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細柳

“主子,您怎麽不把事情告訴殿下呢?”半夏見太子沒呆太久,便又離開了,忍不住問道。

柯蓉抿唇微笑:“因為,我和殿下告狀,沒有讓殿下自己查到來得有用。”

凡是大人物,都很有疑心,對別人說的話,總會帶有三分保留,同時,他們非常相信自己對自己經過努力查到的事情,更相信一些。

所以才不主動說,但是并不是不告狀。

半夏不太理解,不過知道柯蓉并不是什麽都沒做之後,就也不擔心了。

很快,孫凝歌父母将要進宮的事情,便傳遍了東宮。

宋雪氣得發抖,連淑琴慕容霜等人則是羨慕之後,又黯然神傷,她們也進宮三年多了,如今與父母家人遠隔千裏,卻是從未見過的。

柯蓉其實也有些羨慕,她占了宿主的身子這麽多年了,時時刻刻受着宿主家人的蔭庇和照拂,初時是極為感激的,時間長了,便也漸漸轉化為了親情,這份親情,彌補了她上一世曾缺失的愛。

她是極為珍惜的,也真心想着能替宿主盡孝。

第二日,孫凝歌風光無比。

孫父是外男,不好在後宮久呆,因此太子特意吩咐了讓孫凝歌和孫父在東宮前後交接的抱廈相見,略微談了一會兒之後,孫父被帶下去,跪着叩見了太子,太子略微笑着說了兩句話,讓他出宮去了;而孫凝歌則帶着孫母到了自己住的凝舞軒,待到酉時初,孫母才在宮人的指引下離宮。

孫凝歌送走孫母之後,趕着去給太子謝恩,之後,太子随着孫凝歌到了凝舞軒,如此盛寵,讓許多人夜不能寐。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柯蓉也沒怎麽睡着。

披着衣服起來,也不要許多人跟着,便只帶了半夏和白薇,借着月光,在錦荷殿內慢慢走着。

如此盛寵,太子到底想要從孫凝歌身上得到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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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卻見路遠疾步走來,低低叫了一聲:“主子……”

柯蓉側頭,“嗯”了一聲,慢慢走近了,問道:“怎麽了?是羽兒有事麽?”

路遠大部分時間都是跟着羽兒的,晚間也陪着羽兒宿在錦荷殿的側院。

路遠看了一眼柯蓉身後的半夏和白薇,半夏和白薇會意,稍稍朝後退了幾步,路遠這才壓低了聲音,在柯蓉耳邊低低說了幾句。

柯蓉聽了,眉目不動,只是低低問道:“人怎麽樣了?”

“醒了,不過暫時說不出話來。”路遠低聲回禀:“所以想讓半夏或者連翹去看看,奴才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頭,還是要問問清楚,有點準備才好。”

柯蓉“嗯”了一聲,轉而對半夏說道:“半夏,路遠說羽兒睡着的時候不太安穩,你去看看怎麽回事。”

半夏應了一聲,跟着路遠去了,柯蓉回身望着白薇,面上帶笑,神色平靜,也不說什麽,只是定定看着白薇。

白薇臉色,從原先的從容,漸漸變得蒼白,最後咚地一下跪在了柯蓉的面前。

“這是做什麽?”柯蓉笑笑,緩緩走到白薇的面前,笑着說道:“好好的怎麽跪下了?快起來吧。”

白薇看着柯蓉雪緞錦衣下,那用最好的素錦制成的日常穿的繡鞋,心神,漸漸穩定了下來,俯身,如五體投地一般:“奴婢雖然沒有路總管的能耐,但是一些粗笨的活計倒也做得來,若主子不嫌棄,便請主子收留白薇吧。”

柯蓉嘴角彎起,面上挂着淺淺的微笑,目光似是清明,卻讓白薇覺得很有壓力,怎麽都不敢擡頭。

“你本來就是我錦荷殿的宮女,何來收留一說,莫不是今兒犯了傻病了,還不快起來。”柯蓉隔了許久,才幽幽嘆息一聲,開口說道。

白薇卻不敢起來。

她知道,雖然自己是太子撥給柯嫔使喚的,日常柯嫔對自己也很是倚重,但是柯嫔是忌憚自己的,所以柯嫔對着自己和藿香的時候,比對着半夏和連翹的時候,多了三分的客氣,少了三分的親近。

因為,自己效忠的主子,其實是太子,而不是柯嫔,即便太子對柯嫔再信任,可柯嫔,畢竟不是太子。

柯嫔自己也清楚,自己和藿香,會像太子通報錦荷殿內比較重要的事情。

所以遇到極重要的事情,柯嫔是不會讓自己知道的。

剛剛路總管,明顯是有極為秘密的事情向柯嫔禀告,這正巧碰上了,她不好前進,也不好後退,柯嫔也不好讓她回避,因此,事情便為難了起來。

若不想就此被排除出柯嫔的核心圈子,那麽,她便必須要做出選擇,若還是像以前一樣一有事情就向太子回禀,那麽,她便是現在能讓柯嫔忌憚客氣,之後,怕也下場不會好。

柯嫔是主子,且有晟郡王。

白薇是個聰明人,剎那間,便知道,自己必須要對柯嫔有所表示,才能繼續這麽滋潤地活着,只是,那個度,有點不好取舍,所以才猶豫。

可柯嫔給她的壓力,遠比她認為的要大得多。

不過,柯嫔有家世,有晟郡王,人有聰明,且太子也是寵愛的……如此,前程遠大。

白薇此時,是不得不低頭,同時,也是權衡之下,心甘情願的低頭。

對白薇的識時務,柯蓉很滿意,她和白薇都清楚,無論何時,白薇都不可能真正的奉她為主,但是,只要白薇不要那麽主動地把錦荷殿的所有事情都告訴太子,只要白薇在和太子彙報的時候,稍微偏向她一點兒,那麽就已經是對她的極大幫助了。

現在這個結果,柯蓉就很滿意。

隔了許久,半夏才從跨院回來,稍微洗漱之後,進了內室,回禀柯蓉。

“見過人了,确實是細柳,臉上的傷痕都是被竹板打的,奴婢已經幫着上了藥,不過以後傷口雖然能好,但是一定會留下疤痕;身上倒是沒什麽傷,至于嗓子啞,那是被水嗆得傷了嗓子,奴婢已經留了藥,吃上幾丸就會好一點,頂多明天晚上就可以說話了,沒有什麽問題。”

柯蓉點點頭,揮手讓半夏去休息,自己躺在床上,默默想着路遠的話。

前幾天,羽兒看見太子射箭的時候箭箭皆命中靶心,那英姿勃發的樣子,讓羽兒崇拜父親的心前所未有地膨脹起來,所以,迫不及待也想要一張弓,可制式的弓箭都不适合,而路遠自己用的弓是三石的,不适合小孩子,所以路遠便答應羽兒,親手幫他做一張極好的弓。

因為答應了羽兒,所以路遠便便尋了上好的柘木、中青的牛角、牛筋、魚膠、上好的絲線,親自處理着。

這事情太子和柯蓉都知道,且還幫着提供了材料,如柘木、水牛角之類的,是太子命人尋來的,而絲線之類,則是柯蓉貢獻的。

做一張好弓要費許多的時間,而路遠白天大多數時候要跟着羽兒,只有晚上羽兒睡下了,他才有空閑,因此這幾日都是晚間抽空做弓,為了怕吵着人,他都是選了人少的地方來做,今兒他剛弄完柘木,打算回錦荷殿的時候,卻聽到了輕微的響動。

路遠藝高人膽大,悄悄朝着發出聲音的地方去了,只見得有兩個太監一個在前背着一卷席子、另一個在後一邊走一邊四處張望,那鬼鬼祟祟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事。

路遠瞅了一眼那席子,一看就知道裏面是裹着一個人的。

他出身王府,這些陰私見了不知道多少遍,本來是不打算管閑事的,畢竟,宮裏這種事情多了去了,管是管不過來的,反而會因此惹上一身騷。

哪知道,這時候袋子掉在地上,露出了袋子裏的人,路遠面色不變,心底卻揪緊了起來——那宮女,是錦荷殿的人,雖然只是一個小宮女,不是近身伺候柯蓉的,平常做些灑掃的工作,很是不起眼,但是路遠是錦荷殿的副總管,對錦荷殿每個人的情況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因此,雖然那個宮女此時臉上滿是青紫,他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路遠本能覺得事情不太好,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便只是悄悄跟着,見得那兩個太監輕車熟路,竟然是借着內宮侍衛換班的小小空隙,一路順暢地到了冷宮附近的荷塘邊,直接把袋子扔了進去,而後急急退走。

路遠稍微隔了一會兒,确定他們已經離開了,便下去把人撈了上來,尋了隐秘的假山洞裏把人給救了,之後,便悄悄帶着人回了錦荷殿。

他武藝比內宮的侍衛厲害的多,因此雖然帶着一個人,卻也沒有被發現。

把人悄悄藏起來之後,路遠換了衣服,便直接來報柯蓉。

柯蓉把事情過了一邊,抿唇微笑,看來,因為孫凝歌的懷孕,東宮短暫的平靜,又要被打破了呢。

可是也沒法子,畢竟對于宮裏的女人而言,子嗣便是她們一輩子的依靠,也是她們争寵的武器,為了不讓別人越過自己,自然要把別人的武器折斷在萌芽狀态,免得将來自己受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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