能欣慰一點,但也僅此而已了。

宣王無需皇兄詢問便主動道:“都到了這種時候,有沒有我這個傀儡沒差別了。”頓了頓他平靜地告訴皇兄,“三年前的冬狩,鎮國公也在,其實當時燕回也來了。母後身邊有鎮國公安排的宮女,那宮女好似提過一嘴,說什麽燕老爺大勢已成就不把您這個表叔當回事了。”

皇帝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才就把宣王打發走——不忘吩咐老太醫給這個弟弟診治。

等這些瑣碎的信息都經過整理,送到季澤和任微的案頭之上,已是五天之後。

看完消息彙總,任微第一感覺就是抱着丈夫的胳膊道,“這回真的不會等咱兒子長大就能把那二位鏟平了。”

季澤貼在他媳婦耳邊,“多虧有你。”

任微笑了,“我估摸着小白鼠該找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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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是“說小白鼠小白鼠到”,其實也不盡然,因為能讓燕回舍出成本五十萬銀子的秘藥,找過來的仁兄必須有點牌面。

這位上門求醫的仁兄是草原上某個大部族的王爺,他納了關內大戶的閨女為側室。而他和燕回結仇,原因一句話就說明白了,燕回要求幾個部族派兵犯關,這位王爺覺得沒必要而且燕回給的好處不足,于是在諸多部族首領和貴族聚在一起共商大事的時候,帶頭出面反對,當着燕回的面兒反對。

之後沒幾年他就發現自己再無兒女出生,而且他最為出色也早早視作繼承人的大兒子随即就出了“意外”英年早逝了。

這位仁兄和燕回真可謂不共戴天。

任微接手他之前,季澤特地派人四處打聽了一番,既有他安排在草原上的探子,也有從其他往來于草原和關內商隊帶回來的消息……這位讓愛妾領過來,死馬當活馬醫的仁兄說的話都是真的。

那就治吧。

只要你和燕回有仇,咱們就能做朋友。

話說在任微知道自己有孕到目前,這四個月裏,她宅在家裏除了養胎就是修改一下教材,而占去了她最多精力和時間的是改進解毒方案。

眼前的仁兄是她驗證自己的猜測,以及展示她解毒能力的第一個也是最好的選擇。

只不過對待這位仁兄就不必像治好丈夫那樣手段盡量溫和,不惜用時更長了,她這次要更有效率一點:她選擇下猛藥,以及使用衛氏獨門針法。

這種方法會稍微損傷元氣,這點損傷不是不可逆的,也不好說能完全忽略不計,卻能通過後續調養補足。

任微和這位有點久病成醫的仁兄商量好診療方案,目送這大兄弟帶人到王府對面的大宅院暫時安頓下,季汐帶着太妃和季瀾小夫婦回到了西北。

季瀾在京城成婚,而季汐則執意在西北成親,完全不願意拖後。

太妃拗不過她,季瀾更是樂見其成,跟陛下打過報告後他們這不就來了?

衛懷沁和季汐的婚事自然由衛舅媽和太妃操持,太妃寂寞良久本以為能折騰一下擺一擺老太妃的譜,結果一個回合就讓衛舅媽給怼回屋裏借口老毛病犯了閉門不出。

衛舅媽就是提了個人名。

須知當初太妃能和太後這麽合得來,有一點很重要,就是她倆都有個意難忘的表哥。

太後的表哥是鎮國公,而太妃的表哥則是鎮國公的鐵杆。

季瀾能這樣識時務,無疑是遺傳了太妃。在這種時候太妃對這個表哥和鎮國公全都避之不及,不僅因為鎮國公野心昭然若揭……她婚後因為老楚王幾乎将她視若無物,她內心苦悶也給表哥寫過許多信。

這事兒傳到任微耳朵裏,她只當個笑話聽過就算,季汐也不往心裏去,唯獨季瀾有點尴尬。但也只是尴尬了一下而已,倒是對太妃失望……這個情緒延續了許久。

沒了太妃作妖,婚事準備得無比順利。

到了吉日,任微也出場了——別人的婚事不露面倒也罷了,但是親弟弟和小汐的婚禮她必須“賞臉”。

不過婚事現場她從不離開丈夫季澤身邊,季汐的精銳們更是嚴陣以待,把整個王府都守得水洩不通。

任微繃緊了神經,結果什麽都沒發生:她相信開春雪化之後,燕回一定派人過來了,但是他的人完全不能沖破傲天他爹布置的層層防線。

想想也是,燕回的心腹若能來到季澤身邊“做下大事”,季澤墳頭的蒿草都能有半人高了。

實際上任微感受不到太多風雨,但大概知道丈夫為了付出了多少。

季澤怕媳婦擔心,的确沒提起過:光是關外來的暗子,他前前後後清洗了五批。為了避免有漏網之魚,他果斷奉行了“寧錯殺不放過”。

他現在情感上得到了滿足,敢破壞他家庭,尤其是想害他媳婦的,真就來一個他弄死一個。

傲天他爹這陣子的所作所為繞了幾圈,任微最後從季瀾媳婦那兒聽到了只言片語。

季瀾他媳婦一邊是敬佩,另一邊就是心驚肉跳,她打這個小報告也是想讓王妃勸勸王爺。

任微才不會勸呢。她聽說也派人打聽了一番,得知她老公沒冤枉過誰,那些倒黴蛋最多就是黑屋裏關幾天,查實确實無惡意,也就放出來了。

任微怎麽感謝老公?這個時候也只能親親抱抱舉高高了,親親抱抱沒問題,唯獨舉高高是傲天他爹完成的。

把媳婦放下地,他媳婦就拿下巴架在自己肩膀上,軟軟地說着謝謝,傲天他爹心說:命都能給你,有什麽可謝的。

之後任微繼續過着自己似乎“歲月靜好”的日子,但就是出門巡視自家産業別想了,只能宅在家……她甚至有很多時間來輔導小傲天的作業。

話說小傲天要上午在府中聽他爹延請的幾位名師講課,下午則去醫科學校旁聽,更有小舅舅和小姑姑聯手給他開小竈。

晚上回家,他就守着他爹娘毫無怨言地做起兩份作業。

小傲天每天九點睡,早上五點半起床……每天花在學習上的時間比睡覺時間更長。而随着他年紀增長,睡眠時間會更短,學習時間則更長。

縱然知道精英教育和輕松快樂實在不怎麽沾邊,而且考慮到小傲天将來要繼承楚王府,多學點總不是壞事,任微依舊有點心疼,就捧着兒子肉嘟嘟的小臉問,“累不累啊?”

五歲的小傲天真的很沉穩了,雖然依舊喜歡跟娘親膩乎,“不累。”他眼神一轉,看着他還在挑燈夜戰吭哧吭哧埋頭于公文的親爹,“爹爹更辛苦一點。”

整挺好。

小傲天因為他爹的潛移默化,大概已經默認且堅信他的未來也和他爹一樣:007了,也就是每天工作十二小時打底,全年無休。

任微也不好說啥了,只能親了親兒子,再親了親丈夫,困意襲來她先休息為敬:她這次懷孕除了愛吃還很嗜睡。

将近兩個月後,那位王爺再帶着愛妾複診的時候,任微先看過王爺,沒急着改藥方,而是對着那位愛妾道,“我給你摸個脈。”

那愛妾先是一愣旋即就是狂喜,而結果自然對得住這份狂喜:是的,她也懷孕了。

這位仁兄二話沒說,抱着愛妾就到院子裏撒歡去了。

活廣告打出去,求醫之人隔三差五就能找過來幾個。

病人一多,哪怕有衛舅舅和衛懷沁幫着“分流”,任微還是忙碌了不少,起碼沒那麽多時間守着兒子給他輔導作業了。

小傲天超懂事,知道這是暫時的,也沒什麽怨言。

眼見着到了八月,任微都快生了,她依舊堅持看診——在現代工作到臨産前一天也不是多稀罕。

只不過今天找過來的……是個半生不熟的熟人,就是曾經嘗試勾搭季汐,眉眼與宣王神似的那位公子。

這個人任微有印象——既然長得像宣王,自然也就長得像太後了,想起封北亭倒向她們這邊還一次投名狀沒交過,任微幹脆就把追查這位的任務丢給了正經封家人封北亭。

封北亭別看有時候吊兒郎當,其實他挺敬業的。

關于這個長得像宣王的公子究竟是誰,任微和季澤夫婦早就從封北亭送來的信裏得知了:這人确實是太後的侄子,太後大哥的私生子。

這個時候應該叫外室子更妥當。

封北亭在信上推斷說這個便宜堂哥的生母八成是燕回那邊的人,或者幹脆就姓燕。

反正任微對這人早有防備,而且怎麽看她也不覺得這人比五十萬兩的秘藥更貴……所以她相信燕回有那麽點走投無路的意思了。

殺手锏一旦被破,選擇實在不多,而且很多都是明知不可為卻也要強行為之,任微都忍不住心疼他了。

不過心疼歸心疼,這人伸出手,把手腕怼過來的時候,任微嗅到異香,就果斷給了他一簪子。

這位小公子在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千裏送人頭,笑納了哈”。

任微贏得輕松至極,但季澤忍不住念叨了好一會兒,他翻來覆去意思就是“以身犯險只此一次”以及“下次再這麽着我要生氣了”。

你品品這兩句話……任微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菟絲花,衛氏的秘藥我都改進過兩回了。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啊。”

一句“不是菟絲花”提醒了季澤,他媳婦就不是一切都指望別人的人……他愛的就是這樣惡毒媳婦。

雖然有點小不甘,他還能說什麽?只不過他試着要求媳婦再多帶幾個暗衛的時候,他媳婦明顯就是“再廢話我削你”,他也只能抿抿嘴說,“好的。”

任微最喜歡看老公這副“好吧你說得對”委屈無奈又滿是寵愛的樣子,她哈哈大笑,順勢靠在丈夫肩頭,又對寫完作業正翻着課外書的小傲天道,“學學你爹。”話一出口,她臉色驟變。

季澤也不是第一次當爹,媳婦話沒說完他扭過頭一瞧,“媳婦你要生了!”

小傲天一溜煙地跑出去叫人了:他要叫舅爺和舅舅來啊!

那可不是要生了?

好在不是頭胎,任微沒太受罪就順利生了個小姑娘……母子均安,無驚無險。

她筋疲力盡想要睡過去之前,舅舅抱着她小閨女樂呵呵,而傲天父子一人拉着她一只手一起對着她落淚……

好吧,你們願意哭就哭吧,你們落淚又不傷我的眼。

卻說讓任微一簪子撂倒的封大老爺私生子剛讓傲天他爹的心腹審了三天就趕緊打包送往京城——這位實在是個燙手山芋。

別看他是私生子,但始終自視甚高自命不凡,而現在意識到自己是燕回和親生父親派過來送死,只為向楚王妃下一味藥——沒錯,他手腕上抹過藥水。

藥水殘餘的香味,如果任微聞多了,再加上懷孕時期常用的補益藥,她就很容易一屍兩命,這位封公子遠遠不如宣王有退路,所以他心态徹底崩了。

心态一崩完全不考慮以後,于是問什麽他答什麽……随後他破罐破摔爆出一個驚天雷:鎮國公其實是攝政王親子。

至于說他為什麽知道這個?因為他的生母是鎮國公的庶女啊。

出大事了!

假若他說的是真的……還什麽“假若”啊!鎮國公生父竟是攝政王,母親則是燕氏女!

任微還在坐月子,于是家人們遷就她,在她面前立了塊屏風意思意思,就在她住着的屋子開會商讨對策。

鎮國公的身世,不管是任微還是季汐,她們所知道的“劇情”裏都沒有提到過,但知道了鎮國公身世,無論是劇情還是現實裏的許多疑問都迎刃而解。

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是,為什麽攝政王臨終前把勢力一分為二,一部分給了趙王,另一部分指名贈與了鎮國公。

又比如在“兩版劇情”裏,趙王祖孫和季澤父子都不得好死,因為他們活着就擋了鎮國公的路。他們健在,西北邊軍以及京城的禁軍裏攝政王的舊部沒到別無選擇的時候不會選擇鎮國公,哪怕他們知道鎮國公才是攝政王親子。

因為鎮國公終究不夠名正言順。

想必當初攝政王和燕氏女有過露水情緣,之後燕氏給攝政王下藥,導致攝政王絕育,這個時候燕氏女帶着兒子出現……攝政王還能如何,只得捏着鼻子認了。

他非常不甘心受威脅,所以鎮國公哪怕是攝政王唯一親子,也不怎麽受攝政王待見,之後攝政王更是收養了如今的趙王作繼承人。

不過攝政王又得承認親兒子的能耐,于是滿心複雜地在臨終前分給了親兒子相當一筆遺産。

現在想想,這份遺産送出去,不僅是為了父子情分,更展現了點攝政王對太宗皇帝以及先帝的怨氣和……恨意。

可攝政王再不甘再怨恨,終究不能坐視江山易主,尤其是親兒子和燕氏關系不錯,所以趙王還是繼承到了攝政王最有價值的那部分財産。

話說大家在只言片語地交流之中都有了一致的猜測:那就是鎮國公真要反了,再不反就是束手就擒不抵抗了。而燕回打發這位封大老爺的私生子過來……如果成功,皆大歡喜,如果失敗,鎮國公就被燕回硬生生地推了出來,不反都得反了。

任微和季汐對過眼色後,她便深深地望向丈夫季澤,“老公,做好準備吧。”

季澤鄭重地點頭。

西北和京城相隔千裏,消息傳回來的時候……多少有點不趕趟:封大老爺的兒子打包到京和鎮國公終于反了……這兩條消息是一起送過來的。

幸好皇帝也是早有準備,沒有被弄個措手不及。

只不過鎮國公深谙狡兔三窟之道,留在京城的那個只是他的替身,他本人早已經帶了死忠部下和部分京郊大營之中的士卒破關而出,前往了東北……也算是終于占山為王了。

而給他提供鼎力支持的則是安平侯,安平侯的閨女就是太妃差點選為兒媳婦,如今做了宣王側室的那位。

消息傳出來,正在解毒和調養的宣王直接把這個側室交給了他的皇兄。

至于太後,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中風了。不過太妃總歸是最愛自己,她特別惜命,意識到表哥八成是利用自己利用兒子,她反而又生出股子堅韌來:她要看着鎮國公怎麽死!

不對鎮國公是攝政王的兒子,不是她的表哥!

宣王看望過母後,安心的同時難免自怨自艾:大勢已去,他……真就只能做安樂王爺了。

至于趁着太後養病,皇後大肆清理慈寧宮人手,其中有許多熟人求到他面前,宣王也只能選擇視而不見。

話說鎮國公反了,天下震動。

這就是倉促起事的致命弱點,沒有站上道德制高點,天下人根本不認可。

不過沒人望歸沒人望,鎮國公戰鬥力不容小觑。東北幾處邊關壓力陡然大增,守邊大将求助折子雪片一樣飛到了京城……

皇帝自诩做足了準備,真趕到事兒上,一樣這裏那裏都是不足之處:要麽要人要麽要糧要麽要銀子。

要命的是因為鎮國公出走,帶走了不少精兵良将:這些人都是昔日攝政王舊部,讓他們立即內讧,他們不願意,但卻能跟着鎮國公離開。

于是即使有趙王親自壓陣,整個禁軍也是……人心有點亂,衆所周知兵将心一亂戰鬥力就不要太指望。

皇帝焦頭爛額了好一陣子,終于在收到西北楚王來信後有了笑模樣。

任微治好了以及正在治療“起碼價值五十萬銀子”的來自草原的大小人物。

這些人鄭重向任微許諾:他和他們的部族不僅不會趁火打劫,更會盯緊金國和北夏,一有動靜他們不僅管通風報信,更願意有限度地阻攔金國和北夏的騎兵。

任微這會兒剛出月子——不得不說作為神醫本醫,她在這些治好了以及正在治的大小人物這裏,比丈夫楚王更有牌面。

于是她拍拍身邊丈夫的手背,自己拿了主意,“正式請你們出兵阻攔金國和北夏……什麽價?”

在場的幾位大中部族的王爺對了個眼色,任微第一個病人那位仁兄先站出來了,“衛氏獨門成藥,我們要這個,不要銀子。”

這個真的可以有。

正好第三個藥廠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就能投産,加大成藥供應,她這邊沒什麽問題,只不過得提前跟供應商們說一聲,這會兒也要準備招人了,因為藥廠員工需要培訓。

當然,任微可以做主把成藥賣往關外,進一步擠壓燕回的生存空間,但是這些藥的成本……就得皇帝包了。

你問皇帝願不願意,他當然願意!

而且這樣一來西北邊關壓力不大,他堂弟楚王更是直接告訴他可以調撥若幹精銳到東北去附贈一百個實習醫學生。

話說回來,只學了一年多的醫科學生也只能保證處置輕度外傷的水平。不過經由系統培養的醫學生還是比大部分野路子大夫要強一點。

一個月後,東北壓力最大的幾處關隘都迎來了西北援兵。

再之後兩邊就開啓了消耗戰,雖然明眼人都知道鎮國公輸定了,但目前皇帝這邊依舊無力大舉出關把鎮國公在短時間內剿滅。

這場仗一打就是三年。

這三年裏不僅季澤和任微的小閨女能跑能跳,連衛懷沁和季汐的女兒都會喊人了,而季瀾夫婦的兒子……剛會翻身。

三年裏也足夠皇帝清理了一遍禁軍,更請趙王再次出山挂帥,征讨鎮國公:這是他們季家人的內鬥,不适宜讓宗室親王之外的人執掌大局。

當然,鎮國公的爵位早被掀了,人家都自立為王了。

其實請趙王出山之前,皇帝問過季澤的打算,季澤和他媳婦商量了一下,婉拒了。他們一大家子在西北生活得很好,何必東一榔頭西一棒子?

而姒令美得知外公要披挂上陣,雖然看局勢就知道前鎮國公那邊根本撐不了幾年,外公也不會以身涉險,但她還是難免憂心。

她看了看手裏的醫書,她已經啃得差不多的醫書,再看看正奮筆疾書的表哥季承祉——這些醫書是她通過娘親從楚王妃那兒得來的……

楚王妃寄來五套醫書,從入門到精通,她手裏一套,表哥季承祉那裏自然也有一套。這個表哥……簡直就是對比組,學得比她快更比她學得好!

姒令美考慮良久,還是決定先問問表哥季承祉的意思,“你說咱們要不要跟着去?”

季承祉放下筆,扭過頭來,“你不知道嗎?姑父讓陛下點了軍師,所以咱們要一起往東去。”

姒令美一愣,旋即捶起季承祉來,“你故意的!不告訴我!”

季承祉笑呵呵地任由表妹“錘煉”,“現在告訴你也不遲。”

之後趙王一家子全搬到了東北邊關。整個大齊這幾年裏除了東邊不甚消停,其他地方都挺太平,百姓安居樂業。

前鎮國公和燕回怎麽不知道越消磨下去他們下場就越慘,幹脆……就拼死一搏了。

不過任微治好了這麽多人,這些年裏也穩定往草原上供貨,更定時讓醫學生們到關外“實習”,其實是老大夫帶着這群學生給當地牧民們看病,除了金國和北夏态度依舊不明,大多數部族已然倒向了楚王府,或者說大齊。

人心所向,主動跑來送消息的就更多了。

這天她剛哄睡小閨女,準備和小傲天道聲晚安的時候,剛剛出去說要泡個澡的傲天他爹又跑着回來了:有人發現了燕回的蹤跡!

依據送信之人所說,燕回所在之處,季澤若是當機立斷帶兵趕過去應該還趕得上趟。

任微登時起身,“我跟你去。”

半夜急行軍……帶上媳婦,季澤實在不能同意。

任微琢磨了一下,就說,“燕回真要不顧性命,不知能讓你死個多少次!他不是浪得虛名。”丈夫認同她的話,也表示自己會非常小心,但就是死活不松口,她很是無奈,“那你不許帶上沁沁。”

這個倒是可以有。

丈夫和弟弟連夜點兵出陣,任微摟着和她一樣精神奕奕的小傲天,并不掩飾她的擔憂。

季汐也抱着孩子過來了,不過她可不任微心大多了。

小傲天說話也很能讓人信服,“娘親,你不要太擔心,爹爹準備了這麽多年,必定萬無一失。”

季汐一針見血,“雖然脫離了……上輩子,”她想說劇情來着,“但傲天就是傲天,姐姐這是關心則亂呢。”

有道理。

任微揉了揉兒子的小臉,“可惜這回光看你爹秀了。”

小傲天還沒來得及答話,季汐就搶先道,“姐姐你忘了海外大片無主之地了?還能沒了小傲天的舞臺?”

小傲天笑道:“其實我挺想像娘親一樣當個神醫呢。”

季汐馬上道:“能者多勞,你想,那就不耽誤。”

說說之間天都亮了。

傲天他爹也真如預料的那樣,攆上了正往東一路疾行的燕回……即使燕回身邊不缺良将,但他仍舊不能是傲天他爹帶出來的精銳對手。

兩軍接戰,完全是一邊倒……也很快就結束了。

作為害死母妃和岳母的直接兇手,季澤恨不得手刃仇人,于是他沖在最前面,衛懷沁則緊緊跟着他姐夫,一行人接近那輛甚是華貴的馬車,掀開車門往裏一瞧……

季澤完全不相信眼前的結果,他找了好幾個人上前認人,最後他不得不接受:燕回已經死了。

衛懷沁親自上前驗屍,結論細想想也不讓人意外:燕回是被毒死的。

善水者溺于水……任微聽說燕回已死的時候,心裏湧起一種微妙的“宿命”感。

之前針對她們衛家的陰謀詭計頻率一年少過一年,任微就有所猜測了:燕回應該是拼命在研發新秘藥,結果一命嗚呼。

做實驗不做好防護,就是這樣的下場。

話說季澤和衛懷沁回來的時候完全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樂,兩個人都跟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

任微和季汐對視了一眼,達成了默契:誰的老公誰去哄。

爹爹這個狀态可不太像得勝歸來,不僅小傲天會看眼色,夫妻倆的小女兒一樣是個小機靈鬼,兄妹倆給任微一樣“娘親靠你了”便手牽手地……揚長而去。

任微目送倆孩子出門,便抱着非常低落又不甘心的丈夫道,“不能手刃仇人不開心嗎?”

季澤此時心裏就是空落落的,“嗯。”

任微故意道:“上輩子你給我來了個一劍穿心,你快樂嗎?”

季澤悶聲道:“咱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媳婦。”

任微笑道:“所以我想告訴你,咱們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她一字一頓,“重點是燕回死了,咱們可以安心出門踏青和郊游啦!”

感受到媳婦發自內心的,道出的每個字都帶着濃濃的雀躍,季澤覺得自己又值了。這個時候他也意識到他為什麽那麽失落,因為潛意識裏他沒法面對滿懷期待的媳婦……他不想看他媳婦失望。

結果反過來還要媳婦安撫他。

他一下子想通,整個人立時就不一樣了,“對,一家四口出門好好樂一樂。”

季澤讓媳婦幾句話就哄好了,衛懷沁那邊就好辦了。

季汐抱着孩子毫不避諱,“你還真想跟燕回來次當衆鬥法啊?美得你。燕回都能把他自己毒死,你真跟他鬥法能全身而退?”

衛懷沁捂着額頭,沉默良久才道,“是我異想天開。”

話說燕回死于“宿命”,前鎮國公……就讓趙王抓了個活的。

燕回已死的消息傳到東邊,前鎮國公的心腹愛将們都知道大勢已去,于是不僅有人通風報信,更有人幹脆打開了城門……

真真正正是兵敗如山倒。

前鎮國公被抓,任微和季澤聽說趕緊給皇帝上折子,表示她們夫婦非常想見前鎮國公一面。

皇帝果斷照準。

這個時候離開西北沒什麽風險,因為草原上大部分部族有個穩定求醫問藥的途徑,都很友善。

而金國和北夏這陣子也很安生:他們不會為了死了的燕回大動幹戈,而且金國和北夏的貴族喬裝打扮一下,假托別的部族出身,照樣能在草原上的流動醫院看病,或者跟着商隊通關來關內找名醫診治疑難雜症也是沒問題的。

全家總動員回到闊別五年的京城,反正任微和季汐不怎麽懷念。

幾天後他們入宮,如願以償地見到了前鎮國公。

皇帝和季澤其實對這位便宜叔叔沒什麽話可說,勝者為王敗者寇,他們對前任鎮國公的心路歷程一點也不關心。

倒是趙王和前鎮國公需要談一談,早年他們兩個甚至關系不錯。

趙王跟陛下申請單獨交談,皇帝也照準了。而等悵然的趙王走出來,前任鎮國公果然……也咽了氣,笑着死的。

怎麽說前任鎮國公也和燕回打過許多年交道,留幾手起碼能決定自己什麽時候走的本事還是有的。

而前任鎮國公一死,趙王就告老了。

皇帝挽留不住,便轉向好兄弟季澤,“你不要撂挑子!”

皇帝挺有自知之明,他不擅長帶兵作戰,就像他深知季澤這個兄弟對“種田”幾乎一竅不通一樣——當然,這個種田指的是廣義種田,弟媳婦又沉迷推廣衛氏醫術……

所以他對季澤夫婦很是放心,而趙王急流勇退,他就要好好提拔趙王的女婿姒四,以及趙王獨孫,他的侄子季承祉了。

話說從前鎮國公起事到塵埃落定,前後幾年皇帝花了大幾百萬兩白銀,兵甲藥品什麽後勤物資還要另算,所以收攏燕回和前鎮國公的殘餘勢力都是皇帝指派心腹負責——顯然皇帝急需回血。

而就在這個時候,讓兒子怒罵“老而不死是為賊”的伏老太太終于也死了:她老人家是知道前鎮國公被抓後病情急轉直下,沒熬過一個月就不行了。

伏老太太沒了,任微心裏幾乎沒什麽感覺,但她還是要為老太太服喪,正好這種時候她也懶得出門。

伏家三兄弟為伏老太太辦完喪事,伏大和伏二即使要丁憂依舊要留在京城,而伏三爺跟女兒女婿打過招呼,便和兒子兒媳婦一起回了老家。

父親這麽識時務,而父親和張氏的兒子似乎青出于藍,任微見過他們之後便想着到時候如果有必要,她還真不介意拉一把這個異母弟弟。

不是她聖母,而是這個弟弟是典型的歹竹出好筍,她不想埋沒人才,也願意給個機會,當然這弟弟如果受不住大福氣,她把他再掀下來也就是一兩句話的事兒。

夏末,諸事已了,一家子人返回西北。

又過了一個多月,晚飯後才回府的季澤帶回來了個好消息:皇帝要推廣你的醫科學校、流動醫院和定點醫院,并考慮給醫師們品級……皇帝出銀子。

好麽,我距離“醫聖”更近了呢。

任微是真的開心,抱過帶回好消息的丈夫,更把兒子女兒挨個親親抱抱。之後她才道:“跟皇帝說,我要名垂青史,讓他身邊的史官多誇誇我,我就考慮多弄點藥方出來。”

這純屬玩笑話,季澤聽了就笑道,“那是。到時候媳婦你的牌位供奉于太廟,我就在你旁邊,牌位上書醫聖楚王妃之夫。”

這話說得不倫不類,但真是任微最喜歡的彩虹屁類型。

她哈哈大笑,“會說話你就多說點。”

季澤忽地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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