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叫哥
祁夏走出教學樓，冷風一吹清醒了許多，他掏出一根煙點上叼嘴裏，深吸一口就掐滅——已經在嘗試戒煙了，可惜煩躁的時候好像只有濃郁的煙味才能讓他冷靜。
他靠在牆邊，放空自己，讓那餘下的一點點憤怒和嫉妒消散，陸佳瑤對韓揚的突然告白讓他猝不及防，一瞬間起來的情緒支配着行動，到底是沖動了。
沖動的後果就是韓揚會怎麽想，圍觀的同學又會怎麽腦補？現在可倒好，韓揚和譚浩然還沒從昨晚的事裏摘出來，他又上趕着跳進去。
祁夏扒拉扒拉頭發，把額前碎發全都捋到腦後，露出精致的眉眼，裏面蘊着陰鹫和沉思。
以後絕不能這麽沖動，韓揚太聰明，讨厭同性戀的同時恐怕也對這方面很敏感，他不能暴露，也無法承受暴露後的結果。
上課鈴打響前，祁夏把煙頭扔垃圾桶裏，淩亂的額發落下來，遮住他的眼睛和眼裏的情緒，上樓梯的時候碰到韓揚，祁夏仰頭看他。
青白色的校服外套垂墜着，襯得少年身形挺拔，腰身纖瘦，祁夏很想抱一抱，他這麽想，也這麽做了。
幾步跨上臺階，停在低一些的位置，祁夏伸出雙臂，虛虛圈抱住韓揚，點到為止。
“哥，我頭疼。”他撒嬌。
韓揚垂眸看他，目光深邃，祁夏與他對視，坦坦蕩蕩。
韓揚率先挪開視線，伸手拉住少年的胳膊輕輕往上一扯，祁夏踉跄一下在他身邊站穩，兩只手搭上他的太陽穴。
“為什麽突然沖桌子？”韓揚一邊按揉一邊問。
祁夏閉着眼仰頭享受，豐潤的唇瓣抿着，少頃勾起一抹弧度：“嫌煩，吵我解數學題了。”
韓揚低笑一聲：“像你的風格。”不知信還是沒信。
兩人磨蹭了一會兒才往教室走，祁夏摸摸口袋，掏出一瓶藥酒，抓抓腦袋毛：“其實我也買了，要不？”
韓揚看他一眼：“從哪兒弄來的？”沒有拒絕。
祁夏等他收下後才道：“我媽塞我書包裏的，上英語課找聽寫本找到的，你看看過期沒，我還沒用過。”
韓揚應了聲，進教室前又道：“下次別這麽沖動。”
祁夏點點頭，笑嘻嘻把人往裏推：“知道了，班長操心啦~”
韓揚不動，蹙着眉毛看他，認真道：“不是班長。”
“嗯？”
“叫哥。”韓揚說，“再叫一遍。”
祁夏愣了下，繼而展顏一笑，軟軟道：“哥——”
陸佳瑤表白的事鬧得有點大，兩個班的班主任找他們集體談話，苦口婆心地談，話都不敢重，繞來繞去都是你們現在還小，應該以學業為重，早戀是不應該的。
韓揚全程都很鎮定，認真聽老師教誨的樣子，陸佳瑤卻哭紅了鼻子，上氣不接下氣的，兩位老師反過來安慰她。
一番談話并不長，畢竟都是自家班裏的好苗子，不忍心說重，讓他們回去寫個檢讨事兒就算了。
兩人在連接兩棟教學樓的長廊上分開，陸佳瑤吸吸鼻子，喊住男孩。
“韓、韓揚，對不起。”她抽抽噎噎地道歉，“我、我只是不甘心，明明、明明還沒有告白就被拒絕，總想着、想着試一試，也許、也許不那麽糟糕。”
韓揚頓住腳步，轉身看女孩，一張可愛清秀的臉哭花了，有點可憐。
他掏出一包紙遞過去，表情認真：“你值得更好的。”
陸佳瑤噎住，韓揚是在給她發好人卡嗎？
事到如今，她試也試了，結果并不出乎意料，懸在心頭多時的暗戀有了結局，反倒看開了。
“韓揚，我真的想象不到某一天你喜歡上一個人會是什麽樣子，但可以肯定那個人一定很好，被你喜歡……一定很幸福。”陸佳瑤攥緊手裏的紙包，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好啦，我的暗戀到此結束，希望以後還是朋友呀。”
“你好，高三（11）班陸佳瑤，很高興認識你。”
韓揚看向那只伸過來的手，餘光瞥過教室門口狀似無意掃向這裏的少年，确實很好。
他伸出手，指尖與女孩的指尖輕握一下又放開，說：“你好，高三（2）班韓揚。”
頓了頓補充道：“國賽加油。”
韓揚往這邊走過來，祁夏立刻停下和宋昊的交談。
“等我？”韓揚挑眉問，這個點基本都去吃午飯了。
宋昊手裏抓着個塑料袋，裏面有一罐自制的辣醬，他點點頭：“是呀是呀，班長，咱現在是室友了，是個小團體，一起去吃飯呀，國慶回家我媽讓我帶的自制辣醬還沒吃完呢，很好吃的。”
“韓揚不吃辣。”
“好啊，謝謝。”
兩人同時說完，對視一眼，宋昊有點懵，所以這是能吃還是不能吃呢？
中午三人坐在一起吃飯，看到這一幕的同學都很驚訝，然而三人中的兩個不在意，還有一個大大咧咧完全沒感覺到異樣。
宋昊拿小勺子一人分一勺辣醬，拌着米飯和大白菜吃可香了，辣醬裏還有牛肉粒和小豆幹，料足味美。
祁夏一邊動筷子一邊小心偷觑對面少年，只見對方用筷子攪拌幾下飯菜和辣醬，十分淡定地吃了一口，高冷學神瞬間變得接地氣。
“辣嗎？”祁夏沒忍住問道。
韓揚嘴巴咀嚼幾下，客觀點評：“有點辣，但是挺好吃的。”
宋昊一臉“那必須的”，作勢又要給韓揚加點辣醬，被祁夏攔住：“夠了夠了，你留着點吧。”
“哇，夏夏你啥時候變得這麽體貼了，以前你都跟我搶着吃的。”宋昊震驚臉，祁夏白他一眼，把小罐子端過來給自己加：“留給你就是留給我。”
雖然韓揚表情沒變，但抿緊的薄唇和不時喝湯的動作足見那句“有點辣”絕對不真心。
他可舍不得哥被辣到，不過很奇怪韓揚明明一直都不吃辣啊，今天怎麽破例了？
宋昊吃得快，吃完後一抹嘴就要去超市買點小零食：“我先去買，中午人太多，去遲了擠得慌，你倆要帶啥？”
祁夏要瓶娃哈哈和水果糖，韓揚啥都沒點。
祁夏吃完飯端着碗喝湯，順便欣賞韓大學神吃飯的端莊姿态，心想這人還和小時候一樣，吃起飯來也認真過頭，一絲不茍的。
“你不是不吃辣嗎？”祁夏看他又吃了口拌着醬的飯菜，忍不住問。
韓揚慢條斯理咽下口中飯菜，拿紙巾擦嘴，一舉一動都體現出教養和優雅，和蘭姨一樣，祁夏想應該是從小耳濡目染的緣故。
“人總是會變的，況且嘗試新事物的感覺不賴。”
兩人倒完剩飯剩菜走到食堂門口等宋昊，宋昊沒等來，卻看到譚浩然和他的小兄弟朝這邊過來。
譚浩然沉着臉，看到祁夏的瞬間眼睛亮了一下，又看到他身邊的男生，很快想到什麽似的恢複原本的冷漠，看也不看地從他身邊路過，和朋友談笑着走遠。
祁夏垂放在褲縫處的手握緊又松開，昨晚才拉黑的，今天碰到确實有些尴尬，好在對方沒說什麽。
“你們崩了？”一直沉默的韓揚突然問道。
“嗯？”祁夏看他，忍不住揉揉眉心，“沒有，本來也不是什麽熟識，昨晚你們打起來的事實在……”
“我看他不順眼。”韓揚打斷他的話，直白坦蕩，繼而又道，“不過我昨晚确實沖動了。”
“老班今天中午沒找你談昨晚的事吧？”祁夏問。
韓揚點頭，沒有隐瞞地把談話內容告訴他，祁夏聽完後既有些欣喜又難掩詫異：“啊，我還以為你有點喜歡陸佳瑤呢。”
韓揚輕戳他額頭，無奈笑道：“哪聽來的八卦，小道消息不可信。”
祁夏為這一抹笑淪陷，傻傻笑開：“以後絕對聽哥的官方消息。”說完後又覺得不對，他才不想哪一天聽到這人官宣和誰在一起呢。
“哎，浩然，你怎麽心不在焉的？”夏輝拐拐他兄弟胳膊，覺得很不對勁，“你這兩天魂不守舍的幹嘛呢？失戀了？”
譚浩然就像被戳到痛腳似的惡狠狠道：“什麽失戀？哥們煩着呢，過兩天就校籃球聯賽了，錢時瑞的腳傷還沒好，幾個高三的學長又退隊了，現在隊裏能頂上去的沒幾個，還他媽一個個的曠訓練，比個屁！”
夏輝抹了把被噴一口唾沫星子的臉，默默道：“之前一場籃球賽上，咱不是相中幾個好苗子嗎？”
他想了又想，一拍腦袋：“想起來了，咱剛才是不是和人家擦身而過了啊，要不你去問問他，不管怎麽說都是為校争光必須當仁不讓啊！”
譚浩然喉嚨一哽，煩躁地把人推開：“去去去，人是高三的，怎麽可能勻出學習時間來訓練參加比賽？”
“不還有兩個嗎，都是高三的？”夏輝臉色變得不好看，“得，完了，這次比賽要涼。”
譚浩然摳摳臉頰，一臉煩躁糾結，一腳踢飛路上的小石子，心裏還是躁得慌。
一半是因為比賽，另一半……自然是某個人毫不留情的拉黑和漠視。
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事情，譚浩然無從體會這份焦灼有何不同，只知道他看到少年和那個人站在一起就分外不爽。
不管怎麽樣都站在那個人身邊是嗎？無論如何都選擇幫助他關心他？
譚浩然冷笑一聲，心裏下了決定。
“學校的榮譽，憑什麽只讓我們拼死拼活地去累？學有餘力的同學不都該盡一份力嗎？”
夏輝打個寒顫，莫名感覺哥們現在笑的瘆得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