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上了黑木崖,來接待他們的是一個老者,老者六七十歲的樣子,發須花白,身材倒是不像一般老年人那般消瘦,他身量健碩,聲音粗狂,一看就是個健康的老人家。
無名神醫站在人群中聽着他的自我介紹,他說他叫童百熊,是黑木崖的堂主,他們這次要救的人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治好了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治不好,他們的身家性命也可能會丢在這裏。
本來被‘邀請’上黑木崖,大夫們心間便是極為恐懼的,在被這童百熊一威脅,沒有直接跪地求饒就已經算是勇敢的了。
小東西卻是興奮得很,在他的心目中就沒有他爹治不好的病,所以,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眼看就在他們眼前了,小東西跳了出來,仰着頭對童百熊說:“爺爺,爺爺,你快帶我們去看病人吧,我爹爹醫術可好了,真的。”
童百熊這才發現人群中還有個孩子,他低着頭問:“你叫什麽名字,是哪家的孩子,你爹爹是誰?”
小東西掰着手指算了一會兒,童百熊的問題一個沒答,倒是又抛出一個問題:“我們能拿到多少銀子?”
童百熊哈哈一笑,道:“很多。”
小東西不知道很多是什麽概念,不過見他臉上的笑容就知道他對很多兩個字是很滿意的。
無名神醫無奈的撫了撫額頭,這小家夥,真是一不注意就跑沒了。
他自人群中走出來,對童百熊歉意的說:“童堂主,真是抱歉,這……”他話還沒說完,就見童百熊愣愣的看着他,好一會兒,才道:“祁優兄弟,你……,還活着?”
無名神醫了不解,微笑道:“童堂主認識我,或者說,是以前認識我?”
童百熊怒道:“你這麽快就忘記我了?還忘記了我們曾經一起喝酒的日子?就算你忘了我,你總不會連教主也忘了罷!”
無名神醫搖搖頭,他對以前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會醫術,也知道他會失去記憶完全是因為體內毒素還沒有完全清除,這兩年他也四處去尋找了解毒辦法,可惜無果。
無名神醫道:“不好意思,因為某些原因,我忘記了以前的事情,所以……”
六年前,祁優墜崖的事情在整個黑木崖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可是幾天之後便漸漸平息下來了,原本還要管理教務的教主也徹底隐居起來,楊蓮亭也徹底活躍起來,以至于現在的黑木崖,幾乎是楊蓮亭一人說了算。
童百熊跟無名神醫說了幾句,見他一片茫然,嘆了口氣說:“還是你當初在的時候最好了,從來不少老熊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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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神醫微微一笑,說:“不是有病人麽?該去看看病人了。”
童百熊狠狠的拍了拍腦袋,說:“瞧我,笑笑那丫頭看到你回來一定會很高興的。”
笑笑?無名神醫微微蹙眉,他對這個名字沒有一點印象,想來也是以前認識的。
無名神醫随着童百熊以及一幫子大夫朝着黑木崖內部走去,黑木崖的景色是極美的,不說三步一樓十步一閣,但亭臺樓閣,假山湖泊卻是不會少的,無名神醫有些奇怪,這麽高的山崖是怎麽将水引上來的,不過,這也不關他的事就是了。
他們所到的院子名為悠然居,悠然居的門匾上題了字,字體優雅大方,透着些強勢。
“爹,很多錢到底是多少錢啊?”
小東西一路上都在糾結這個問題,可始終想不出很多錢具體是多少,在他看來,一百兩黃金就很多了,夠他和爹爹吃很久,買很多東西,還能給師公帶很多好酒回去。
“你能不能想想除了錢之外的問題?”無名神醫指着小東西的腦袋,恨鐵不成鋼的說。
“可是爹,師公說了,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沒有錢我們就不能吃好吃的,穿好看的,還不能給師公帶美酒,而且爹,給寶寶找娘還要錢,寶寶以後成親也要錢,寶寶養寶寶還要錢……等爹老了,還要給爹養老,送終,什麽都是要錢的,爹你不管事,也還不能讓寶寶也憂心憂心麽?”小東西掰着手指頭,一件一件的算着,說到最後還給了他一個異常鄙夷的眼神。
無名神醫和童百熊是并排走的,小東西算的賬一字不落的落進了童百熊的耳中,他笑着道:“這小子真機靈。”
無名神醫低下頭,看了看小東西漆黑的頭頂,笑道:“聰慧倒是聰慧,就是太過頑劣了些。”
童百熊補充:“也對黃白之物執着了些,不過,他說的是實話,這些年我連酒都快喝不起了。”
進了院子,無名神醫才發現,這院子中的人很多,來來往往的丫鬟,時進時出的大夫,還有……拿了刀劍的護衛。
無名神醫想,這院子的主人應該就是童百熊之前說的笑笑了,也不知道她和東方不敗是什麽關系,竟能被如此對待。
童百熊讓其他大夫在外面等着,他則是帶着無名神醫和小家夥進去了,一進門,無名神醫才發現一個身着紅色的服飾的男人正背對着他們而立,他的身後跪了幾個大夫,大夫在不停的求饒,紅衣人卻是無動于衷。
“東方兄弟,你瞧,瞧瞧這是誰?”童百熊忽然對紅衣人喊道。
無名神醫這才知道,這人便是住在黑木崖的大魔頭東方不敗,江湖上傳說,東方不敗早就退出江湖了,之前童百熊也說他隐居于黑木崖後方,那麽現在這是……
無名神醫來不及多想,因為東方不敗已經轉過身來了,他忙對着他拱了拱手,道:“見過東方教主。”
“你……”東方不敗張了張嘴,聲音嘶啞低沉得厲害,他道:“你……”
無名神醫想,他以前和東方不敗的關系應該是還不錯的,不然這麽一個大魔頭怎麽會因為他的出現而哽咽呢?所以,他幫着補充了他未說完的話語:“我還活着。”
東方不敗似乎是哭了,無名神醫距離他有些遠,看得不甚清楚,不過他臉上的晶瑩……讓他莫名心疼!
“爹,這便是娘嗎?”小東西仰着頭,甜甜的喊了聲:“娘親!”
随即,屁颠屁颠的跑了過去!
☆、倒豆子
東方不敗慢慢低下頭,就見小家夥正用手揪着他的袖角,滿眼興奮,滿臉儒慕。
或許是孩子是那個人帶來的,或許孩子一聲軟糯的‘娘親’觸動了他的心脈,東方不敗慢慢伸出手,小心僵硬的去觸摸孩子的粉嫩精致的臉頰。
東方不敗仔細描摹着孩子的面頰,只覺得心裏針紮一般疼痛,他心愛的人有了孩子,有了妻子,他算什麽?
若是以前,東方不敗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那人的妻子,将人搶奪到自己身邊,但是對方是祁優,是他裝在心裏的,愛得卑微的男人,他根本做不出任何傷害他的事來。
這孩子與那人長得一點不像,許是随了他的母親。
“娘親?”小家夥眨巴着圓滾的眼睛,揪着東方不敗的衣服就是一陣晃蕩:“娘親,那個爺爺說,爹爹是被請來治病的,還說爹爹治好了病之後有金子拿,是不是真的?”
東方不敗微微颔首,漂亮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來,極為苦澀。
小家夥卻是沒有察覺到,在得到東方不敗的肯定之後立刻高興的跳了起來,還不等別人開口,他立刻倒豆子似的把他和他爹過的苦日子全都倒了出來,聽得東方不敗一陣心顫。
東方不敗目光灼灼的望着無名神醫,他眼中蘊含着水汽,極為明潤清澈。無名神醫被東方不敗看得不自在極了,他習慣性的摸了摸鼻子,将視線挪開了去。
“娘親,娘親,你會給我們多少金子,夠爹爹買藥嗎,夠寶寶買東西嗎?”小家夥異常興奮,說話間不自覺帶上了尾音,像極了撒嬌。
東方不敗道:“會給很多,寶寶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小東西鼓掌歡呼,轉身跑到無名神醫身邊,掰着手指頭道:“爹爹,我要烤鴨,醬牛肉,燒雞,烤乳豬……”
無名神醫可不像小東西這般沒心沒肺,他現在很清醒,清醒的知道他們現在所在的地點,清醒的知道他們面前站的不是小家夥口口聲聲喊的娘親,而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魔頭東方不敗。
小家夥雖然話多頑劣,但對于父親還是從心底敬重的,被無名神醫一呵斥,小家夥就是再興奮也只能捂着嘴不說話。
無名神醫歉意的對東方不敗笑笑,說道:“東方教主,真是抱歉,小二頑劣,不懂事,還請您不要與他計較。”
東方不敗眼神黯淡,臉上只能勉強扯出笑容來,他搖了搖頭,說道:“無礙。”
“病人在?”無名神醫挺害怕被東方不敗用灼灼的目光看着的,于是便轉了話題。
東方不敗一聽,立刻斂了心神,低聲道:“跟我來。”
無名神醫随着東方不敗去了內室,內室布置典雅大氣,是他喜歡的類型。
不過,喜歡歸喜歡,他還是很快将注意力收斂,将視線放在了躺在床上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昏沉睡着,形容消瘦,面色慘白,無名神醫看着,心中竟有苦氣溢出,讓他的嗓子都有些發酸。
“公子?”站在旁邊的秋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低聲喃道:“怎麽會?”
秋香本想上前仔細看的,不想東方不敗一個冷眼,秋香立刻止了腳步,垂首而立。
無名神醫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伸手為床上女子把脈,是舊傷添新傷,不好治,只能慢慢養着。
無名神醫将檢查結果與東方不敗說了,在書寫藥方的時候,東方不敗忽然開口:“你不知道她是誰?”
無名神醫心中一顫,經過前些時候與童百熊的相處,他已經知曉,他以前或是與黑木崖有關系的,他該認識東方不敗,也該認識床上躺着的女人。
無名神醫仔細回想剛才東方不敗的神情,激動,喜悅,感激,以及……沉郁的深情。
無名神醫想,他或許能在這個人身上找到些許他的過去。
在計算了得失之後,無名神醫道:“我沒有以前的記憶。”
小家夥在布置奢華的房間裏轉悠了一圈後來找他爹,剛好聽到他爹說這話,于是插嘴道:“我爹爹沒有以前的記憶,連他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娘親,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我娘親是誰,寶寶不想當可憐的乞兒,也不想爹爹孤家寡人的沒人疼。”
☆、17
東方不敗心間一跳,一時間弄不明白小家夥真正的意思。
小家夥一見到他就喊娘親,現在又問他是否知道他親娘在何處,又說不想他爹孤家寡人,這是不是就意味着,小家夥的親生母親已經不在了?
東方不敗這麽想着,心中不可抑制的愉悅起來,他的這份愉悅很快就延伸到了面容上,只見他眼眸微彎,眉眼含笑,精致絕美的臉上漾着溫柔淺笑,如此風華絕代的東方教主竟是叫無名神醫看呆了眼睛。
無名神醫覺得,許是他曾經與東方教主的糾葛不淺,所以現在心跳才會這般快,他暗自調整了呼吸,又低下頭繼續開藥方。
“東方教主,藥方已經好了。”無名神醫把藥方遞給東方不敗,說道:“這位姑娘的身體底子還算不錯,等能動作的時候,盡量多出門走走,于她沒有壞處。”
東方不敗笑容僵了僵,說道:“她叫祁笑,你叫祁優。”
無名神醫一愣,俊美的臉上帶着些不可置信,他下意識的轉過頭,去看躺在床上的女子,那女子确實與他有幾分相像,他只是一時間沒有想到而已。
無名神醫緩緩垂下眼睑,面上掠過一絲黯然。
東方不敗立刻抓住無名神醫的手,說道:“無妨,我慢慢告訴你你的曾經。”
無名神醫聞言,只微微颔首,并未作多的表示。
東方不敗見無名神醫這般,也只得嘆了口氣,将藥方交給秋香,又帶着無名神醫去看祁笑,在東方不敗的印象中,祁優對祁笑甚是關心,許是與祁笑相處的時間長了,他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來。
祁笑還在昏睡,她眉心微微蹙起,很不安的模樣。
無名神醫坐在床弦邊,看着面色慘白的祁笑,他見她這幅模樣,心被揪得很緊,他見她皺着眉頭,便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撫平她的眉心。
“哥哥——”
祁笑蒼白的嘴唇一直在動,無名神醫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清楚,她在喊‘哥哥’,按照東方不敗的說法,祁笑口中的哥哥,該是他無疑。
無名神醫斂了斂眸,用一種熟悉又陌生的語态開口:“笑笑,安心睡吧,哥哥在這裏,哥哥陪着你。”
許是聽到了無名神醫溫和的聲音,祁笑竟是慢慢舒展了眉頭,睡得安穩了許多。
就在這時候,東方不敗道:“阿優,你以前住的房間一直留着打理着,你還是住以前的房間,好嗎?”
無名神醫猶疑了一瞬,還是點頭道:“那就多謝東方教主了。”
東方不敗聞言,絕美的面容上揚起幾分憂傷和落寞:“阿優以前都喊我阿柏的。”
無名神醫微楞,見東方不敗明潤的眸中盡是期待,便從善如流的改口:“那就麻煩阿柏了。”
東方不敗立刻高興了,看着無名神醫,滿目深情。
小家夥被一直忽視着,心中不爽利,就想辦法刷存在感。
“爹爹,咱們什麽時候回去,山下還有好多阿爺阿婆等着你看病呢。爹爹,寶寶想大人了,能不能回去看看大人。”大人是小家夥養的三條腿的烏龜,已經一年多了,與小家夥感情頗深。
東方不敗一聽小家夥要拐走心上人,心裏立刻急了,他想到小家夥之前說的黃白之物,心念一轉,就派了人帶小家夥去庫房玩,相信進了庫房,小家夥就不會吵着要離開了。
無名神醫和東方不敗一直守在祁笑身邊,秋香将藥端來的時候東方不敗正在與無名神醫說起以前的事情,東方不敗說的很慢很仔細,每一個言辭都蘊含着感情,每一件小事中都帶着細心。
東方不敗說得直白認真,讓無名神醫想要躲避都是不能。
東方不敗也是想清楚了,按照六年前的方式,他怕是難以抓住面前的人的,倒不如将他的感情直接說出來,也好讓他仔細思考他們之間的關系。
再說了,失去一次便已經痛徹心扉生不如死,若再失去一次,東方不敗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情來。
無名神醫親自給祁笑喂了藥,喝了藥的祁笑睡得越發安穩。
祁笑是在兩個時辰後醒過來的,一醒來就看見幾年不見的哥哥,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于是動作兇惡的揪了大腿一把,霎時間疼痛的感覺席卷全身,讓她眼淚不住地落下。
祁笑眼淚流的急,分不清是疼痛感帶來的生理性淚水還是感情淚珠。
無名神醫見祁笑落淚,心中也是着急,忙一邊為她把脈檢查一邊詢問:“笑笑,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
祁笑因為哭泣而勉強染上紅暈臉上揚起一抹澀然笑容來:“明明不是做夢,為什麽會見到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節快樂!
☆、撿來的
無名神醫連忙拉着她的手安撫:“笑笑,不是做夢,是我回來了,我沒有死。”
祁笑傻笑道:“是啊,我哥哥可是個禍害,可以活很長時間的,怎麽可能輕易死了,他還沒有給我找嫂子呢。”
說着,祁笑目光灼灼的望着東方不敗,這不就有個現成的嫂子嗎?
無名神醫一臉黑線,他該怎麽說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才是?
安撫着祁笑睡下之後,東方不敗便親自帶了無名神醫去以前的屋子,屋子的陳設簡單大氣,入門便有一股優雅沉韻的氣息撲面而來,這是他喜歡的風格。
東方不敗走在無名神醫的旁邊,見他沉默,便道:“這屋中陳設是你親自擺下的,這幾年也沒有變化,你看看可有什麽不足的,我馬上讓你去弄。”
無名神醫在屋中轉了一圈,說道:“這屋子,我很熟悉。”
東方不敗唇角微微揚起,看着無名神醫的眸中溢滿了深情,他笑着說:“熟悉就好。”
熟悉了說不定就能想起以前來。
東方不敗雖然很想與無名神醫多相處一段時間,但他見他眉眼青白,神情疲倦,也不忍心多留,便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東方不敗離開無名神醫的屋子後并沒有回他自己的院子,他去了黑木崖的天牢,因着這些年教主的深居簡出,黑木崖的天牢已經很久沒有關過新人了。
東方不敗今日來天牢,是為了看望一個故人,一個已經關在這裏六年的故人。
東方不敗站在牢房外面,眼神冰冷的看着牢中人,只見那人發絲淩亂髒污,渾身上下透着血腥的味道,無一處好的血肉,他身形消瘦,躬在草堆裏發出痛苦的低吟聲。
“蓮弟,可還好。”東方不敗以手掩鼻,語态平淡的詢問。
楊蓮亭聽到東方不敗的聲音,蜷縮的身子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他緩慢僵硬的轉過頭,看到那一身紅衣風華,渾濁的眼裏滿是悔意。
六年的禁锢,早已經讓楊蓮亭深深明白,沒有東方不敗,他楊蓮亭什麽都不是。
楊蓮亭張了張嘴,用極為嘶啞的聲音問:“你來做什麽?”
“當然是來送蓮弟解脫的。”東方不敗漫不經心的說:“六年的時間,蓮弟該贖的罪也差不多了。”
楊蓮亭低頭看着血肉模糊的自己,凄凄慘慘的笑了起來。
六年前,他一念之差害死了那人,同樣的也害苦了自己。
六年來,東方不敗吩咐,每天鞭笞他兩下,每一鞭都深入骨髓,東方不敗不準他死,所以執行者每一次鞭打的位置都不會致命,他若半死不活了,東方不敗會安排平一指來為他療傷。
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楊蓮亭不是沒試過自殺,可在他自殺一次之後,東方不敗便讓平一指給他下了藥,讓他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
楊蓮亭自認為是個枭雄,卻如此屈辱的活了六年。
楊蓮亭深深看了東方不敗一眼,閉上嘴,再不言語。
東方不敗也不再廢話,廣袖一揮,龐大的勁氣直直朝着楊蓮亭掠去,楊蓮亭眼睛一瞪,嘴角緩緩有鮮色的血液流出,就此解脫。
六年前,東方不敗其實是沒有想過要殺楊蓮亭的,他和楊蓮亭之間的那一段且算作交易,你情我願的沒什麽好怨恨的,東方不敗自以為狠毒,倒不是一點原則都沒有。
祁優墜崖之後,東方不敗本來也想随着去的,但祁笑勸住了他,祁笑告訴他,他們是來自遙遠的地方,她哥哥可能回家了,只要能回去,她哥哥定然是不會死的。他若是追随而去,就真的永遠見不到她哥哥了。
東方不敗信了,他知道祁優最擔心的便是祁笑,所以他還得幫他照顧那丫頭。
只是對楊蓮亭,東方不敗喪失了所有的耐心。
他都活在痛苦中,他楊蓮亭毀了他的幸福和希望,他憑什麽不陪着他痛苦?
所以,東方不敗囚禁了楊蓮亭,讓他不生不死的活在暗無天日的牢籠中。
東方不敗怕身上沾上血腥味,先到他原本隐居的院子清洗了一番才往祁優住的院子走去,他剛過去,就見小家夥滿臉幸福的抱着個大玉白菜,又是摸又是啃的。
小家夥見到東方不敗立刻蹦跳着過來,想揪東方不敗的衣角又不想暫時放下玉白菜,只好仰着腦袋賣萌:“娘親,娘親,爹爹呢?”
看到小家夥明朗的笑容,東方不敗也不由得勾起了唇角:“你爹在休息,暫時不要去打擾他,行嗎?”
小家夥略微有些失望,他舉着玉白菜道:“我還想給爹爹看玉白菜呢?有了這個,爹爹就不用經常上山采藥了。”
東方不敗拉着小家夥在院子裏坐下,又讓丫鬟上了些點心,這才問道:“你和你爹,過得不好嗎?”
小家夥歪着頭說:“也不是,只是爹爹受過傷,沒有以前的記憶,所以寶寶想存多點銀子請大夫給爹爹看病,還想幫爹爹找到他的家人,最好還能娶個媳婦兒,我爹都那麽大年紀了,還是孤家寡人的,說出去讓人笑話。”
東方不敗眉目微凝,面上卻是笑着問:“你都這麽大了,你爹爹怎麽就沒媳婦兒了?”
小家夥撓着頭道:“王阿婆說,我是爹爹撿來的。”
東方不敗眸色頓時舒展開來,慈和說道:“你不是叫我娘親嗎?怎麽還給你爹爹找媳婦兒?”
小家夥搖搖頭,苦着臉道:“爹爹的媳婦兒得是爹爹喜歡的,我看中的不算。”
小家夥說着,就開始掰着手指頭數他這些年看中的‘娘親’,除了東方不敗之外還有張員外家的小姐,隔壁村的翠花,王阿婆的孫女,李阿爺長得漂亮的孫子……
東方不敗越聽臉色越是黑,不過在聽到小家夥說他爹一個都沒有看中的時候才略微放心。
東方不敗揉着小家夥的頭道:“以後,我就是你娘親!”
“啊?”小家夥傻了,他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說道:“你說真的?”
☆、兩情相悅
自然是真的!
東方不敗覺得,這次祁優都自己送上門來了,他若是還能讓他跑了,那簡直就是他自己活該不能得到幸福!
東方不敗唇角溫和的揚起,卻讓剛好看到這一幕的小家夥下意識的抖了抖胳膊,娘親笑起來明明很好看的,為什麽他會覺得這麽冷呢?
東方不敗斥退了下人,親自帶着小家夥往無名神醫的院子走去,邊走邊問:“一直聽你寶寶寶寶的稱呼自己,你的名字呢?”
說起名字,寶寶就覺得很委屈,他爹不記得以前的姓和名了,所以對他的名字也不怎麽上心,就說等以後想起叫什麽來了,就用他的姓再冠上寶寶的名。
比如說,如果他爹姓張,他就得叫張寶寶,如果他爹姓李,他就得叫李寶寶……
東方不敗嘴角微抽,現在他爹姓祁,所以他就叫祁寶寶。
“那你以後就叫祁寶寶了。”東方不敗道。
小家夥聞言,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要不哭不哭的模樣,東方不敗見狀,連忙詢問:“怎麽了,祁寶寶不可愛嗎?”
小家夥聳着鼻子道:“祁寶寶是很可愛,可是一點都不霸氣,寶寶以後可是要當大俠闖蕩江湖的。娘親,你不是想做寶寶娘親嗎?你跟爹爹說,讓他給我改個名兒,寶寶一定感激你。”
東方不敗挑了挑眉,輕聲道:“要如何感激?”
“這個大白菜不能給你!”小家夥堅定的說:“這是要賣了請大夫給爹爹看腦子的,要不……我把爹爹送給你?”小家夥試探着建議。
雖然有些小心翼翼,但這是小家夥的真心話,他爹真的是年紀不小了,雖然他有個他這麽聰明可愛的兒子,但畢竟不是親生的。別的人,像他爹年紀這麽大的,兒子女兒早就到處禍禍了。
東方不敗自然是應下,他也想看看……
東方不敗把小家夥送到為他準備的屋子裏,這屋子是才準備的,東西擺設都還算齊全,只是少有小孩子用的。
東方不敗道:“你看看還缺什麽,想要什麽,我馬上讓人幫你準備。”
小家夥像是領主一般,慢慢吞吞的巡視了一番自己的領地,然後搖搖頭說:“不缺。”
東方不敗眼中掠過一絲詫異,顯然沒有想到小家夥會這麽說。
小家夥長這麽大,其實真的沒缺過什麽,他會想着收攬金銀,一則是他爹大多時候看病治傷都收取極少銅錢甚至免費,這讓他們雖不至于不能溫飽,卻少有盈餘。二則,他知道他爹的醫術很好,但王阿婆說了,醫者難自醫,他還是得存錢請個好的大夫給他爹看病,讓他爹能夠想起以前的事兒,想起他姓啥名誰,然後幫他起個霸氣好聽的名字。三則,就是寶寶最擔心的事情了,他給他爹說了那麽多姑娘小子,他爹一個都看不上,肯定是看中誰家的千金小姐了,他得多弄些錢幫他爹娶個媳婦兒,給他自己找個後娘。
不過現在看來,後娘已經找到了,并且對他爹和他都很好。
小家夥懷着不錯的心情,抱着大玉白菜入睡。
東方不敗看着小家夥睡下之後就去了無名神醫的屋子,因着怕影響到無名神醫睡眠,東方不敗刻意放輕了腳步,所以一切都是悄無聲息的。
東方不敗坐在床邊,目光灼灼的看着無名神醫沉睡的面容,他與六年前相比,看着成熟了許多,但周身那股溫潤如玉的氣質卻是沒多少改變的。
東方不敗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慢慢撫上他的俊美面容,一點點的刻畫着他的精致輪廓,終于……東方不敗的眼眶還是變得通紅,他眼中氤氲着水汽,不多時水汽便凝做淚珠,不受控制的垂落。
“阿優,你可算回來了。”東方不敗伏在無名神醫的胸口,低聲道。
無名神醫覺得胸口有些擠,他睜開眼睛,就見一個暗紅色的身影伏在他的胸口,他仔細一聽,竟還能聽到低低的啜泣聲,這人……哭了?
無名神醫擡起裏側的左手,猶豫了一瞬,還是慢慢把手搭在了這人的身上。無名神醫是聽說過東方不敗的名聲的,江湖人都說東方不敗忘恩負義,心狠手辣,但呈現在無名神醫眼前的東方不敗,卻是情深如海,溫柔細膩。
紅衣如灼,眉目似畫,轉眼間風華絕代。
無名神醫許是被東方不敗眼中的深情感動了,又或者是被他低哀深沉的哭泣打動了,他覺得他左邊胸膛裏的心跳得很快,狀似雷鼓。
“不要哭了,我沒事兒,很好。”無名神醫低聲說,聲音中帶着莫名沉醉和溫柔。
東方不敗緩緩擡起頭,用紅潤的眼眶盯着他,許是才哭過,他的臉上布滿了水潤濕氣,他薄唇微抿,集忐忑不安和高興于一體。
無名神醫喉結微微動了動,他慢慢低下頭,緩緩向東方不敗的臉靠近,東方不敗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然而明明感受到了溫熱的氣息卻久不見無名神醫親上來,東方不敗擡眼一看,只見他在距離他兩指遠的位置停下,他還聽到無名神醫用含笑戲谑的聲音說:“瞧,哭得跟個花貓似的。”
東方不敗臉上寫滿了失望,他想要坐起來,不想被無名神醫一把攬在懷中,他還親了親他的眼角,說道:“以後不要哭了,我心裏難受,會疼。”
東方不敗精致的面容上瞬息染滿了紅暈,他瞪了無名神醫一眼,還是就勢溫柔的靠在他的懷中,手更是不自覺間環在了他的腰間,緊密親和。
東方不敗以前是有過小妾的,還很多。他也親過他家小妾,也有很多次。他與他的小妾說過情話,各種都說。但是,那時候的他是絕對不像現在這般羞澀不安的。
現在的阿優和以前的阿優并不完全一樣,以前的阿優身上雖然也有一些草藥的味道,但他更像是大家世族走出來的公子,溫潤儒雅,現在的阿優身上有着濃郁的草藥香,在江湖中浸染一圈之後,他依然如玉清和,舉手投足卻間多了幾分灑脫。
不過,東方不敗不得不承認,不管是以前教他寫‘愛’的阿優,還是現在将他攬在懷中說‘心會疼’的阿優,都是他心中獨一無二的阿優。
東方不敗靠在無名神醫的懷中,滿足的閉上眼睛。
無名神醫低頭看了看安靜乖巧的東方不敗,心中也湧上一層滿足。
這幾年不是沒有人與他示情,但他都沒有心動的感覺。他想,他該是還沒有找到合适的人。
今日上黑木崖,在見到東方不敗的第一眼,他就隐隐有種熟悉的感覺,他猜測,他該是與他的過去有關。他在看到他眼中的激動和感情的時候,他心裏不是不感動的,只是他不敢确定,畢竟對方可是東方不敗,號稱無情無愛的東方不敗。剛才,在聽到東方不敗的低泣聲,在看到他臉上的淚痕的時候,他是真正切切感受到了心疼的,那種密密麻麻的疼痛的酸澀,讓他驚覺,或許以前的他,或者現在的他,并不是對東方不敗沒有感情的。
無名神醫雖然柔和随然,卻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在察覺到自己對東方不敗有感情,東方不敗又恰好喜歡他的時候就果斷出手了。
兩情相悅,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原來的設定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本文不走原著劇情,謝謝理解!
☆、固執
無名神醫抱着東方不敗躺了一會兒便聽他說起了以前的事情,在聽到東方不敗說他是被抓上黑木崖的時候,他不由得笑着說:“黑木崖是強盜窩嗎?怎麽專門抓人上山的?”
東方不敗聞言,伏在無名神醫懷中的身子立刻變得僵硬,他言不知措的說:“不,不是的,不是強盜窩,是……”
是什麽呢?是魔教,是殺人不見血的魔教?東方不敗很想解釋,但日月神教确實行事乖張,染血無數。
無名神醫也感覺到了東方不敗的不安和緊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