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外(1)
君主與魔王的婚禮慶典狂歡在洛斯拉整整持續了三天,從教堂、雪山、海岸到地底世界,滾滾淌過的岩漿河仿佛都在為此歡呼。
這場派對,沒有人比地底世界的怪物們更瘋狂。
黑暗中各色焰火升上穹頂,與地面鋪設的晶體燈交相輝映,光怪陸離。哥布林、矮人、地精在舞池中晃動,随音樂搖擺身體,舞姿像是一群醉漢在蹦老年迪斯科。
蘇曼莎坐在高腳椅上,微微搖晃着玻璃杯中的紅酒,語氣聽起來有些無聊:“莉拉,我們也去跳吧?你看他們玩兒得多盡興啊。”
高傲的精靈低頭擦拭自己的弓箭,不予理會。
身穿筆挺制服的護衛隊長羅納德正好從舞池邊穿過,蘇曼莎揮揮手叫住他:“大骨頭……哦,現在應該叫大塊頭了,來跳支舞嗎?”
羅納德停下腳步,遲疑地往舞池裏看了眼。
“羅納德,這兒!”矮人工匠霍爾特正掄着錘子朝他招手。
“我約好舞伴了,抱歉。”羅納德禮貌地傾了傾身。
“那你快去吧。”蘇曼莎笑笑“我再找其他人就是了。”
目送羅納德離開,她又在舞池中掃了一圈,輕聲嘆氣:“大家都有舞伴啊。”
“看來我只能獨自美麗啦。”
蘇曼莎走下舞池,跟随音樂輕輕擺動,漸漸進入狀态。
踩着節奏點,魅魔擡起手臂,舒展開四肢,在舞池中央旋轉、靈動地随着音樂獨舞。
魅魔族是天生的舞姬,很快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莉拉放下了手裏的弓箭,在舞池外圍黑暗的角落裏靜靜注視着她。
忽然,整個舞池中的光束搖晃起來,鼓點加快,蘇曼莎随着音樂快速旋轉,引來周圍怪物們的掌聲、口哨聲,直至樂聲漸熄,她才停下來,隔着喧鬧的人群,朝角落裏抛來一個飛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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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拉扯下鬥篷,別開視線,臉色可疑地變紅。
“蘇曼莎跳得真好。”更偏僻的角落裏,披着白色鬥篷的少年小小聲地鼓起了掌。
“殿下想跳嗎?”男人輕聲問。
西爾搖搖頭:“我不會。”
“我教你。”蘭斯洛特已然站起身,向他遞出了手。
西爾眨眨眼,望一眼喧鬧的舞池,還是将手覆上對方掌心。
起身時微微晃了一下,才站穩。
他已經有些醉了。
酒宴上被灌得話都說不清,這才和蘭斯洛特偷偷找了個角落休息。
西爾迷迷糊糊地踏入舞池,由蘭斯洛特扶着腰,搭着手,慢悠悠地前進、後退,旋轉,時不時踩到男人身上,軟綿綿地撞進他懷裏。
“殿下喝醉了。”
“沒有。”
蘭斯洛特輕輕笑着,扶住他的腰,低頭親吻男孩子的眼睛:“我們回去休息?”
“可是、婚禮、還沒結束啊?”
“無所謂。”魔王已經把人攔腰抱起,張開了背後黑色的羽翼“讓他們繼續慶祝吧。”
混着紅酒甜香的風吹拂過臉畔,讓西爾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攬住蘭斯洛特,輕聲問:“我沉不沉?”
“不沉,像抱着只小羊。”
西爾便一抖一抖地笑起來,柔軟的頭發蹭着蘭斯洛特頸間皮膚:“可是我沒有長角啊。”
他迷迷糊糊地嘀咕:“管家先生,你說,如果小羊睡不着,它們也會數人類嗎?”
蘭斯洛特想了想說:“應該不,數人類會做噩夢。”
“那如果狐貍睡不着呢?數什麽?”
降落在宮殿外,羽翼合攏,蘭斯洛特抱着男孩子穩而快速地穿過走道:“別的狐貍不知道,我一般不數東西。”
進入房間,西爾被放在床上,歪了歪腦袋:“那你睡不着幹什麽?”
“幹.你。”
“啊?”
“我是說。”蘭斯洛特坐在床頭,把西爾抱到自己腿上“我們狐貍睡不着,一般都數自己的尾巴毛。”
西爾眨了眨眼,看見一條柔軟蓬松的雪白尾巴探出來,伸到自己面前晃了晃,又繞到後邊去了。
他追着尾巴轉過身,背對着坐在蘭斯洛特腿上,伸手一抓,揪住了毛茸茸的大尾巴。
“一根、兩根、三根……”西爾認認真真地掰着尾巴毛數,身後的男人卻将手環過來,解開了他衣襟的紐扣。
等醉得暈暈乎乎的男孩子反應過來,已經被剝光了。
耳垂被叼住細細舔舐,酒意滾燙,混合着某種異樣的感受,從耳根蔓延到足底。
他揪着那蓬尾巴,腦海空白了一瞬,睜大眼睛茫然地問:“不是數尾巴毛嗎?”
“你數。”男人從背後擁上來。
“那你幹什麽?”
蘭斯洛特低着眼簾,親吻他泛紅的耳廓:“幹.你。”
西爾微微掙了一下,含糊不清地嘟囔:“你別弄,我數到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飽含情.欲的聲音低低笑起來“那你從頭再數一遍?”
“啊——”抓着尾巴的手指驟然揪緊。
“嗯、唔……”男孩子喘息着往前拱起背,又被身後人安撫地輕輕啄吻着,整個癱軟下來,緊繃的指尖微微顫栗,泛出誘人的淡紅色。
“慢慢數。”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弄着,蘭斯洛特伏在西爾頸邊,餍足般閉上眼“我不走,就在這裏。”
“就在這裏面等你數完,好不好?”
“嗚——你輕點。”西爾無措地抓住背後環來的手,斷斷續續問“那、那要是、我數不完呢?”
身後的人便笑:“那我就不出去了。”
“啊???”
慶典結束後,德洛麗絲帶着撿來的小孩回到納撒尼爾都城。
離學院不遠的位置前不久落成一座神廟,早早定下了開放日期,但不知道什麽原因,開放當天洛斯拉的君主并沒有出現。
儀式由原納撒尼爾的國王、王後代為操辦。
與洛斯拉原有的聖堂不同,這座神廟供奉的并非光明女神,那神像肩頭栖息着烏鴉,身上許多部位都纏着繃帶,讓人難以分辨原貌。
德洛麗絲稍不留神,小孩兒就從她手裏溜走,第一個沖進神廟,朝陌生的神明拜了拜,姿态虔誠。
她微微一愣。
想起很久以前,另一個男孩子也曾這樣,虔誠地跪伏在自己的神像前。
那時她自诩年長,看慣了世間生死輪回,總以大姐姐的身份自居,格瑞澤爾從不肯如她的願。
那小孩在別人面前總是溫和害羞的模樣,但每當自己給他梳起金色的長辮,套上裙子,就會紅着臉暴跳如雷,再三強調自己是男子漢,可以保護她的男子漢。
伊莎貝拉不和別扭的小孩一般計較,總是笑着答應:“好好好。”
但格瑞澤爾不知怎麽更生氣了,板着臉不肯理她。
她教他魔法、傳授他知識,帶他游歷各地,看着他長大,從話都說不清的小不點,長成留着金色長發,秀氣精致的少年,而她永葆青春,看上去和他一般大。
格瑞澤爾成年那天,剪掉續了十幾年的長發。
還因此和伊莎貝拉吵了一架,幾個月沒有搭理對方。
後來他主動求和,但那時伊莎貝拉已經身陷囹圄,沒有時間同他交流。
再後來,是她羽化那天。
格瑞澤爾不知從哪裏聽見了風聲,跋山涉水趕來,終于見到她最後一面。
“伊莎貝拉——”他滿身泥濘,大聲呼喊着什麽,但她漸漸聽不清了,意識模糊地消散在風中。
“德洛麗絲姐姐。”稚嫩的聲音把她喚回現實。
德洛麗絲微微低頭,看見小孩兒扯着自己的衣角,指了指神廟另一端:“梅洛蒂姐姐找你。”
梅洛蒂今天盤着長發,穿一襲紅色露背禮服,正站在神像後方的出口處。
德洛麗絲走上前。
“姐妹,我今天要去巨龍遺跡。”梅洛蒂不自在地理了理裙擺,小聲問“你可以陪我嗎?我心裏沒底。”
“噗。”德洛麗絲笑出聲“你還緊張啊?”
“不是。”梅洛蒂擰着眉頭“我聽西爾爸媽說,巨龍世代保持血統純淨,從不找外族配偶,我怕南希他家裏不同意,況且現在納撒尼爾複活了那麽多頭雌龍……”
她探出頭往外面天空看,憂愁地嘆氣:“我剛還看見,飛過去好幾只情敵。”
德洛麗絲忍住笑,繃着臉說:“好吧好吧,我陪你過去,你也別緊張。”
過了會兒,國王、王後、羅納德,梅洛蒂、德洛麗絲和小孩兒一起離開神廟,前往巨龍遺跡。
男孩活蹦亂跳地跑在前面,雪地裏烙下一長串小腳印。
“你慢點——別摔着了。”德洛麗絲不放心地喊他。
國王和王後在後邊看着,輕聲說:“我們家孩子小時候也這樣。”
王後伸出手指比劃着:“就這麽大個小不點,路都走不利索,整天‘吧嗒吧嗒’地在雪地上走,沒兩步就‘啪叽’摔一跤,在雪裏砸出個人形坑,沒一會兒又爬起來接着走。”
國王接着回憶:“有一次他自己跑進雪山裏,差點讓雪埋了,還是被只狐貍扒拉出來的。”
羅納德也出聲說:“小殿下還想把狐貍烤來吃了。”
“啊。”德洛麗絲問“那他吃了嗎?
”
“沒有。”國王說“放走了。”
“但後來那孩子還整天惦記人家,在宮裏吃到什麽好的,總偷偷包兩塊溜進山裏喂狐貍,也算是報恩吧?”
羅納德:“小殿下說是養來吃的。”
王後點了點頭:“這孩子就對吃的上心,還知道從崽子抓起。”
“也不知道那只狐貍後來怎麽樣了。”羅納德說“那時候獵人進山……雖然現在大部分滅絕的動物都複活了,山裏也有銀雪狐出沒,可好像沒見着殿下養的那只。”
“沒聽那孩子提起,估計是忘了吧。”
“忘了也好。”羅納德搖了搖頭“要是殿下想起自己養的狐貍不見了,得多傷心。”
顯然在看着西爾長大的家長們心裏,他還是那個養丢了狐貍會坐在地上哭的小孩。
抵達巨龍遺跡時,太陽剛爬上皚皚的雪峰,山洞裏飄出溫暖的食物香氣。
一頭巨龍抓着兜滿漿果的布袋落在山洞前,合攏翅膀,向國王行禮:“國王陛下。”
“安德魯。”國王和藹地笑着問“這些是……”
“用來招待孩子配偶的。”雄龍變化成高大的中年男子模樣,提起漿果往裏走,一邊說“南希說他喜歡的女孩兒要來,聽說是位公主,我們龍的食物怕她吃不慣,塔瑪拉讓我帶點漿果回來。”
梅洛蒂愣了愣,揪緊裙擺快步跟上去。
雖然地精科技晶體燈已經在洛斯拉普及,但巨龍夫婦的住處依然保留着古老的煤油燈,搖曳的焰光中,隐約能看見洞壁上蹩腳的塗鴉畫,兩只長着歪歪扭扭翅膀的龍,和一枚石頭似的龍蛋,還有站在巨龍脊背上持劍的小王子。
國王每回看到都要嫌棄一番:“你怎麽把我兒子塗得這麽醜。”
安德魯指着一旁看不出橢圓形狀的龍蛋:“我兒子更醜。”
說完,兩個笑點奇怪的老父親便開始哈哈大笑。
塔瑪拉把湯碗端到粗糙的石桌上,邊說着:“別笑了,快過來吃飯。”
她擡眼看見王後,眼睛一亮:“您快來嘗嘗這湯味道怎麽樣,我兒子對象要來,聽說也是出身皇室的,我怕她吃不慣。”
南希正好也拎着一袋漿果從洞口走進來,抖落滿身的雪。
他擡起頭,看見身穿紅裙,打扮得格外漂亮的梅洛蒂,笑着打招呼:“你來啦?”
說着給父母介紹:“這是梅洛蒂。”
梅洛蒂趕緊走上前,行了個标準的皇室禮儀:“伯父伯母好。”
巨龍夫婦沒想到跟在人群中這個女孩就是自己兒媳婦,一時面面相觑,正想說些什麽,忽然聽見空曠的雪山裏傳來喊聲:“蘭斯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