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雨慢慢停了下來, 堵了半個晚上的高架也終于疏通了。
當薄以漸和虞生微終于回到小區的時候, 時間已經半夜一點了, 他們在路上整整堵了三個小時。
兩個人都有點疲憊,虞生微出電梯的時候磨蹭了一下, 站到了薄以漸身後。
薄以漸沒有發現,他心事重重,出了電梯的時候腳步下意識地向着自己的房門走去, 走了兩步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于是再一轉身,準備往虞生微的住所走去。
結果轉身之後, 沒看見門,先撞到了人。
薄以漸連忙伸手按住虞生微:“沒事吧?”
虞生微:“沒事……以漸哥你怎麽突然回頭?”
薄以漸:“走錯路了, 我們去你家。”
虞生微:“啊?”
“怎麽了, 剛才在車上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回家再說嗎?”薄以漸問, 又說,“還是你累了?如果你累了, 那我們明天——”
“不累!”虞生微一口截斷薄以漸的話, “我們趕緊進門吧!”
薄以漸盯了有點興奮又有點緊張的小朋友一眼,有點想要伸手揉揉對方, 但他控制住了自己, 只将雙手插在兜裏, 擡擡下巴,點了下門。
虞生微直接開門。
現代冷色調的房子再度進入薄以漸的視線,第二次進入同樣的地方, 一樣的裝潢帶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上一次他進來的時候只感覺機械性冷淡風,至于現在……
一只杯子對着燈光的反光,都亮得別有深意。
薄以漸品味着身體上的一些小騷動,暗暗啧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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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自己真的做出什麽不應該做的事情,他先發制人,趕在虞生微說話行動之前,先将雙手搭在虞生微的肩膀上,他把人推進了卧室,并将其放在卧室的洗手間之前。
他說:“乖,先洗個澡,洗完了我們再說話。”
虞生微:“……真的?”
薄以漸:“真的,以漸哥還能騙你不成?我就坐在你床上等你。”
這話一出,面對面的兩人神情一同古怪了下。
薄以漸控制不住自己,往床鋪的位置輕輕瞟了一眼。
虞生微的床單被套是深藍色的,有種天鵝絨的光澤,被子大體上安然貼合床單,只有左側床頭的位置被掀開了一角,露出其下有些皺褶的床單。
顯而易見,那裏就是虞生微慣常睡覺的地方。
薄以漸冷靜地轉回了目光,他的表情更加正經,只是手上的力道更加堅決了一點:“快去洗澡,我等你。”
虞生微:“……嗯。”
他應了一聲,聲音裏冒出了點藏不住的笑意。
接着,虞生微總算退後一步,進了浴室,再将浴室門關上,不一會兒,裏頭就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好了,看不見人了,房間裏的誘惑總算少了。
薄以漸又舒了一口氣。
他感覺今天晚上自己總在舒氣。
他決定找點別的東西,分散下注意力。他開始偏轉,打量起這間屋子來,他發現這間屋子連着一個步入式的衣帽間,裏頭滿是衣服鞋帽,一多半連吊牌和防塵袋都沒有拆。
對于這個,薄以漸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他對這種房間太熟悉了,都不用看,他就知道裏邊肯定有幾個抽屜,其中一個抽屜放着各種寶石袖扣,另一個抽屜放着各式各樣的精致領帶夾——一點都不新鮮。
但除了這個相連的衣帽間之外,虞生微的卧室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櫃,一把長躺椅,和搭配着長躺椅的小茶幾。
長躺椅和小茶幾都擺在落地窗前,薄以漸走到了前邊,發現上邊擺着兩本書,他撿起看了一眼,居然都是童話故事。
小虞還喜歡童話故事?
這一點讓薄以漸有點驚訝,他坐在了椅子上,信手翻開桌上的一本書,看見書裏的第一句話是……
“某個黑鴉鳴叫的深夜裏,克林丢了他的家。”
星子在天邊閃爍着,浴室裏的水聲漸漸停歇了。
當虞生微一邊擦頭發一邊從浴室裏走出來的時候,他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男人坐在窗前,看着書。
他身軀放松,姿态閑适,左腳的腳踝翹在右腿膝蓋上,一只手撐着額,另一只手則翻着放在膝蓋上的書本,潔白的紙張像是鴿子彎起的羽翼,松松倚靠在男人指掌之中……
虞生微向前走了一步,不小心踢到了門框。
清響聲打破了室內的安靜,引得看書的薄以漸擡起頭來。
薄以漸看見了虞生微。
對方剛出浴室,身上套着一件短浴袍,袍子的系帶松松挂着,露出了小片胸膛。
薄以漸的目光挪了一下,就不敢再往下挪。
他将自己的目光重新調整到虞生微的臉上。
對方的頭發還滴着水,濕噠噠的黏在脖子上,随着主人的動作而一滴滴的滴下透明液體來,他的臉泛着沐浴後的緋紅,皮膚上似乎還冒點熱氣,就像是剛出爐的包子,就等着端上客人的餐桌。
薄以漸陡然發現看着對方的臉也不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了。
他鎮定地放下書本,擡起手,沖停留在浴室門口的虞生微招了招手:“過來。”
虞生微臉更紅了,他小小的磨蹭了一下,用腳趾頭緊張地蹭了蹭地毯,然後聽話地走到了薄以漸跟前。
薄以漸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掀起被子,拉人上床,把人蓋住,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就這樣了,薄以漸也不夠滿意,他繼續動手,卷巴卷巴,把人卷成了條毛毛蟲,保證脖子底下,一片皮膚也不露之後,才心滿意足,徹底停手。
虞生微:“……”
到了現在,虞生微終于明白了薄以漸的意思。
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感覺好笑還是失落,停頓片刻後,最終幹巴巴開口:“以漸哥,我們說好……”
薄以漸理由充足:“我們說好了回家好好談,現在我們正在談。你今天在暴雨中呆了這麽久,我有點擔心你會感冒,所以還是裹緊一點吧,這也不妨礙我們談話。”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對上虞生微炯炯有神的雙眼,有點莫名的心虛,“一點半了,你不困嗎?”
虞生微:“不。”
薄以漸:“……”你不困我都困了……
他一時停頓,并于停頓中看着虞生微蠕動着身體,真像魚一樣在床上掙紮彈跳地試圖擺脫被子——還真被他擺脫了,床上的人的一雙肩膀都露了出來!
薄以漸連忙按住不安分的小朋友:“你幹什麽?”
虞生微:“熱。”
薄以漸:“我給你開空調。”
虞生微:“緊。”
薄以漸:“我給你放松放松。”
虞生微沉默了下,找出了第三個理由:“太無聊了。我們可以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薄以漸急中生智:“比如讀書,是吧?睡前閱讀這個真的很有意義。”
他都不敢再讓虞生微說話了,趕緊翻身下床,拿了茶幾上的書,再坐在床鋪邊沿:“要看哪一本?”
說完他就發現被子中的虞生微試圖伸出手來,他連忙阻止:“不不,你別動,書我來翻……我念給你聽,當睡前故事,怎麽樣?”
這話一出,虞生微的動作就停了。
薄以漸看見對方擡起臉來瞅了自己一眼。
這一眼……有些奇異。
不等薄以漸辨認出藏在其中的情緒,虞生微又低下了頭。
他不再掙紮了,反而主動卷了卷被子裹好自己,然後挪一挪身體,挪到薄以漸身旁,他将自己的腦袋靠在枕頭上,也靠在薄以漸的腰側。
他說:“以漸哥,我要聽《克林奇遇記》。”
薄以漸低頭看了一眼虞生微,黑發覆蓋對方的臉頰,他沒有看見人的表情,但聽聲音,似乎還挺期待這個讀書項目的。
薄以漸忍不住問:“你喜歡看童話故事?”
虞生微:“是啊。”
薄以漸:“巧了,我十八歲以前也很喜歡童話故事,小時候我媽媽一直給我讀童話,等到十三歲了,我就自己看童話,每天晚上都會讀兩篇故事再睡覺。不過這個習慣等上大學之後就保持不住了。”他還有點遺憾,“那時候就開始忙了。”
虞生微:“嗯……我知道。”
最後的那三個字,他的聲音特別小,所以只有自己能聽見。
薄以漸沒有注意這一點,他清了下喉嚨,翻開虞生微指定的書本,開始念誦:
“某個黑鴉鳴叫的深夜裏,克林丢了他的家。他走在孤獨的荒野上,向着天邊那顆最亮的星……”
薄以漸緩了一口氣。
他感覺虞生微蹭了蹭自己的腰,催促他繼續。
他順手拍了拍對方的背脊,接着念下去,荒野上的狼,變成了鬼魂的樹木,開始行走的稻草人……
一路說到了這裏,室內變得極其安靜,薄以漸看了一下窗外,窗外的天空似乎真閃爍着那樣一顆明亮的星。
他又轉頭朝床上看去,看見了閉着雙眼的虞生微。
不知什麽時候,床上的人睡着了。
他将面孔半埋在枕頭裏,只露出了小半邊的臉,和一點微微翹起的嘴唇。
他睡得安穩,看起來還正做着個美夢。
薄以漸的手覆蓋上虞生微的腦袋。
潮濕的、溫熱的氣息包裹了他,普通的燈光因此而變得绮麗。
薄以漸有點被蠱惑了。
對方閉着的眼睛,翹起的嘴角,毫無防備的模樣……每一點,都是對他的引誘和邀請,尤其是,對方完全願意發生一點什麽。
誰都不用對此負責……
薄以漸停住了。
他的鼻尖與虞生微的發絲只差一線距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直至胸腔之中充滿虞生微的味道。
然後他翻身下床,離開這個充滿誘惑的空間,回到了自己的房屋。
回到住所的第一時刻,薄以漸就将自己摔在了沙發上,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湧現出一種濃濃的茫然感來。
僅僅一個晚上,幾個小時而已,偏偏感覺發生了數不清的事情。
首先,他确認了自己對虞生微的欲望。
其次,虞生微是個男的,只想和他約個炮,還是娛樂圈人,一舉一動都在鎂光燈下,他的年齡太小,性格也不定,要是和他在一起,我未來的婚禮和孩子就都飛了……
薄以漸想了很多。
很多的想法之中,只有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
但是……
我對虞生微有感覺。
很有感覺。
非常有感覺。
***
夜真的深了,燈滅了,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開始沉睡。這一場酣暢的沉睡之後,天空重新明亮,虞生微被射進窗戶的光鬧醒了。
他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薄以漸将童話故事那一刻,他輕快地睜開眼睛,在屋內巡視了一圈。
但沒有人。
就連原本拿到床上的那本書,也重新放回茶幾上。
昨夜簡直像個夢。
虞生微原本美好的心情迅速的低落下去,他撐起自己,摸出手機,随意劃了兩下,冷不丁看見薄以漸半個小時前發來的消息。
薄以漸:“醒了嗎?我做了早餐,如果你不想做早餐的話就直接過來吃吧。[笑]”
低落的心情又迅速升回了原位!
虞生微跳下床鋪,沖進洗手間,快速地清理自己之後,打開門敲響對面的房間。
對面的門沒有關嚴。
虞生微只敲了兩下,虛虛合攏的門就開啓了。
他向裏頭探了下頭,叫了一聲:“以漸哥?”
薄以漸的聲音從室內傳來:“進來。”
虞生微進入室內。
早晨的光線散射入客廳,将客廳照得窗明幾淨。薄以漸正坐在窗戶之下,他面向窗戶,背向大門,從虞生微所在的位置看去,像是整個人都沐浴陽光之下。
所有的黑暗,都被他擋在了背後。
薄以漸動作不停,繼續說話:“小虞來了?你過來看看這幅畫。”
虞生微這才發現薄以漸身前還立着一塊畫板,畫板上的畫已經到了尾聲。
虞生微湊近一看,上面畫的是薄以漸自己的側影肖像,他坐在小板凳上,懷裏抱着個吉他,一手張開,好像虛虛托着個什麽東西。
這幅畫讓虞生微想起了他們上綜藝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唱歌,薄以漸彈吉他,他也是側着坐的,對方還給他畫了一幅側影肖像。
如果将兩幅畫放在一起,他們就面向彼此了。
他心中已經盤算着要怎麽從薄以漸手中拿到這幅畫了。
虞生微:“以漸哥,我覺得這幅畫很漂亮,所以……”
薄以漸:“所以你要不要摸摸看?”
虞生微一愣:“摸摸?”
薄以漸:“對,就是摸摸。”
他放下了手中的筆,擡起手,指着畫中人物的手。他幾乎是在鼓勵着虞生微:“試試看吧。”
虞生微擡起了手。
他将自己的手指放在畫紙上,鉛筆的灰粉蹭到了他的指腹,他染了顏色的手指在紙上滑過,當滑到人物掌心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摸到了什麽東西。
虞生微的手停住了。
他突然有點緊張,趕緊收回那只髒了的手指,換了幹淨的大拇指指腹,重新去摸人物的掌心。
人物的掌心之中有一片凸起。
那是一個看不見的字。
那個字是……
虞生微摸到了一半,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
“咚咚咚”
急得像是上戰場時候的鼓點聲。
他屏住呼吸,無比緊張地看了一眼薄以漸,看見了薄以漸的微笑。
薄以漸擡起手,牽住了虞生微的手。
他幫助虞生微摸完了那個字。
那是他用白色蠟筆寫下的一個“虞”字。
一整個晚上的時候,薄以漸沒怎麽睡好,他一直在想着虞生微,心中種種念頭,翻來覆去沒個消停……一直到虞生微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就是一個剎那,一切都有了定論。
我喜歡這個人,我要追求這個人。
薄以漸做了決定,他将虞生微的姓寫在自己的掌心,然後引導對方去碰觸。
雖然還有很多很多的顧慮,但這一刻,興奮還是覆蓋了薄以漸的心。
他輕快的,帶着一些期待問:
“我想要一個長期的,穩定的,認真的,只存在于兩人之間的關系。”
他看着虞生微的眼。
“小虞,你願意和我試着交往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