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言之鑿鑿
我提出離開這裏。可是看二哥的意思顯然是不同意。但是，我已經下了決心。時間緊迫，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立刻就對紮哈羅動手呢？
但是，事情似乎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兩天後，穹廬大帳裏傳來消息，說紮羅爾身體染疾，病得很重，不能再理朝政。于是，他和惠宜大妃傳下口谕，任命紮哈羅為監國，總理氐族王庭的所有事物。紮哈羅本是待罪之身，前不久他還忤逆紮羅爾，得罪了龍騎部落的阿格爾王爺。可現在倒任命他為監國了，這難免惹起了一些閑言閑語，還有八位氐族元老的反對。
自此氐族分為了兩派，一派是以八位元老為首的反對派，他們每天向惠宜大妃央告，希望免除紮哈羅的代理監國身份。并且啓用了狼騎衛，将氐族王庭圍個水洩不通，不許走脫一個人。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在變相逼宮，他們要迫使惠宜大妃和紮哈羅收回成命。另一派是以惠宜大妃為首的贊成派，她全程支持紮哈羅，這不僅僅出于愛護，更多的是相信。她知道紮哈羅有這樣的才能，她也知道只有紮哈羅才能在關鍵時刻保住王庭。
這兩天，草原上下人心惶惶。草原的貴族們都鑽進穹廬大帳裏，不知道商量的如何。而外面則布滿了重兵，連只鳥恐怕也飛不出去了吧！我焦急的在帳子裏轉來轉去，如果事情再不解決，只怕我這次是回不成中原了。不過，這樣緊張的局勢也讓我得到了些許安慰，既然紮哈羅被命為代理監國，那就是說，他暫時沒事了，雖然這樣的平安還是搖搖欲墜的。
我就這樣茶飯不思的等了一天。天快黑的時候，紫衣她們高興的回來告訴我，由惠宜大妃保舉，紮哈羅成功的打敗了那八位元老，當上了監國。
“這究竟怎麽一回事？”聽到這個消息，我是既驚又喜，但同時也感到有些驚訝。要知道這八位元老因為資歷老，又是有功之臣，所以一直居功自傲，誰也看不起。再加上，紮羅爾對他們一向敬重，所以他們有恃無恐，一有看不慣的事情就咄咄逼人，非要遂了自己心願不可，這次怎麽會就這麽容易投降了呢？
紫衣笑道：“姑娘不知道，是大妃娘娘請了阿古部落的老王爺來，這才将事情平息下來的！”
“阿古王爺？他是誰啊？”
“阿古王爺是先王的親叔叔！他年輕時随先王打下了整個草原，統一氐族各部落，戰功赫赫，威信極高！說話更是一言九鼎，連朝中八元老也敬他三分呢！只是王爺自從先王去世後，一直隐居，這次事情鬧得如此嚴重。大妃娘娘不得已才請他出山的。”紫衣說道。
“是啊！要說這阿古王爺真是厲害！一番話就将八位元老說的啞口無言。他還保舉紮哈羅王爺當監國呢！”綠珠也湊上來興沖沖道。
我點了點頭，就沒再說什麽了！此刻我心裏是幸福的，相信這件事後，紮哈羅就完全沒事了。那麽我也可以安心的走了。這麽想着，也就覺得釋然了。
那天和紮哈其說好，三天後他就會給我信兒的。可是，現在馬上就要到三天期限了，他那裏卻一點動靜也沒有。該不會他反悔了吧？他這個人反複無常，臨陣反悔是極有可能的。但是，我心中還是對他存有一絲希望，畢竟留我在這裏，他自己也不安全不是嗎？如果我私自盜取軍事部署的事被發覺，他能安然無祥？這麽想着，心裏就有點安慰了。
這日快要上燈的時候，二哥匆匆來到了我帳子裏。看二哥的樣子，形容憔悴，眼窩深陷，好像有好幾天都沒有休息了。
“二哥？來找我有什麽事嗎？”我給他倒了杯暖茶問道。
他也不接暖茶，一直低着頭，不言語，看着很是痛苦的樣子。二哥究竟怎麽了？我心裏暗自不安起來，該不會是出了什麽不好的事了吧。這麽想着，心中更是忐忑不安起來，便再三詢問起來。
這時綠珠進來點燃了燈，見有客人，便悄悄退了出去。二哥聽着綠珠腳步漸遠，緩緩擡起頭，好像如夢初醒一般，他緊緊拽着我說道：“妹妹！我今天知道了一個可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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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訝的張着嘴，問他是什麽消息。“你知道爹是被誰害死的嗎？”他顫抖着嗓音說道。
“被誰害死的？”我睜大了眼睛，驚奇的望着他。爹爹不是戰死沙場的嗎？難道這其中有什麽隐情嗎？
他擡頭看了看我，接着說道：“殺害爹爹和哥哥們的兇手就是。。。就是。。。”
“是誰？”我惡狠狠的盯着他的嘴唇，失聲喊道。
“是紮--哈---羅！”他的在說這幾個字的時候，他的目光變得兇狠，臉部也因為激動的情緒而變得扭曲，看着就像一個從地獄裏來的惡鬼。
“你胡說！”我歇斯底裏的喊道，全身顫抖着，感到一陣眩暈。我顫顫巍巍的扶住了桌子，“二哥，你告訴我！你說的都是假的！這不是真的！”
“這就是真的！他是我們的仇人！就是他親手殺害了毫無抵抗力的爹爹和哥哥。而且他們還把爹爹分屍，帶着屍體前去邀功！”二哥目光如炬，眼中閃着仇恨的火花。
這消息來的太過突然，我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件聽起來難以置信的事，完全愣在了那裏。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慢慢恢複了意識，覺得自己嘴裏發鹹，猛然咳嗽了一陣。我擡手摸了摸濕漉漉的臉頰。原來是自己的眼淚。末了，我緩緩說道：“那你為什麽以前不說呢？”
二哥雙手抱着頭，陷入痛苦中。半晌，他喃喃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就是殺害爹和幾位兄弟的罪魁禍首！”
怎麽可能呢？我還是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我不相信紮哈羅會做出這種事。他是那麽的仁慈，他不忍心讓他們殺死一個異族的俘虜，又怎麽可能忍心将一個老者分屍呢？二哥肯定是搞錯了！
“二哥，你這麽說，有什麽證據？”
二哥冷冷的瞧着我，眼神中滿是失望。他可能此刻覺得我無情，覺得事實就擺在眼前，可我還要為紮哈羅極力開脫，不願意相信。“好！就要證據是嗎？”二哥憤怒的說道，“這個就是證據！你看看吧！”說罷他伸手從腰間拿出半塊玉佩的殘片，放在了桌子上。
我顫抖着雙手拿起那塊殘片，借着燈光細細打量着，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的香味。突然，我覺得自己仿佛被電光擊中一樣，不禁打了個寒戰，兩眼無神的盯着二哥。
“你看到上面那個用漢語刻的羅字了吧！”二哥說，“這是在爹戰死的地方發現的！試問草原上除了他紮哈羅外還有誰能有這樣一塊司南玉佩？”
“你怎麽知道這一定就是紮哈羅的？興許是別人的也說不定。”
“秋謠，你真是執迷不悟！氐族的王族都随身配有一塊象征身份的司南玉佩！可是其他王爺的都是氐族字。你看看這個！“他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完整的玉佩。
“你這玉佩又從何處得來？”我對着這兩塊玉佩比照，不論做工還是材料都是一致的。
“這是剛才紮哈羅離開穹廬大帳是掉下的！”他頓了頓，“你跟紮哈羅這麽久了！難道沒有見過這塊玉佩嗎？”
我确實知道紮哈羅又塊随身攜帶的玉佩，可我從未細看過，更不知道那上面有什麽！眼見二哥說的言辭鑿鑿，簡直不容置疑。我沉默了，我依然無法接受這個醜陋的事實。我腦海中出現了紮哈羅對我的種種好，還有他平時對氐族百姓的仁慈寬容。這怎麽可能呢？
“二哥知道你現在無法接受，但這就是事實！我現在也不逼你，二哥知道你現在心裏已經有數了！”二哥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嘆了口氣，離開了。
二哥走後，屋子裏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呆呆的坐在桌旁，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我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沒有盡頭的無底洞，身邊什麽也沒有。我努力伸出雙手，拼盡全力想要抓住什麽，但是很快那東西如同細沙般瞬間流走，最後消失無蹤，結果自己也沉沒在黑暗中。
一陣寒風吹開了帳子，帶來幾片雪絲，不知什麽時候，蠟燭已滅，四下裏一片漆黑。“姑娘，你怎麽不點燈呢？”聽到紫衣的聲音我猛然擡頭，見她拿着一盞微弱的燈，站在門口。
她過來點了燈，屋子裏瞬間亮了起來，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是做夢一般。是夢吧！我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知道紫衣驚叫了一聲，我猜看到血絲已經染紅了袍子。
“這是怎麽了？”紫衣趕快拿出帕子給我捂上，又高聲喚綠珠前去拿藥。
我目光呆滞的看着紫衣，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麽。我順着她的目光低頭瞧着從潔白絲帕中滲出的點點血跡，全然沒有覺得疼痛。相反的，看着道道血痕，我反而覺得心裏有些莫名的痛快。“紮哈羅在哪兒？”我嘶啞着聲音問道。
紫衣看着我的樣子，吓了一跳。她回過頭驚懼的瞧了我一眼，不知我中了什麽邪，正要答話。我便如同瘋了一樣，甩開她的手跑了出去。外面此刻正刮着大風，天空暗沉，不時落下幾片殘雪，十分寒冷。但是，我對這一切完全沒有反應，我一路奔跑着，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紮哈羅！我要親自問問他，我要聽他親口說，他沒有！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紮哈羅帳子門口的，反正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站在了門外。我正要掀起簾子，這時聽見裏面有說話的聲音，一個男子的和一個女子的。此時，風聲漸大，我完全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麽，但是從那兩個聲音裏，我知道男的是紮哈羅的聲音，而女聲渾厚沉穩，應該是惠宜大妃的聲音。這麽晚了，惠宜大妃來找紮哈羅有什麽事呢？我感到納悶。我知道現在還是避開的好，萬一他們要是說什麽緊要的事，我這樣沒有沒腦的進去，總是不好的。不知是冷風還是惠宜大妃的聲音起了作用，我瞬間冷靜了不少。我閃到一邊，想要走開，但又感到好奇，最後索性就貼到帳子上，聽聽他們說些什麽。
“王兒，你老實告訴我！。。。要娶那個秋謠姑娘。。。把她當成你母親了嗎？”
“母後何出此言？。。。”
“你瞞不了我！。。。我撫養長大的孩子，我還不了解嗎？母後知道。。。因為當年你娘的死，你至今心裏有個疙瘩解不開！。。。你同情她，想幫她。。。我理解。可能，她還是你想起你的母親。但是，她絕對不是能伴你一生的好人選。。。”
“母親別再說了！。。。我已覺得定了！就是錯也要錯到底！”
“你這是何苦！。。。總不能永遠守着一個替身過一輩子吧！那樣你什麽時候才能忘掉過去呢？”
我雖然在帳外，聽得斷斷續續的。但是，我還是知道了另一個更加令人震驚，心痛的消息。那就是，原來紮哈羅處處對我好，是因為我來自中原，他下意識的将我當成了一個他母親的替代品。天哪！這不是真的！
夜裏的風吹得更烈了，那銅錢大的雪片就如同利刀，片片劃過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我呆呆的走着，沒有方向，也沒有目的，就這麽走着。我終于知道什麽叫做背叛，也終于知道什麽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可笑亦可嘆！我一直以為紮哈羅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可是現在我才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謊言當中。我甚至還為了他要離開氐族，甚至還因為背叛他而感到難過。但是，在這一刻我徹底明白了，他不配！我恨他！是他帶部下殘忍的分屍了我的父親，殺了我的哥哥！我要殺了他，我眼裏冒着仇恨的怒火。我對天發誓，一定要讓他因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付出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