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別跟着我

時間過得很快，一切都在肉眼可見地進步，比如每次小測驗的成績，越來越輕松的早訓，越來越默契的配合，祁夏對即将到來的校籃球聯賽很有信心。

周五早上起了個大早，今天是最後一次早訓，今明兩天有校運會，後天是籃球比賽，連續三天的安排也是為了讓廣大高三學子放松放松。

祁夏蹲在床頭系鞋帶，一只穿着白襪子的腳出現在視線裏，很快消失不見，身邊驀地一陣風，韓揚穿着拖鞋站在旁邊。

穿好鞋站起來跺跺腳，祁夏露出一抹笑，壓低聲音問：“哥，今天怎麽起這麽早啊。”

“最後一次早訓，陪你去一趟。”韓揚換好衣服穿好鞋，速度極快地洗漱完畢，又把地面拖掃一遍，背上書包提着垃圾袋站門口等少年。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第二次一起出門，上一次就是第一次早訓，後來祁夏堅決拒絕了韓揚的陪同——開玩笑，他報名的最初用意就是不想累到韓揚，尤其在知道對方還有自己要辦的事後，他更加慶幸當時的選擇。

食堂裏，祁夏點了小馄饨，韓揚點了清湯面，默契一笑，仿佛有甜蜜在發酵，不過祁夏也只敢這麽想想，不敢說出來。

早訓內容是打配合賽，譚浩然特地請了退隊的高三隊員來跟他們打一場，祁夏數了數，覺得人不太對。

“少了一個？”他問譚浩然，後者悶了口礦泉水，朝一臉淡然的韓揚努努嘴，“他呗。”

譚浩然進隊的時候韓揚已經退了，所以他不知道，還是這次請高三的學長幫忙人不夠才被告知推薦有這麽一號人物的。

前隊長告訴他，韓揚打球很厲害，如果不是高一上臨近期末突然退隊，可能隊長都輪不到他來做。

祁夏還有點懵，他記得韓揚明明不會打籃球啊，所以是分別的三年裏學的嗎？可是小時候他有一次打籃球被人撞到地上，胳膊輕度骨折，對方還訓斥過，說打籃球太不安全還沒意思。

那現在是什麽情況？他總覺得錯過的這三年裏錯過了很多不得了的東西。

韓揚脫掉校服外套，露出裏面寬松的長袖白T，不緊不慢地把袖子撸起，接下抛過來的籃球拍了拍，很快找回手感。

高三“退役隊”和參賽隊很快站好位，裁判員一聲令下比賽開始。

祁夏很快從懵逼狀态中清醒，韓揚接連帶球過兩人，速度之快動作之利落可見實力不俗，認真起來的樣子更是又帥又飒，他看在眼裏，心頭仿佛燃起一團火——激動而熱血。

比起全員的投入專注，身為隊長和中鋒的譚浩然明顯不在狀态，在被對方繞過防守投入一球後，他狠狠搓把臉，眼神陰郁。

整個上半場因為隊長的不在狀态，全隊都被壓着打，前隊長看不下去拉着譚浩然到一邊談話，表情凝重。

韓揚拿毛巾擦擦汗水，抿了口礦泉水，坐在一邊等下半場開始，期間收獲不少崇拜訝然驚呆的目光，還有幾個想上來請教的，都被他拒絕了。

祁夏磨蹭着挪過去，不知道怎麽開口，他要早知道韓揚打籃球那麽厲害估計當時就不會報名了。

你想想這跟一個弱雞學渣對學霸說我替你考試有什麽區別？太丢人了吧，祁夏默默沮喪，咬着瓶口一臉悵然。

“哥，你會不會嫌我多管閑事啊。”

韓揚側頭看垂着腦袋，連頭頂一撮呆毛都喪氣趴伏着的少年，握着礦泉水瓶的手緊了緊，喉頭上下滾動，認真道：“沒有。”頓了頓又補充道：“你是為了我好。”

韓揚很少說煽情柔軟的話，說完後自己耳朵都紅了，一眼不錯地盯着少年，可惜對方始終低着頭，沒看到。

他拍拍少年肩頭，起身，說：“下半場開始了，後天的比賽好好打，你……們很棒。”

祁夏擡頭看他，眼裏漸漸燃起神采，重重“嗯”了一聲。

下半場整支隊伍徹底凝練起來，配合打得相當好，隊長重回狀态甚至狀态好過頭了，簡直是不要命地把對方往死裏打，比分一舉扳回。

韓揚帶球繞過對方大前鋒，觑準時機躍起投籃，被跟他身高相差無幾的譚浩然狠狠撞下來。

兩人弓着腰對峙，粗重灼熱的呼吸噴在對方臉上，互盯找破綻的眼睛赤紅，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籃球拍擊聲，戰況膠着。

韓揚一個假動作，速度極快地繞開譚浩然，對方反身擋住，伸手奪球，不遠處祁夏的喊聲傳來：“球給我！”

韓揚頓了一下，瞥一眼神情不善的男生，對方大手一動，直接把球扣下，一氣呵成地抛給隊友。

祁夏接過球往對方藍框沖擊，兩人喘着氣站在原地，互看一眼，譚浩然突然嗤笑一聲：“很在意他啊，放水都放的不着痕跡。”

韓揚看着少年躍起扣籃的背影，聲音淡淡：“是你太弱了，譚隊長。”

一場配合賽結束，大家信心增長不少，甚至開始商量拿獎後去哪裏搓一頓了，譚浩然适時打住他們的膨脹心理，代表他們對高三學長們表達謝意。

前隊長擺擺手，語重心長地告誡：“只要大家穩住心态，打好配合，我相信我們一定沒問題。”

早訓散場後校運動會正式開始，祁夏拉着韓揚跑到自己班那邊，發現大家夥臉上都貼着五星紅旗的小簽兒，跟迷彩似的，手上握着小紅旗、應援棒。

體育委員跑過來找韓揚：“班長，就差你了，咱班數你和李川的身高相當，橫幅得你倆一起舉着。”

祁夏啧啧，他們基中的運動會花樣很多，入場儀式上各班争奇鬥豔，有穿民國服的，有cosplay的，甚至還有睡衣趴的，總之精彩到能讓人看花眼。

他們班一向比較樸素，不過今年也弄了點小花樣，祁夏走到隊尾，宋昊和李川一人舉着橫幅一邊跟他打招呼，體委跑上去拉住宋昊抓着的橫幅，韓揚撐起李川手裏的，一前一後兩排字，合起來就是“三（2）最帥，從來不敗；三（2）不紅，天理難容”。

“誰想的詞兒啊，挺牛的啊。”祁夏樂呵呵笑，宋昊連忙指自己，頗為得意。

今天一天基本上都是單項比賽，從男子女子長短跑到鉛球、跳高和跳遠，高三（2）班男生多，拿的獎多，得分甩第二名甩得老遠。

祁夏給跑完一千米的宋昊遞上一瓶水，豎起大拇指：“還是昊哥牛，甩第二名小半圈，厲害！”

宋昊狠狠灌了一大口水，一抹嘴巴，意氣風發：“那必須的，昊哥這體魄，不拿第一絕對不能夠啊。哎，你給我寫加油稿了嗎，我咋沒聽見啊。”

“寫了寫了，我給你來一遍啊：面對艱苦的征程，你毫不畏懼，從未放棄，就像高飛的雄鷹，潛游的巨鯊，高躍的鯉魚，在這一千米的賽道上，你是風，是電，是一往無前的利箭，我們等着你凱旋！加油，高三（2）班的健兒——宋昊！”

祁夏聲情并茂地念完，抹一把并沒有淚水的眼角，慈母般看向一臉血的宋昊：“來，讓爸爸聽聽你的聽後感。”

宋昊給他個“呵呵”外加白眼，直接來個鎖喉：“老實交待哪兒抄的呢，一看就不是你的文筆。”

祁夏扣住他胳膊，眨巴眼，一臉無辜和控訴：“我兒不孝，爸爸嘔心瀝血的巨作居然被你如此玷污，可悲，可嘆啊！”

兩人打打鬧鬧，正好被走過來喝水的李川聽到，立馬來戲：“我孫不孝啊，辜負我兒拳拳父愛，可惱，可恨啊！”

祁夏、宋昊直接給他兩記老拳，沒打實，這家夥一會兒還要跑三千米呢。

“你早上不是拉肚子嗎，現在成不？”宋昊啃口柚子，擺出老父親的擔憂。

李川揉揉被輕輕垂了兩下的肚皮，大手一揮：“沒啥事是蹲個茅坑解決不了的，你倆與其擔心我還不如擔心班長，我第一次看他報長跑項目，頂得住嗎？”

祁夏從知道韓揚跑三千後就開始擔心了，雖然對方體能什麽的都不錯，但三千米畢竟不短，跑下來能要人半條命，基本上報這個項目的都是體育生。

“還不是體委看沒人報了才去問的嗎，班長太盡責，就攬下來了。”說這話的是坐在前面的圓臉女生，她回過頭，表情憤憤，“體委咋不以身作則，真是的！”

被說得沒臉的體委默默擦淚，幽幽道：“這不是我菜嗎……”

李川跟他們擊完掌後去檢錄，看到蹲在地上系鞋帶的班長，湊過去打招呼：“班長，加油哇，咱一起為班争光。”

韓揚系好鞋帶站起來，眉目溫和，比平日裏不近人情的樣子親切許多，李川沒想到能從他嘴裏聽到類似的回複。

“加油，李川同學。”

随着一聲槍響，男子三千米長跑正式開始，大多數參賽者選擇保持勻速跑動，只有李川等少數幾個體育生一開始就往前沖，在磚紅色的跑道上劃出一道道熒熒綠色，看着就激動人心。

祁夏原本站在一處巴巴看着，直到第五圈，所有人都慢下來，熒綠色馬甲粘在汗濕的後背上，粗重的喘息和着沉沉的心跳，他忍不住跑到跑道邊，跟韓揚一起跑。

操場上和他一樣陪跑的有不少，還有好幾個女生圍着韓揚，祁夏憑借一圈又一圈把其他人耗下去，沉默着跟在韓揚身邊。

“不要跟着我跑。”有低弱的聲音響起。

祁夏側過頭看他，少年汗濕的睫毛耷在眼皮上，望過來的目光又冷又涼，他再一次重複：“別跟着我。”

聲音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