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分別
“我去碎玉山,那你去哪裏?”甄微下意識問道。
“數月未歸,回宮中去處理些事情。”
他答得爽快,反而讓甄微心緒難平。
原書其實寫了這幾個門派的秘密,正如晉簡所言,它們分別鎮守四大神器。
而她刻意不提,刻意忽略,甚至在明知神器下落的同時放棄尋找,轉而抱上晉簡的大腿。這都是因為時機不對。
女主顧清漪與碎玉山淵源頗深,且不說她功底極差,根本入不了沼國第一大宗的眼。即便是入了,甄微也不敢和顧清漪直接對上。
而因為主角的關系,作者對其他幾個門派提及較少,描寫很不詳盡。她在信息如此缺乏的情況下,又怎麽會只身前往?
沒想到晉簡會這麽快發現四個門派的秘密…甄微覺得有點震撼,也有些惆悵。
也許離別的時候真的到了
琢磨了好久,她磨磨蹭蹭開口:“你真的信我?”
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女子,說自己來自異世,說他的人生只是書中虛景,晉簡竟然就這麽輕易地信了?
不可能。
換做是她也不會如此愚蠢。
聽了她的問題,晉簡卻是十分平靜,眼皮子都沒擡一下。
“信或不信無關緊要。你太弱了,傷不到我。”
話雖直白,但其中道理不假。
甄微看着那雙眼睛,莫名地感受到他的誠懇。
如果說現在的她是一杯水,那麽晉簡則是一條河,一片海。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謊言詭計都無處遁形。
在他心裏,她和蝼蟻又有什麽區別?
沒有哪個巨人會在意腳下蝼蟻藏着什麽心思。他幫她、護她,不過是因為他樂意,且有能力如此。
給馬喂完草,晉簡轉過頭來,對她這副猶猶豫豫的模樣略為不滿:“庸人自擾,所以大道難成。無論我出于什麽目的幫你,你又懷着什麽心思接近,都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實。”
他很少對誰動氣,但面對這個花花腸子一大堆的聖女,真的很容易破功。
甄微嚅嚅道:“對不起…”
“罷了。”輕嘆一聲,繼續說,“你易多想,我便直言不諱。”
“我幫你全因你有潛力,指引得當,他日便為我之勁敵,可與我一戰。同樣,聖女只要記得,你的目标是奪取神器,其他萬事,都不該挂在心頭。”
深深望她,道:“想太多,顧忌太多,只會浪費天賦,最後泯然衆人。”
她說的穿書,還有那些光怪陸離的東西,說假,一路走來卻印證了很多事情。說真,又覺得太過虛無缥缈,很難令人信服。
判斷真僞并不容易,晉簡懶得花精力在上面。反正他們之間是公平交易,他幫她提升,來日她便成長為旗鼓相當的對手;他為她搜羅神器,她讓焰國降雨。
如此,誰都不吃虧,互利共贏。真假反而變得沒有那麽重要。
甄微不想膽小,不想多疑,可她是弱者,能做的事太少。一遇到風吹草動就忍不住想縮回保護殼,把自己圍得嚴嚴實實。那顆脆弱的心本來已經在風浪中飄蕩,徘徊在撞崖的邊緣。
他的聲音總是這樣充滿冷感,一點兒溫度都沒有。可她偏偏覺得,心好像得到了慰藉,飄零之感頓減。
風浪開始平靜,載着心兒的小船也得以安穩前行。
眼神逐漸清亮堅定,将之前的遲疑彷徨全部驅散:
“明白了。”她必須看清自己要的是什麽,不可以沉溺軟弱。為了能奪取神器,就要作好面對一切的覺悟。
哪怕對手是書中最大的反派,是晉簡,亦或是有光環加身的男女主,也要堅定面對。
神器當前,我之步伐無人能阻,必一往無前!
空中一行白鳥飛過,展翅結群,擋住熹微日光。群鴻萬裏,縱橫晴空。
呼吸放緩,他意味深長地說:“快些長大吧。”
毫不吝啬地貢獻秘籍,指點她修行,無非在于看出她是佳苗,稍加催化就不難結下碩果。
高處不勝寒,無敵使人寂寥。
天級高手活到兩三百歲都不成問題,如此漫長的人生,他若無敵,該怎麽度過?
甄微,快些成長,你這朵絕豔之花一定會結出香甜無比的果實。
吾将不甚期待,靜候佳音。
晉簡把她送到了勤州碼頭,兩人正式告別。
本國少雨,同樣少河。這條大河上游在沼國,下游在焰國境內,連通兩地,算是最繁華的交通要道之一,因此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好不容易上了船,走走停停颠簸大半個月,甄微總算遙遙望見三水碑。
炎河盡頭是沼國的三水城,此城專事貿易,裏面各國人民自由往來,不受限制。因它立碑于碼頭,時間久了,大家便把石碑當成三水城的标志。
快靠岸時,船上開始陣陣騷動。
嘈雜、擁擠,環境非常不好。這也正常,有錢的人都去內艙了,誰會和幾百個人擠在外面?
甄微身子纖細如柳,沒費什麽勁兒就擠出了人群,站到一邊去。她揉揉剛才被撞青的手臂,暗暗等待他們下船。
船的容量不小,但裝的客人實在太多,這會兒臨近靠岸,人們從裏頭蜂擁而出,争着搶着要跑到前面去。
哪怕她已經事先脫離主要戰場,還是被推搡得兩眼發花。
一聲巨響後,船駛進港灣。她一邊翻着白眼,一邊被人流推着往前進。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好像有幾輩子那麽長。
眼看已經快到岸邊,甄微忍着喜悅,準備邁開步子跨上臺階。忽然,背被人猛地一推——
嘶!
胳膊撞上船沿,她還沒來得及抱怨疼痛,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撲騰到河裏。
關鍵時刻,手腕被人往後拉了下,搖搖晃晃半天,總算穩住身形。
“姑娘沒事吧?”
聞聲擡頭,見一端方君子駐足而立,膚賽霜雪白,目如星子爍,正含笑看她。
時值初秋,南方暑氣未褪,仍是炎熱光景,他卻披着狐裘,衣如嚴冬。
甄微沒見過這麽溫柔的眼睛,愣了片刻,立即縮回手說:“我無大礙,謝公子相助。”
他先是急促地咳了兩聲,待他咳完,目光澄澈,欣慰一笑:“沼國多雨,還是帶把傘防身為好。”
說罷,遞給她一把紙傘,在身旁小童的攙扶下漸行漸遠。
與焰國的蔚藍迥然不同,頭頂天空暮霭沉沉,一片煙青。
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味道。
盯着他的背影出神許久,甄微用指尖勾了勾發尾,神色晦暗難辨。
碎玉山是沼國第一大派,徒孫數以萬計,實力極強。邀日二十年,卻滿門被屠,除外出游歷者,無一生還。
今年是邀日十七年,離碎玉山覆滅還有三年時間。
滅碎玉者,正是方才那人。
聚氣之體逆天而成,所以六神俱傷,三十歲以下難逢敵手,然,命不能久。
她絕不會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