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曾經
鶴丸想,三日月宗近長得好看,大概是自己不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他知道其實自己長得也不賴,常常有刀來誇他皮膚好呢,氣質也是沒的說,一派的清隽斐凡。尤其是出陣作戰的時候,銀發翩然,長刀淩舞,就連白袍飄飛的角度都完美無瑕,時而濺上淋漓鮮血,宛然神鶴臨世。
耀石般的金眸一掃,立刻潰了一片的敵軍。
別說那道道驚羨的目光太誇張,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帥得驚天動地。
是以他身邊常常環繞着不斷誇獎他的刀,那架勢當真是衆星捧月,爾等唯從。
可是當三日月宗近出現時,這一切就變了。
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小迷刀們嘩嘩跑向那刀,更為賣力地大肆贊賞。
他無力挽留,他無言以對。
那刀長得比他好看不說,實力也是強得令人發指,幾乎所有刀都是他麾下小兵。
而且那些刀又沒表明立場說是他這邊的,只是碰到了就誇一誇他,要是三日月同時出現了就跑去誇三日月,三日月走了再跑回來繼續誇他。郁悶歸郁悶,他實在找不到生他們氣的理由,只好把不爽的矛頭對準三日月。
長相是沒辦法,天生如此,欲改不能;實力也是沒辦法,人家是前輩,不知比自己早征戰了多少年。
他心裏那個氣啊。
不是他貪慕虛榮,不論是誰,被平時簇擁着自己的刀猛的抛下,都不會開心到哪裏去的吧?!
越想越心累啊。鶴丸不由得長籲一口氣。
逐漸平複下心情,他晃晃腦袋,正好瞥了眼對面那刀。
月光逐漸明朗起來,琉璃般的皎潤澤輝映得櫻花瑩瑩,也渡上對面那刀的臉龐,描摹如畫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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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裏時常上挑的眉眼此刻寧靜平和,那雙總是蕩着盈盈水波的眸子,合上了,又是另一番美。
微彎的嘴角,少了幾分調笑,多了一份安然。
上一次兩人這樣單獨相處,好像是很久以前了。
回憶忽地被牽起,随滿地月華漾開。
那時,他還只是個和三日月齊腰高的小孩子,而且那時候他也沒開始不喜歡三日月。
那時,他們之間甚至可以說是親密無間。
他是由三日月守着出世的,也就順理成章地由三日月教導他。而為了更好的照顧他,長期帶領第一部隊的三日月辭去了隊長之職。
三日月是前輩,是最早跟随風陌的刀劍之一,是本丸中絕大部分刀劍的偶像。
在大部分刀眼裏,他高高在上,絕世無雙,可遠觀不可亵玩焉。哪怕某天被他橫斜一眼,都覺得是莫大的恩賜,到處和別的刀炫耀。
就是這樣仙飄飄的三日月宗近,卻總是對他笑着,手把手地教他刀法,親自帶他出陣、遠征,生活上也是細心呵護,無微不至,對他好得不像話。
對此他是優越感爆棚,心裏也感動透了,一屆新刀能讓這等前輩屈尊降貴來教導,他何德何能啊!肯定是人家心地太好!他要好好努力以作報答!
刀劍男士們在成長中,有一項必修,是做內番。
做內番不是什麽難事,都只是些普通家務活,一般由兩把刀搭檔完成。做內番能夠增強自身的能力,但一做就要做一整天,其活務之繁瑣無聊常常給衆刀帶來精神體力雙重折磨。
鶴丸第一次做內番,是和三日月宗近一起搭檔飼馬。
他一大早就換上了輕便的衣袍,歡欣鼓舞地跑到馬廄邊去,趴在欄杆上仰起頭興奮地打量那些高頭大馬。
他太小,出陣時還不能騎馬,也沒有學過騎馬,要随時照顧他的三日月也不騎馬。印象裏,只有那些厲害的前輩才能騎馬。因此他總覺得騎馬是強者的标志,對馬也有一種莫名的敬意和渴望。
俗話說得好,不想變得強大的刀劍不是好鶴丸。
而且對于一個不太守本分的孩子來說,渴望一般大于敬意。
瞻仰夠了,他就推開了圍欄跑進馬匹中間,這匹拍拍,那匹摸摸,攪得一衆戰馬蹬腿嘶鳴。
就在他挑了匹毛色漆黑、看起來比較矮的馬拽了缰繩準備爬上去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低呼。
“鶴,快下來,你還不會騎馬!”
他不以為然,撇了撇嘴打算不予理會。笑話,就算沒騎過,看別的刀騎了這麽多次,怎麽不會?
一只腳搭上了馬镫,正要像前輩們一樣把腿帥氣地一旋跨上馬背,這馬忽然把身子重重一抖,他一個不穩,“啊”地尖叫一聲,仰面摔到了草堆上。
狠狠搖頭“呸呸”幾下把口中的草屑吐掉,一擡頭就看到那馬正居高臨下一臉鄙夷地看着他,還揚起馬頸,不屑地打了個響鼻。
他震驚了。他第一次被這樣扔在地上!還是被一匹馬!
“你你你——”他猛地躍起來,張牙舞爪要朝那馬撲去報仇雪恨,結果腳下草堆一松,步子一滑,身體朝前倒下。
他的內心就是絕望的。
摔了反面摔正面,他是煎餅嗎?
正要投入大地的懷抱,雙肩就被一雙手托住了。身體一輕,騰空而起,接着就落入了一個真正的懷裏。
溫暖。安穩。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他下意識伸出雙臂緊緊摟住三日月的脖子,生怕不小心掉下去,盡管他知道不會。
也許,他只是想汲取那絲絲讓他依戀的安全感。
頭頂上傳來一聲輕笑:“現在怕了?叫你下來,怎麽不聽話呢?”
鶴丸松開手,手掌輕輕搭着他的肩,直起身子從那懷中離開。看到三日月近在咫尺的臉,才垂下眼,低下的聲音心虛又無奈:“……前輩。”
三日月用手心蹭了蹭他白嫩嫩的臉頰,狹長的鳳眼流麗無雙:“說了多少次,不用叫前輩,喚我宗近就好。”
鶴丸被那酥軟入骨的目光撩得小臉發紅,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前輩,放我下去吧,還要飼馬呢。”
話音剛落,雙腳就沾在地上了。他立刻退開兩三步,擡手拍了拍臉頰,想把那兩朵紅雲拍掉。
雖然平時甚是親近,但他不太習慣三日月這樣對他。
好像不僅僅是親近可言了,而自己也會不由自主産生反應。就像臉會變得熱熱的,還會有些心慌意亂,忍不住想拿手扇扇風。
雖然不知道三日月都守過哪些刀出世,但這麽多新刀,三日月只這樣細心照顧他一個,已經夠特殊了。在別的刀都叫他前輩時就自己一個和其他前輩一起叫他“宗近”,好像不太好。這不是亂套了嗎?
他嚴肅地認為,叫“前輩”而不是叫“宗近”,是非常有必要的。
此刻的他打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指着那前輩的鼻子直呼“三日月宗近”,備份碾壓所有刀。
他拍了拍衣服撣下灰塵,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猛然拉住三日月的手腕:“前輩!有件事情,你可要好好告訴我!”
三日月臉色一凝:“什麽事?”
他嚴肅地問:“飼馬都要做些什麽?”
三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