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寧叔的愛人

祁夏盤腿坐在床上，搓搓額頭，時隔一夜，那地方被輕輕吻了一下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

秋琳在樓下喊他趕緊起床，早點收拾好，一會兒還要走親戚，祁夏應了一聲，表情仍有些呆呆的。

不同于之前兩次喝醉情況下似有若無的親吻，這回可是清清醒醒、明明白白的……他有點搞不懂韓揚的意思了。

不過對于這份感情的認真和重視使得祁夏暫且不會輕舉妄動，他只會在足夠的小心試探和求證過後，才大膽地表露心思。

韓揚對同性戀的介意始終是卡在他心裏的一根刺。

除夕一過時間又快速流逝起來，韓揚在家沒待兩天就要跟着學校隊伍去M市參加國賽。

祁夏依舊想跟着，但遭到了來自當事人和自家的雙向拒絕。

秋琳打趣他現在後悔了吧，叫他早些時候不報名。

祁夏只好目送韓揚上了學校派來的專車，蔫蔫地在家呆了一天，結果當晚就接到了寧譽的邀約。

“夏夏，這次比賽我是主監考官之一，有興趣過來做幾天志願者嗎？”視頻裏的男人優雅笑着問。

祁夏哪有不答應的道理，當即捧着手機沖到他爸媽面前，寧譽也是機靈的，一番滴水不漏的說辭下來祁父祁母都松動不少。

“二位不必擔心，夏夏可以住在我家裏，我會照顧好他的。”

人寧大教授都這麽說了，态度強硬的祁父也只能軟和下來。

“也好，讓臭小子鍛煉鍛煉，出去闖闖，等高考完我還準備把他送國外呢。”祁勇坐在沙發上，翹着腿，翻着早報看。

祁夏是第一次聽到這說法，當即反對：“爸，我可沒答應去國外啊，我的志願是考進Z大，是不是很目标遠大啊。”

祁父從報紙裏擡起頭，給他一個“我聽聽就好”的眼神，祁夏也不跟他掰扯，拿着手機跑上樓收拾行李去。

秋琳跟在他後頭，不一會兒樓上就傳來母子的笑鬧聲，祁勇抖了抖報紙，臉上有幾分無奈。

他這兒子，真倔。

祁夏拎着行李箱下了高鐵，一眼就看見穿着亞麻色風衣的瘦高男人站在不遠處沖他微笑着揮手。

祁夏小跑過去，特別乖巧地喊了聲“寧叔”，男人揉揉他的腦袋，要接過他的行李，祁夏手往後一縮，笑着道：“不重的，我自己來就好。”

寧譽也沒客套，伸出來的手插回兜裏，和少年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很快話題就歪到感情方面。

祁夏摸摸耳朵，有點燙，不知道該怎麽回複寧叔“犀利”的提問，說起來寧叔好敏銳啊，一下子就看出有哪裏不太一樣了。

祁夏吞吐半天，還是把除夕夜的吻說了，除了寧譽，他似乎也沒有可以分享讨論的對象。

“咳，感覺怎麽樣？”寧譽手握拳放在嘴邊掩住笑意，眸子裏滿是溫和。

小男生間純純的喜歡啊，他進這個圈子太久，都快忘記這種感覺了。

搭在行李箱上的手摳着把手真皮，下半張臉都埋進圍巾裏，祁夏悶悶的聲音有幾分羞澀和歡喜。

“還、還行吧，比想象中好。”

寧譽但笑不語，看少年現在的樣子就知道絕對不止“還行”這麽簡單。

寧譽開車過來的，他家離高鐵站不算很遠，半個多小時後就到了。

高檔小區環境規劃之類的做的都挺好，每棟樓都是電梯入戶的設計，祁夏知道寧叔家挺有錢的，這會兒更是直觀感受到。

這塊地兒本身就是寸土寸金。

寧譽帶着少年到客房安頓好，又給他簡單介紹了下周邊布局，然後問他晚飯想吃什麽。

“哎，寧叔你還會做飯啊？”祁夏扒在廚房門邊，眼睛亮亮地盯着臺面上豐富的食材。

寧譽笑着挽起袖子，給他表演了一套刀功，末了擦幹淨刀刃上的土豆絲，問：“想吃什麽盡管點。”

祁夏不客氣地點了幾個菜，幫着男人打下手，兩人一起忙活還挺快，沒過多久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被端到飯桌上。

祁夏啃着可樂雞翅，口齒不清地誇贊：“太好次了，寧酥好膩害。”

寧譽讓他吃慢點，別噎着，又給他剝了只醉蝦放碗裏。

他喜歡做飯，也特別享受別人享受他做的美食時心滿意足的樣子。

不得不說，他和少年真的很合得來。

吃晚飯兩人約着去樓下小區閑逛消食，祁夏順便問了國賽的日程安排，寧譽一一給他講清楚，祁夏又問志願者需要做什麽。

寧譽笑了下，這孩子有時候聰明得很，有時候又笨得可愛。

“明天就正式比賽了，哪有可能現在才招志願者？志願者都培訓完了。”

“那叔的意思是……”

寧譽彈了下少年的額頭，笑得像只狐貍：“因為某人肯定想跟着來啊，我這個做叔的怎麽能不幫着創造機會呢？”

“而且夏夏啊，你數學真的很有天賦，我非常不希望你錯過這次的賽事，哪怕不能參加，從旁觀看，有所學習和收獲也是好的。”

寧譽為祁夏留了個便于觀賽的好位置，比賽當天兩人早早到了賽館。

寧譽身為主監考官之一被舉辦方邀請去做準備，祁夏就一個人在賽館裏逛。

習慣性掏出手機給韓揚發比賽加油，祁夏退出聊天界面看到另一個人的名字——被他刻意忽略的一個名字。

譚浩然。

祁夏不可能回應他的告白，甚至于他覺得對方只是一時的沖動，但那本相冊……即使沒往下看，他也猜到了。

煩躁地抓抓頭發，祁夏把手機揣兜裏，深呼吸一口氣，走進比賽場地。

賽館中央布置好了桌椅，分組排開，監考官的座位圍在四周，都在一塊平地上，觀衆席則分層疊起。

祁夏買了頂鴨舌帽蓋頭上，遮着眉眼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今年國賽形式有所變動，內容一如往昔複雜高深，來看比賽的除了參賽者的家屬外，就是對數學頗感興趣的或業餘或專業人士。

祁夏掏出準備好的筆記本和紙，跟着場上的人一起答題，寧譽看到他沖他笑了下，祁夏也笑了。

來自全國各地的數學高材生們聚在一起PK，這場面絕對震撼壯觀，哪怕不太懂他們說的做的，也足以讓人看得熱血沸騰。

韓揚的表現一如既往地優秀，成為十幾支隊伍裏最為搶眼的存在之一，幾乎所有的監考官都對他投以拉攏的目光——這些監考官往往也代表着背後的學校。

祁夏咬着筆頭，心裏自豪極了。

看，這就是他喜歡的少年！

第一天團體賽基中隊伍脫穎而出，馬老師笑得合不攏嘴，鏡頭帶到他那邊只見這個中年男人十分驕傲地拍拍身邊幾個小朋友，一臉的與有榮焉。

比賽結束後大家被馬老師留下來鼓勵了幾句，韓揚背起包，低頭刷消息，看到比賽前祁夏發來的比賽加油。

哈，還用了小家夥自己的表情包。

韓揚抿唇笑了一下，跟着隊伍走出比賽場館，冷不丁看到一個熟悉背影在不遠處掠過。

他追上去按住那人的肩膀，對上一張回過頭來陌生的臉。

“抱歉。”韓揚抿着唇，臉色微妙變化。

“小韓，怎麽了？”馬老師走過來左右張望兩下，不明白剛才少年在找什麽。

韓揚搖搖頭，手插兜裏跟着他們離開。

等一行人走遠後祁夏才從拐角處的牆後冒出來，那個被韓揚按住肩膀的青年走過來，把帽子還給他。

“謝謝！”祁夏感激道。

寧譽忍着笑跟上來，打趣道：“這麽怕被他發現？”

祁夏把帽子往腦袋上一扣，理了理劉海，認認真真道：“韓揚說過讓我不要亂跑。”

“噗，哈哈，嘴上答應得乖乖的，身體卻很調皮。”

祁夏臉上一囧，摸摸鼻子表示寧叔不要這麽直接地說出來嘛。

寧譽晚上做了很多好吃的，祁夏估摸着今晚應該不止他們兩個，果然開飯前寧譽跟他說一會兒會過來個人。

男人在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和語氣都格外溫柔，不同于平日裏的溫和，那份溫柔裏夾雜着甜蜜與愛慕。

祁夏捂住自己的八卦之魂，小心試探：“寧叔，那個人是不是你的……”

“嗯，是我的愛人。”寧譽抿唇笑了一下，有點腼腆。

祁夏不知怎的還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一絲淺淺的憂慮，是幸福沒錯，但好像……還有點別的什麽。

他們從七點等到九點，寧譽口中的男人一直沒回來。

期間寧譽打了兩次電話，發了三次短消息，對方一直沒回複。

寧譽沖祁夏抱歉笑笑，熱了飯菜讓他先吃。

祁夏坐在餐桌上默默扒完飯菜，寧譽就坐在客廳沙發上，握着遙控器像在看電視，但祁夏知道他在發呆。

“叔，我先回房睡了，你也吃點東西吧，那個……那位叔叔可能有事兒耽擱了，也沒來得及回複你消息。”

寧譽側頭看少年一眼，笑容依舊是溫和的，只是有幾分遮不住的勉強。

“嗯，你去吧，晚安好夢。”

祁夏一點多醒了一次，起床喝水，隐約聽到外面有争執聲。

他有點好奇，也有點擔心叔叔，于是小心挪到房門邊，打開一條細縫，扒在門上往外看。

客廳裏亮了一盞落地燈，沙發上兩道人影疊在一起，上面的那個人高馬大，粗重的呼吸隔着這麽遠都能聽到——像是喝得極醉。

祁夏聽了一會兒，确定叔叔沒什麽事兒才回到床邊坐下，盯着床頭櫃上的臺燈發呆。

他一直以為叔叔那麽通透豁達的人在感情方面必然能處理的游刃有餘，但是不得不說，再剔透的人面對情感，總會有幾分笨拙。

因為喜歡，所以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