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可以敬你但不能愛你

李川拿到拍好的片子走進病房，看到病床邊圍了一圈人，宋昊、韓揚、教練、王老師，還有校隊的隊員。

祁夏坐在床上跟他們說沒事，一會兒打個石膏就行，腳踝沒骨裂，只是崴到後腫了起來，看着吓人而已。

“這次醫藥費學校包了，祁夏同學好好養傷，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教練一臉歉然，“可惜沒證據向主辦方投訴，否則嘉中那些人一個都別想跑。”

這裏頭牽扯的彎彎繞繞太多，一個沒處理好就會上升到兩所學校之間的矛盾，基中和嘉中都在N市頗有名氣，上頭絕對不想看到兩所學校對立。

祁夏表示理解，讓教練他們千萬不要自責，接着他又看向譚浩然，大男孩一臉自責愧疚，眼角紅着，嘴角抽動，他連忙打住，打趣道：“隊長可千萬別跟我說對不起，我不是為了你啊，我是為了咱們團隊，這叫那個、那個什麽損失最小化。”

譚浩然作為隊長和中鋒，在籃球場上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況且他投籃命中率高，頂上他小前鋒的職能問題不大，所以祁夏才會沖上去擋開，可沒想到對方一開始的目标就是他，譚浩然只是個幌子。

譚浩然說不出話，身體緊繃着，在祁夏再度開口前沖出房門，和進來的李川撞個正着。

“他咋啦？這麽沖？”李川揉着被撞疼的肩頭，把片子放桌上，喝了口水。

祁夏說沒什麽，然後看見韓揚走過去把片子拿起來看，面無表情的樣子看得他心裏毛毛的——他哥從進病房後就一句話都沒說。

直到祁夏被醫生帶着去打石膏，韓揚才開口：“沒事，別怕。”

要不是這麽多人盯着祁夏準熊撲上去，他不是怕疼啊，他是怕你一句話都不說實在心焦啊。

打石膏的過程并不多漫長，等祁夏回來的時候教練和籃球隊的隊員們都回去了，床頭櫃上有滿滿一籃子新鮮水果，李川和宋昊坐床邊看手機，韓揚坐在一邊的軟椅上，像是看着門口發呆。

他一出現三個人都圍了上來，祁夏舉起被包裹的“白白胖胖”的手臂，笑道：“巨型武器，哈哈。”

李川把他拐杖接過，宋昊扶着他到床邊坐下，說：“夏夏，教練給叔叔阿姨打了電話，他們就快到了，你們晚上要吃啥，我和李川去……還有班長去給你們買。”

祁夏聽到爸媽要來心裏咯噔一下，籃球賽的事兒完全沒跟家裏說，而且以他媽媽的性格，輕度骨裂的傷在她看來都要命的很，他不想讓爸媽太擔心。

不過這種情況不聯系家裏人也是不可能的。

祁夏點了些吃的，又問他們仨要吃啥，一并點了，他請客，畢竟這麽晚還留人家在外面陪着，即使是朋友也不好意思。

宋昊說不用，祁媽媽給他轉了錢，等叔叔阿姨過來他和李川就得回去了，教練說他倆不能在外面留宿。宋昊說到這裏有些郁悶地瞄一眼韓揚，這家夥教練就啥都沒說。

祁夏“奧奧”應了，讓他們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正說着話祁爸爸祁媽媽就沖了進來，兩位長輩一臉的着急擔憂，祁媽媽都急紅了眼眶，看到兒子手臂上的石膏和褲腿卷起後露出的紅腫腳踝，眼淚直接落了下來。

祁爸爸穩重些，半摟住妻子，拍拍她的背心讓她別急，別在小輩面前失了分寸，祁媽媽抽噎幾下才緩過來，抹掉眼角的淚走到床邊。

雖然很關心兒子，秋琳還是先對韓揚他們表達了謝意，說一會兒請大家去吃飯，回去的車費也包了，宋昊、李川忙說不用勞煩阿姨，他們一會兒就回去，學校包車費的。

韓揚沉默了會兒，說：“秋姨，我想在這裏陪夏夏。”

秋琳說這怎麽好意思，卻到底沒拒絕他的好意，倒是站在他身後的祁勇眉頭皺起，說：“小韓也回學校吧，耽誤你挺多時間的，這裏有我和夏夏他媽就行。”

祁夏一聽這話就不樂意，忍不住道：“爸，哥是好意，他在這兒陪着也沒什麽。”況且他明天就出院了，還能和韓揚一起回學校。

“胡鬧！”祁勇突然呵道，臉色沉下來，“你看看你一天天耽誤人家多少時間，小韓不要學習不要考試嗎？就你鬧得自己滿身傷，麻煩別人。”

這話剛落所有人都面色一變，祁勇面上讪讪，意識到自己說過頭了，還沒和緩語氣就聽秋琳等着他罵：“祁勇，這可是你兒子，你兒子剛受傷啊，骨裂啊，有你這麽說兒子的嗎？小韓陪着怎麽了，人家願意的，小輩關系好你也看不過去是嗎？”

這句話也不知道戳到祁爸爸哪裏的痛點，他剛緩下來的面色又瞬間沉下去，看一眼韓揚，沒有多說。

祁夏垂着頭，這句來自父親的“麻煩別人”刺得心痛。

而且啊，他最不想麻煩的、叨擾的，就是韓揚啊。

一時間氣氛有些尴尬，李川和宋昊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宋昊只好打哈哈道：“哎呀，夏夏累了一天肯定餓了，我和川子去買飯菜，阿姨你們好好聊，好好聊啊。”

李川暗地裏戳他一肘子，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兩人磨蹭着溜出病房，嘆了口氣，祁叔叔那話太紮心了。他們從來沒覺得祁夏是個麻煩，相反，就像自家弟弟，夠義氣，有時候還傻得可愛，讓人忍不住去照顧。

病房裏靜默片刻，韓揚突然開口：“那我先回去了，叔叔阿姨有需要的話打我電話。”

秋琳正在看兒子傷情，忍不住出聲道謝：“小韓啊，實在不好意思，這些天一直麻煩你照顧夏夏了，我尋思老祁說的也沒錯，你有自己的學習生活，以後你還是……”

“阿姨，夏夏不是我的麻煩，也不是負擔，他是……我的弟弟，哥哥對自家弟弟好沒什麽的。”韓揚打斷她，和霍然擡頭看他的祁夏目光相撞。

祁勇的臉色一直不太好看，這會兒也沒跟妻子唱反調，只說送韓揚出去。

等他們離開後秋琳去看祁夏，發現自家兒子一直盯着小韓的背影，她心裏隐隐有一絲違和感，很快又被她抛開：“媽給你洗個蘋果墊墊，這兩天好好休息養養。”

祁勇把少年帶到醫院一樓，面對小花園，點起一根煙叼着，濃濃煙霧裏是一張布滿愁雲的剛毅面孔。

他足足吸了半包煙才開口，聲音嘶啞：“小韓，你沒忘記兩年前答應過叔叔什麽吧？”

韓揚目光放空，看着花園裏追逐打鬧的男孩們，眼裏劃過一抹懷念，半晌才說：“叔叔，我一直記得，所以您不用擔心。”

聞言祁勇冷笑一聲，常年在生意場上打拼出來的氣勢足以讓人腿軟，然而少年依舊淡淡的，鎮定無比，他在心裏長嘆一口氣，如果不是發現那件事，韓揚這孩子他真的挺喜歡也挺願意帶一帶的。

“我帶着夏夏他們搬回來說到底還是為了照拂你們母子倆，這是我當年欠下的恩情，也是顧念和你爸多年的兄弟交情，雖然他……”祁勇說到這兒打住，神色複雜地看一眼少年，“小韓，我不歧視那個群體，但我不希望我的兒子牽扯進去。”

“你要一直記得當年說過的話，不要招惹夏夏，不要和他過分親昵，他可以叫你哥，可以敬你，可以把你當成親人，但更進一步的想都不要想。我帶他回來不是讓錯誤繼續下去的，小韓，希望你能體諒叔叔。”

“我知道，叔叔。”祁夏垂着眼皮，嘴角扯了扯，“夏夏現在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交際圈，就像之前的那三年一樣，沒有我的參與他也能過得很好，所以我不會過度深入，我是他的哥哥，僅此而已。”

“你能明白就好。”祁勇神色複雜，重新點根煙抽着，“我知道你現在在給夏夏補課，是秋琳拜托你的，他最近的成績反饋我也有看，進步很大，補課費這方面我會……”

“叔叔需要這麽生分嗎？”韓揚突然打斷他，擡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哥哥給弟弟補課而已，叔叔不必這麽緊張。”

祁勇面色讪讪，他早該知道的，韓揚這小子心氣高，和他媽一樣，答應了幫忙就只是幫忙，絕對不會多收什麽。

“哎，那你如果有什麽難處就跟叔叔說，最近在看金融方面的書是嗎，如果高三暑假有興趣可以來叔叔公司看看。”說到底祁勇還是對韓揚有些歉疚的，畢竟是故人之子，愧疚之餘則是欣賞，多好的苗子啊。

“那先謝謝叔叔了。”韓揚應下，正好宋昊、李川買完飯回來，他就先告辭離開。

祁勇看一眼少年的背影，嘆息一聲，兩個孩子千萬不要有更深的牽扯啊。

這麽想着他又轉向宋昊，問：“小宋，你能和叔叔說說夏夏受傷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嗎？”

韓揚走出醫院，站在大門口沒急着離開，他等了片刻才等來那個人。

譚浩然雙手插兜，神色陰郁，一開口就是一句“要怎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