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城市大哥大8

于是教授就成了腳下一條狗,頭上一個鳥窩,手上端着一只鳥的造型。

怎麽說呢,其實看上去挺奇怪的,但是教授莫名的自信和坦然讓其他人都情不自禁以為這是什麽新時尚,好像笑話教授自己立馬就會成為整個倫敦時尚界的棄兒。

“黑漆漆你怎麽也在這?”黑兮兮也飛到頭頂擠在鳥窩裏,邊問邊使暗勁試圖把甘棠擠出去。

幼稚鬼。甘棠腹诽一句,從黑兮兮爪子下抽出來被踩到的飛羽,不和它計較飛到教授右肩上。

“這是右,”教授做了個抓筆的動作,然後側身讓莉莉在自己左手邊,眼神向往,“真不愧是蘇子,左牽黃右擎蒼寫得多好。你看這鳥在右邊剛好右手穩住,左邊牽狗繩使力。”

被教授随機抽到的幸運聊天觀衆有點懵,摸着頭問:“您今天的造型居然是有典故的?”

教授:“當然,這是中國古代一位大文豪的詞裏寫的。”

觀衆小心翼翼:“也包括您頭上這個?”

教授沉吟片刻,回答:“錦帽貂裘。這是低配版錦帽貂裘。”

觀衆雖然一句話裏連帶this就聽懂四個詞,也不妨礙他把敬佩的目光投注給這簡陋的鳥窩。

果然,我們倫敦最好的大學裏的教授就是不一樣,看人家,中文也懂藝術也懂,弄個這稻草團都有段幾千年的故事,厲害。

甘棠探究地打量這個自己蹲了一路還摳出倆洞的鳥窩,這也算錦帽?

如果把裏面站着的烏鴉羽毛也算進去,勉勉強強能沾點邊吧。

但東坡先生必然是沒戴過這種帽子的!

如果教授知道甘棠在想什麽大概會輕撫鳥頭,用蘇轼高考作文裏“臯淘殺人”的典故來回答,“有何不可?”

甘棠看到這裏這麽多烏鴉,本來想順便找找三哥問問它和中城區烏鴉的恩怨,但聽黑兮兮說三哥沒過來,八成在小萊恩家蹭電視看,甘棠只能再次按耐住好奇等着晚上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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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神,教授就憑借他過人的氣質和長久以來的鄰裏和諧關系安利了十幾遍蘇東坡,而且每次都還不重樣,甘棠雖然不能完全聽懂,但蘇東坡甘棠挺熟悉,連蒙帶猜居然也記住了幾個生詞。

直到今天所有的狗主人都知道“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并且随口能說出來兩句蘇轼逸事以後,二鳥一狗才在教授滿足的微笑中踏着晚霞走向歸途。

“人類居然也這麽能說……”黑兮兮發出感嘆。

“可能這就是職業病吧……”甘棠跟着感慨。

教授自娛自樂:“你們說還想聽他的故事?那好吧那我繼續講,就說啊,有一次他去海南……”

甘棠&黑兮兮:我們沒有!

教授(樂呵呵):反響這麽熱烈那我再多說兩句。

第二天黑兮兮就給教授帶來個口罩。

主要是它也不知道更好的讓人類閉嘴的東西,思考半天才從狗咬膠、磨牙棒等寵物用品裏挑出來個人類口罩,不然教授就不是拿着口罩思索而是拿着狗咬膠懵逼了。

當然此刻黑兮兮還在教授頭頂堅強地迎風屹立,還沒想出來口罩這個絕妙的禮物;甘棠正默默複習今日新單詞,滿腦子“Poet Painter Excellent Allusion ”,順便謀劃着什麽時候去教室蹭個課本看看,争取在這個輔導班把英語從92提升到130。

如果英語130那總成績不就提高了40分?

總成績高了40分年紀排名不是又能到前40%!

然後就能到前20%,繼而恢複到10%甚至努努力到5%甚至3%!

甘棠站在教授這顆全英國最懂中文的聰明腦袋旁邊,暢想自己英語豬突猛進的未來,笑出了聲。

教授見縫插針:“你也覺得很有趣嗎?那我再講一段吧。”

黑兮兮:……你可以不用勉強的。

甘棠:130,诶嘿~

到家開門,甘棠直接飛到二樓去找秦邵,黑兮兮則跟着教授把莉莉送到客廳圍欄裏,踱着步四處參觀這半邊沒待過的屋子。

等教授準備好一份人飯兩分鳥飯一份狗飯順便上樓給空氣鳳梨噴水以後,深刻感覺到這倆烏鴉都沒把自己當外人。

一個抓着筆在紙上亂畫(甘棠:那是給秦邵講新詞才不是亂畫!),一個居然從抽屜裏找到一包狗零食擡着爪子逗狗,狗着急想吃就擡高讓狗吃不到,不想吃了又放到狗面前引誘,神态還嘲諷裏帶着點獨孤求敗,太氣人了。

教授無奈:“來吃飯吧。”

黑兮兮轉身,自覺飛到教授頭頂來到餐桌,教授和兩只鳥各占據桌子上的一個位置,莉莉站在桌下,有種一家三口和寵物的迷之氛圍。

黑兮兮跟着教授一起去學校了,甘棠回到樓上和秦邵複習完今日英語新詞後趁着天還沒完全黑飛往城東,去找三哥。

天黑了找一只滿地亂竄的烏鴉就太難了。

在巢穴附近找了一圈,最後是在小萊恩家裏找到的。

“黑漆漆你怎麽來了?來看電視嗎?今天播的是葫蘆娃。”看到甘棠走進窗戶,站在沙發背上的三哥熱情招呼。

不知道的還以為房産證上寫的是它黑洞洞。

屋裏分散的大人小孩被黑洞洞一嗓子吸引跟着它看向甘棠,乖巧坐在小板凳上的萊恩扭頭朝媽媽喊:“媽媽!小鳥的朋友還找他了!”

溫婉的淺棕色長發女性摸摸萊恩的頭,輕聲說:“那你要不要招待一下它的朋友呢?比如給它一杯水?”

小朋友點點頭噔噔噔跑到餐廳取杯子,甘棠順着沙發背走到三哥旁邊,語氣微妙:“人家小孩子坐板凳你坐沙發……”

而且因為沙發背不是很高,其他人類家庭成員都橫七豎八姿态各異,無論誰到了黑洞洞常駐的地方坐着,都努力不讓自己的頭擋住黑洞洞看電視。

三哥:“他是小孩子?”

萊恩正走過來穩穩放下一大杯水,奶聲奶氣說:“小鳥的朋友,請你喝水吧!”

也就比茶幾高一點,放下水杯還要踮腳尖。

甘棠對着小朋友:“啊。”謝謝。

然後沖着三哥說:“這還不算小孩子?你看它才多高,頭還沒肚子大。”

腆着小肚子的萊恩沖甘棠露出個充滿奶味的笑容。

三哥:“你看他有多大?”

甘棠估摸一下:“三四歲吧。”

三哥:“我不到兩歲。”

甘棠:“……”

是哦。

“呔,妖精!快放了我爺爺!”兩只烏鴉安靜了,電視裏的聲音就清晰起來,綠色植物人正怒斥人販子。

等到綠色植物人也被抓起來以後甘棠忽略掉年齡問題,問自己來到這裏的目的。

“你說城中的烏鴉?”三哥從葫蘆娃裏分了兩分注意力,思索。

“是啊,它一聽我說吉吉國王就問我是不是認識你。”

三哥一個飛撲拿走男主人手裏的一塊薯片,卡茲卡茲吃完,盯着電視漫不經心:“那多了,城中心的沒這邊熟的多,但是也認識不少,說具體點?”

甘棠:“它還說我是你妹,也算它的晚輩呢。”

三哥眼神犀利:“那它暗搓搓占你了個便宜你也沒發現嗎?”

甘棠:“啊?”鳥也有這種小心思嗎?

三哥拿翅膀呼嚕甘棠的腦袋,憐愛:“唉你個傻孩子,你看它才多大,城東我認識的基本上都是兩三歲的,怎麽可能算咱們的長輩。”

甘棠:“……但是它還送了個見面禮給我呢。”

三哥:“傻人有傻福嘛。你看葫蘆娃,每個都被抓了,最後居然運氣好就成了個葫蘆小金剛。”

結果直到萊恩打着哈欠回房間睡覺,三哥都沒想起來到底和城東的誰結了緣。甘棠對比那個一個詞就想起來自家三哥的烏鴉,莫名有點心疼。

那年櫻花微雨,它說它是吉吉國王,終究,還是錯付了。

回窩大哥照例來邀請甘棠去藏食物,今天也不困,甘棠抓了一把自己收集的松子跟上去。

“藏東西最好還是找個好記的地方,雖然咱們記憶力挺好,但是忘了哪一處都是損失。”大哥把整片樹林熟悉得就像是自家後花園,帶着甘棠四處轉。

“不過松鼠記憶力就不行,你看這,”大哥指着一個小樹苗說,“這就是一個松鼠埋的松子,它們老是忘了自己藏在哪,經常就發芽了。”

“多浪費。”大哥痛心疾首。

“還有這,一大堆土松松軟軟的,經常是狗埋的坑,別挖,狗的品味不行經常藏亂七八糟的東西。”

說了一大堆甘棠獨立前就說過好幾遍的例行開場白以後,大哥說到重點:

“你今天也是頭一次出來藏東西,一定要記住,藏東西注意有沒有烏鴉跟着你。”

“別的也要注意,但是尤其要注意烏鴉,別讓它們找到你藏東西的地方。”

甘棠想到什麽,問:“那如果看到有鳥跟着我呢?”

大哥:“那就假裝挖個坑再埋上,不放東西,讓它自己去挖。”

甘棠:太損了吧!

昨天我怎麽就沒跟着出來!

後悔。現在就是非常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甘棠——烏鴉義務教育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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