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遇
晉簡舉着一本冊子,面色陰沉,長劍過處,寸草不生。
甘霖宮的人苦不堪言,連他一招都接不住。手上有命債者,統統斬殺。沒殺過人的,也被揍成了豬頭。
身後,衆人背脊發麻,汗珠大滴大滴落下。
這…這也太猛了!之前可沒這麽兇殘,莫非,就一會兒的功夫,誰去摸了老虎屁股?
一時間,每個人心底都‘咯噔’一聲,有種說不出來的恐慌。
又半月,焰之國境內,魔教盡滅。
讨伐任務無無無比順利地完成了,這只臨時組成的雜魚隊伍頂着民衆敬仰的目光,凱旋高歌。
剛到武盟門口,遇一老者,頭發烏黑,轉頭,雙鬓微白,一雙鷹目,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晉簡不動聲色地提氣,作好跑路的準備。
那人是個人精,還能看不懂他的意圖?于是二話不說,咚——
趴在了地上。
仰頭,咧嘴一笑,和晉簡大眼瞪小眼。
“…你們先進去複命。”他沉默了會兒,對許聞西一行人低聲道。
等人都離開,晉簡抱劍,氣定神閑地站在原處,不言不語,穩如磐石。
老者心焦火燎,哪兒有他這麽悠閑,自己可是帶着目的前來的。心知不能與他糾纏,直接張口:
“皇上,請随老臣回宮吧!”
男人睫毛顫了顫,掀起眼皮,冷淡地說:“遇到事情內閣都能處理,我又對理政一竅不通,你們為何非想把我扣住?”
“您畢竟是焰之國的君主…”
晉簡打斷了他的話:“秦首輔莫不是忘了當日的約定?”
“沒忘,沒忘!如此重要的事情,老臣怎麽敢忘。”秦之舟嘴角抽了抽,垂頭,低落地嘆口氣。
若不是先帝與諸皇子接連病故,他也不會費盡心機去迎這位民間皇子入宮。
尋常人一聽到自己能繼承大統,誰不是高興得手舞足蹈?偏他避如蛇蠍,死都不肯登基!
為了讓晉簡收下玉玺,秦之舟這些老臣好說歹說,又哭又鬧,自殺都鬧了好幾回,總算換來了他的松口。
“想我接管國家,可以。第一,我不納妃;第二,內閣能自行解決的事,勿擾我之清修。能做到這兩點,再來和我談。”
“不納妃?”大臣們腦子有一瞬空白,愣愣問道,“那皇嗣誰來生啊?”
“反正不是我。”
噗通!
齊刷刷跪了一排,高聲哀呼:“皇子啊!您不娶妻,焰之國就要完了,嗚嗚嗚嗚!”
傷心大哭,哭得晉簡忍無可忍,不耐煩地說:“要我娶妻也并非不行,若她貌可沉魚,顏可落雁,娶她又何妨?”
瞧瞧,瞧瞧!這是人說的話嗎!
去哪兒給他找這種美得違反自然規律的媳婦啊?上天嗎?
雖然內心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有資格承襲皇位的就這一人了。任他們多想罵娘,也只有乖乖認慫,在不平等的條款上簽字畫押。
抹了把辛酸淚,秦之舟小心翼翼地說:“馬上就是祈雨大典,需皇上親自登壇祭祀,是以老臣才厚着臉皮追到這裏,您看…”
說實話,晉簡是不太相信這些祭祀活動的。年年祈雨,年年幹旱,真要有用的話,焰之國早就風調雨順、綠草如茵了。
不過他是守信之人,既然別人履行了約定,平時放他自由,不加約束。同樣,在關鍵時刻,他也會擔起國君的責任。
“好。”
“不會耽誤您太久,最多一個月就…您剛剛說什麽?”
晉簡吹一聲口哨,疾風刮過,駿馬飛馳而來。翻身上馬,斜目,問道:“不是趕時間?”
大喜過望,秦之舟連聲回應。
祈雨祭典将至,沼之國使臣前來拜賀,在秦首輔的強烈要求下,晉簡把他們安排到了祭壇旁邊的宮殿。
如今天下三分,北方雪之國,終年嚴寒,一個字,窮;西南焰之國,炎熱幹旱,窮;東南沼之國,陰雨連綿,還是窮。
大家經濟狀況都不怎麽樣,各有缺陷,反而相處和睦,沒什麽紛争。尤其是焰、沼兩國,難兄難弟,互相扶持,關系很是親密。
雖然沼國自己十分厭煩下雨,但在焰國眼裏,這簡直是活生生的錦鯉,把他們的使臣放在祭壇旁,似乎降雨的可能性都要增大幾分。
雨神殿中,端坐一人。
煙青袍子,圓領之上,露出半截雪色皮膚,脖頸修長。袍中用銀線勾勒,繪出一副白龍布雨圖。
左手抱住神雪劍,右手執朱筆批閱折子。
“雲霧海有海獸作亂…”晉簡眼神爍了爍,還沒把話說完,文公公急忙道,“陳将軍就在雲霧海附近,讓他去讨伐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哦。”他想了想,這種近海海獸實力多半不強,打起來也沒什麽意思。于是不再感到失望,低頭繼續工作。
過一會兒,守門小太監通傳秦首輔、袁閣老拜訪。請他們進殿後,就國事交談幾句,話題便漸漸偏離了方向。
“老袁啊,聽說沼國近日又誕下了一個皇子,你知道這事兒嗎?”
“這麽喜慶的事兒,我哪兒能錯過呀,老早就曉得了。诶,雪國國君是不是又納了個妃子,叫什麽…什麽來着?”
“害,不就是曾經一舞動天下的傾舞姑娘嗎。”
“對對!就是她。真叫人羨慕…”
晉簡好整以暇,冷眼看着他倆一唱一和,臉上沒露半點兒情緒。
等他們說夠,他終于發話:
“說好的,我不娶妻。”
文公公重重咳了兩聲。
他眼波流轉,不太情願,但仍是改口說:“朕不娶妻。”
嗯,這下文公公臉色好多了。
秦首輔恭敬地行上一禮,謙卑道:“當然了,這是與陛下的約定,微臣們自當謹記于心。”頓了頓,又說,“原諒老臣年紀漸大,記性遠不如從前…陛下曾說,除非遇到哪樣的女子才肯納妃?”
晉簡難得大方,道:“你們都說我…朕為天下至尊,我的妻子,起碼應該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姿。”
這種女人根本找不到,他們能知難而退最好。
豈料兩人表情一喜,高興地拍拍手,道:“好!皇上說得有理。既然如此,想必您定會歡喜見到水姑娘的。來人吶!扶姑娘進來!”
話音剛落,一個身着黑衣的蒙面女子踉跄跌進屋子。
她揉揉手腕,疼得龇牙咧嘴,心裏将剛剛那個粗魯到不行的侍衛惡狠狠地咒罵一番。
掃了眼四周,裝潢倒是不錯,不愧是皇宮,果然非比尋常。不過眼下火燒屁股,情況危急,她也沒時間來欣賞這些東西了。
轉頭,剛準備給皇帝行禮,忽感微風拂面,再睜眼時,一柄長劍架到了脖子上。
咕哝。
口水艱難地滾過喉嚨。
她驚恐地看着對面那人,見他漆眉輕挑,淡淡道:“又碰面了,聖女。”
天吶…
原書可沒寫神雪劍尊就是焰國皇帝啊!爛書,尼瑪!
此時,門外傳來一聲高呼:“沼之國康王世子求見。”
甄微瞬間感到頭皮緊繃,她腿一哆嗦,心說:完了完了,吾命休矣!
前有狼後有虎,誰能活出來誰是狗,這下真是完犢子!
等等…
焰之國的皇帝,官比世子大吧?
她看向男人的目光頓時染上幾分垂涎。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抱住大腿再說!
故技重施,猛撲上去,準确無誤地抱住那只大腿,開始哀嚎:
“我的蒼天呀!你怎麽給了我這麽一雙狗眼,叫我連聖上的天顏都認不出,冒犯聖駕,實在該死。”
哽了哽,小聲說:“小女子與世子之間有點誤會,求求您,救我一次吧。”
晉簡:我武功這麽高,怎麽每次都躲不過她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郁結到不行,擡掌,飛速向她掠去。
掌風極盛,帶起面紗一角。
一瞬芳華。
娟娟侵鬓淚痕淺,雙颦相媚彎如翦。轉眄流精,光潤玉顏。一對沾了花露的明媚眼兒,噙着淚,呆呆地盯着前方。
唰,面紗落下。
回過神來,那豆大的熱淚滾出眼眶,啪嗒,滴在地面。
咣——
咣咣——
晴空驟然變幻,雲霧聚攏,雷聲轟鳴,随着最後一聲驚雷,雨落。
三月未見水的焰國,下雨了。
晉簡看看外邊兒細如牛毛的雨絲,再看看眼前跪着的女人,神色怪異。
他緩緩道:“你,方才說什麽?”
甄微眨眨眼,結結巴巴地說“救…救救我?”
利落收劍,幾步移至寶座旁,轉身,對她颔首:“到我身側。”
好嘞!
她連滾帶爬跑過去,死死扒住龍椅不放。
文公公垂頭,眉毛擰成麻花。
“宣世子進殿。”晉簡坐下,懶洋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