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清楚,眼前突然一花,手中的學生證被人抽走了,下一秒他的領口被揪住往下拽去。
郁桐出于本能,伸手抓住面前的東西——觸手堅韌柔軟,指尖還能摸到微硬的骨頭,是對方的肩膀。
那張熟悉的臉占據了郁桐的視線,淺棕的雙眼正飽含笑意地看着他,郁桐的心在剎那仿佛停止了跳動。溫熱的鼻息帶着淡淡的煙香噴灑在他臉上,有清新的洗滌味隐隐傳來,幹淨爽朗。
“兄弟,打個商量,這次就算了吧。”帶着讨好的聲音響起。
郁桐微微屏息。
不是他……幽安不會這樣……
“喂,說話啊。”
但是……郁桐的視線不由看向別處,那人坐在椅子上,矮他大半個頭。為了方便包紮,校服外套已經脫下,只留着一件襯衣,領口沒有扣緊,解了兩個扣,從他的角度,能看見深陷的鎖骨和一小片胸膛。
郁桐原本搖擺不定的心像被澆上汽油,一發不可收拾。那人顯然不知道他的心思,拉着他衣領的手還扯了扯,“跟你說話,怎麽不回答。”
郁桐怔怔看着那雙離他極近的薄紅嘴唇,一股沖動湧上心頭,他喉嚨一緊,腦海裏驟然浮現出一些晦暗不明的畫面,抓着那人肩膀的手心起了一層薄汗,身體也有了反應。
郁桐掙開那個人的手,幾近慌亂地跑出了校醫室。
[三]
早自習已經開始,走廊裏回蕩着各班的讀書聲,郁桐跑進了走廊盡頭的衛生間,他彎下`身打開水龍頭,捧了冷水就往臉上潑,反複幾次後,冰冷的水令他慢慢鎮定了下來。他抹掉臉上的水,擡起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毫無平日裏的沉穩模樣,他現在雙眼微紅,神情慌亂,整個人顯得無比狼狽。
四周一片安靜,連讀書聲都變得模糊不清。不可抑制的,他想起了那個人。每次見面,他們除了做“交易”的事情外,甚少交流。他只知道他的名字,從偶爾交談中得知他的喜好,還有在那幢舊宅中看到以及猜測到的種種可能。
那人在他眼裏,神秘又捉摸不定。對他來說,有種致命的吸引力,讓他想去靠近他,更進一步地了解他。
郁桐閉上眼,收斂了滿溢的思緒,他深吸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再睜開眼,他理了理微亂的領口,離開了衛生間。
回了教室,到座位上坐好,同桌的副班長寧敬湊頭過來問道:“那個人怎麽樣?”
“沒事了。”郁桐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打開課本,開始讀起來。
見郁桐沒有繼續說下去,寧敬欲言又止,想到那人之前的無賴樣,皺了皺眉,也不再多說什麽。
第一節課是班主任的課,上課鈴響過後,同學們都各自坐好等待上課。這次班主任姍姍來遲,教室裏漸漸響起躁動的聲響。很快,班主任推門走進來,瞬間教室內一片沉默。衆人目光落到她身上,随後又滑到她身後,人聲由小變大。
寧敬看見那個人,驚訝地對郁桐道:“班長,這個人不是那個……”
郁桐沒有回答,他的雙眼緊緊盯着那道身影。
“安靜!”班主任來到講臺上,介紹了站在一邊的人,“這位是新同學,他叫林青言。他學藝術繪畫類的,來我們學校交流學習。”說完,她帶頭鼓掌,“歡迎新同學!”
教室裏的學生也附和着稀稀拉拉的鼓掌。
簡單的歡迎結束,班主任看了下教室裏的座位,她開口:“你到郁桐旁邊坐,他是班長,有什麽不懂你可以問他。寧敬,楊慶那邊空着,你去那邊坐。”
安排完,寧敬便開始搬座位,她不着痕跡地朝着郁桐吐了吐舌頭,動作迅速地收拾好東西,很快就空出了位置。
見座位弄好,班主任對林青言說:“去吧,課本等下午來我辦公室拿。”
“好的,謝謝老師。”林青言乖巧回道。
郁桐見林青言走向自己,放在桌上的手緊了緊,他不自覺地有些緊張。
坐下後,林青言面朝郁桐揮了揮手,小聲道:“Hello,班長~又見面了,以後還請多多照應。”
郁桐看了他一眼,點了下頭。
幽安與林青言,他們有着相同的容貌,卻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郁桐望着講臺上班主任繪聲繪色地講着知識點,他的腦子在慢慢放空,心中像是有個氣球在天中不斷上升,突然這個氣球“嘭”的一聲炸了,破碎的殘骸從千裏高空墜落,瞬間就屍骨無影。
這一刻,他的失落壓得他幾欲喘不過氣,他無比地想念着心中那個人。
時間過得很快,即使伸出手也只能勾到光陰流過的痕跡,一條一條金色的線無邊無際,密密麻麻纏繞在所在的時空。随着走動,那些金線在一點點消失,無法捕捉,只能任憑流逝。
明亮的月光爬過窗戶,進入到空曠陰暗的房間裏,幽安坐在畫架前握着畫筆,細致地刻畫着他快完成的人像——那是一個清秀英俊的少年。
倏然,幽安停住畫筆,目光長時間盯着那張畫,拿畫筆的手無意識在左手的調色盤上點蘸,徑直往那張臉上畫去,一抹突兀的顏色破壞了整張畫。頓了幾秒後,他重複着剛才的動作,手越來越快,直接将那張人像毀得面目全非。他站起身,摔了筆和調色盤,一把将畫架掀翻,巨大聲響在空曠的室內突兀刺耳。
幽安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着,他抓住自己的頭發,死死盯着那張被毀的畫像。他開始沿着房間的空地走動,不斷繞着圈,不知道在做什麽。
在無數次經過穿衣鏡後,幽安站住了。他走近鏡子,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開始自說自話:“我該怎麽辦?”
“你應該去找他。”
“找他做什麽?”
“你需要他。”
“會被發現的。”
“那就讓他知道。”
“我很害怕。”
“別怕,一切都會好的。”
又是一次校考,考完後,學校便早早放了學。難得回家早,郁桐親自下廚做了飯菜。郁桐的母親——左萍,在那次大手術過後,恢複得很好,人雖然消瘦,但精神甚好。
“等過段時間,媽打算去找份工作。”
“為了錢的事?”
“欠了那麽多錢,咱們也沒多少積蓄,找個工作可以賺點錢。”
“錢的事再說,我來就好。”
“桐桐……”
“等高考完,我可以去找工作。你還是休息着,做了那麽大的手術要保養好,命……比較重要。”
“唉……都是媽不好,你這麽小,就讓你受這麽多苦。”
“媽,沒事。我們不是好好的嗎?你只管養身體,錢的事不用你操心。”
“可是,你大伯……”
“我早就說好了,你放心。”
“唉……桐桐,媽真是沒用……”
“媽,別說這些了,我們吃飯吧。”
“嗯……”
飯桌上,郁桐一直講着學校裏的一些趣事,左萍被逗得合不攏嘴。一頓飯在歡聲笑語中結束。
雨在天黑前就開始下起,郁桐站在陽臺上,兩條手臂搭着欄杆,他彎着身,一只手拄下颌,望着路燈下,零零碎碎飄飛的雨絲。
一個人安靜的時候,郁桐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幽安,想念他的每個地方,不管是神态語氣,還是一些不可言說的方面。
雖然他們之間關系“畸形”,幽安的态度也一直不冷不淡。可是在一定程度上,除了母親,對他這麽好的人就是幽安了。
郁桐越想心裏越發苦悶,他嘆了口氣,站直身體,估摸着或許應該去雨裏洗洗腦子,清醒清醒。
“媽,我出去一趟。”
“這麽晚了,要去哪?還下着雨呢。”
“我就出去逛一圈,剛考完試,散散心。”
“去吧去吧,早點回來。”
“好。”
“記得帶傘!”
“知道了。”
郁桐出門的時候,雨已經小很多,他沒有拿傘,穿了一件帶兜帽的外衣就下樓了。
郁桐的家在城東的半山腰上,那一片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老公房了,比不得城裏那些精裝修的社區。不過這裏氛圍好,風景也不錯,小商鋪比較多,買什麽都方面,非常有生活氣息。
還在下着小雨,路人不多,他戴着兜帽,在巷子裏走着,路燈在雨下發出暗黃的光暈,将一切都暈染成古舊的氛圍。
一個轉彎後,郁桐站住了,他看到有個人在離他一條巷道的另一條路上走着,即使有段距離,郁桐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幽安。
心跳驟然快了起來,還沒有回神,郁桐已經朝着那個快要消失的人跑過去。
郁桐追逐着那個背影,他死死盯着那個人,奔跑間心跳激烈,像是生命盡頭的最後掙紮。他費盡全力去追趕,視線裏光影晃動,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