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約會
唐雪晴其實不想玩什麽游樂設施, 想的就是跟童淼淼獨處。看了一圈, 她覺得摩天輪最合适, 時間長, 有私人空間，沒有海盜船、過山車那樣充滿着尖叫和刺激, 能夠面對面好好說話。
她軟磨硬泡，童淼淼沒了辦法, 只能答應。
唐雪晴笑了, 而後得寸進尺地歪頭靠肩膀, “淼淼最好了~”
童淼淼被靠過來的腦袋吓了一跳，抽不回手, 就直接側身多開。
“……”唐雪晴落了空, 笑容淡去，小聲咒罵了句又打起精神，不玩粘乎乎要抱抱那套了, “走啦，我們去排隊。”
童淼淼離得近, 将唐雪晴說話前的那句罵人話聽得一清二楚。
呆子。
童淼淼覺得有點委屈。
不是她呆, 是唐雪晴太跳脫了。
不管如何, 唐雪晴恢複了精神，拽着她去看不遠處公告欄的公園游覽圖，找着路就拽好她的手一路往摩天輪前進。摩天輪對于乘坐人的要求比其他刺激性大的項目寬松，等待的人數很多，裏有情侶、孩子、陪伴的父母, 吵吵嚷嚷聚成長長的隊伍，需要公園的工作人員來維持秩序。
童淼淼一看就皺了眉，問了旁邊的工作人員，“你好，請問現在開始排隊的話，多久能夠排到？”
工作人員看她态度好，百忙中也抽空答了，“一個多小時吧。”
“謝謝。”童淼淼問完了，轉頭征詢唐雪晴的意見，“還要坐嗎？”
唐雪晴鐵了心，“坐！我們一起排隊！”
話音剛落，唐雪晴就拉着她往對隊伍方向走，一起排在了最後面。
童淼淼掙不開唐雪晴的手，沒有反抗的餘地。
隊列最後還沒組織好秩序，不少人處于要不要排隊的猶豫中，其中一對小情侶都是暴脾氣，就着要不要坐摩天輪吵了起來，吓着了某無辜路人的孩子，引起一片哭聲，愛孩子的母親當時就不樂意了，上前理論，愣是吵出了一臺戲。
四周吵嚷，童淼淼有點心煩意亂，瞥了一眼唐雪晴。
唐雪晴氣定神閑，不被刺眼陽光和噪雜吵鬧影響，目光向前，唇角一直挂着笑，見到前頭亂七八糟還有心情往好的方面想，“你看，又有兩個人走了，我們可以少排一點時間了。”
童淼淼瞧着這樣的唐雪晴，再想想進了公園不久、走在樹蔭下頭都喊着“好累”的表妹，忽而發現這兩個人的差距不是半年的年齡差，外在打扮的風格只是個細節，真正的關鍵在于心态的差別。
唐雪晴确實不像是小孩子了，愛撒嬌卻不幼稚，樂觀大方，做事周到不給人添亂，比起動不動發脾氣的表妹更能給人一種放心的感覺。
童淼淼這麽一想，不小心撞見換衣服畫面的尴尬回憶終于聽了話不随便冒出來，讓她能夠好好地打量唐雪晴，細數眼前的人在子品牌成立以後幫上了多少忙，工作的有多少次出色的時候。
“怎麽啦。”唐雪晴注意到她的目光，眨眨眼，“我臉上有東西嗎？”
童淼淼搖了搖頭，“沒有，我在想排隊時間長，要不要買點東西吃。”
“不買了。這裏的東西又貴又不好吃。”
“有你喜歡的烤串。”
“戒了，”唐雪晴眨眨眼，“我要跟你一樣，健康飲食，不吃垃圾食品。”
童淼淼頗感欣慰。
她們有手機打發時間，随意聊兩句，輪流找地方坐着休息下，排隊坐摩天輪不算特別難捱。她們花了一個小時排到了最前頭，根據工作人員的安排上了一間粉紅色的座艙。
唐雪晴最喜歡粉紅色，一看就開心了，小小“耶”了聲，捏緊了手才止住蹦跶的沖動，艙門關上還一刻也閑不下來，不住往外張望，“哇~好好看~”
童淼淼排了這麽久的隊，坐下來顧着緩解疲累，聽了這句沒心情去看外邊只感到莫名其妙，“摩天輪還沒開始轉，我們在地面上。”
“地面也好看。”唐雪晴指着依然很長的隊伍，“你看，我們多麽辛苦才排到啊~”
唐雪晴哼唧撒嬌，童淼淼被這種樂觀給逗笑了，“累嗎？”
“還好。我今天沒穿高跟鞋，坐一下就緩過來了。”唐雪晴捶了捶腿，趁着沒啓動好好打量一下有些陳舊的座艙，“咦，這上面寫了字，阿瑞愛琪琪一生一世……哈哈哈，淼淼你快看，這個愛心畫得挺漂亮的。”
童淼淼給了面子，坐到唐雪晴旁邊昂頭去看，瞧了一眼就被扭曲難看的字和肆意塗畫的痕跡給傷了眼，忍不住嫌棄，“沒道德。”
唐雪晴瞧着被畫得面目全非的座艙，也贊同，“這樣做是不對，但是已經這樣了，我們看看樂呵一下，其實挺好玩的。你看，這裏還有人寫了‘情侶座’三個字。”
情侶座？
童淼淼看了看自己和唐雪晴要挨上的肩膀，因為排隊而麻木、談及工作稍稍消停的羞恥心一下子回來了，噌的起身，坐到對面去，“快坐好，要啓動了。”
唐雪晴扁扁嘴，對她離開的動作不滿意，但還是老實扶穩坐好了。
過了一會兒，廣播通知，摩天輪啓動了，窗外的風景從熙攘的人群變成了視野廣闊的高處。唐雪晴扒着窗子往下望，瞪大了眼睛，唇瓣微微張開，現出一個可愛的圓形，“越來越高了哎！那邊是花園區~我們能不能看到叔叔阿姨他們啊~”
童淼淼原是靜靜看着，聽到這句想說一聲不可能的，瞥見唐雪晴笑得彎彎的眉眼又把話憋了回去。
“我看過一個摩天輪的傳說。”唐雪晴看了一會兒，跟她聊起天，“說是相愛的人在摩天輪達到最高處的時候……”
童淼淼倒是對這個說法有印象，“接吻是嗎？”
唐雪晴別開了目光，咬咬唇才輕輕應聲，“嗯，你也知道啊。”
“我聽客戶說過。”
“客戶？”
“對，她打算在摩天輪求婚，定制了一枚戒指。為了這個單子，我聽了她的愛情故事，替她查了A市所有有摩天輪的地方，要問每廂幾人，什麽時候人少，能不能提前預約，可不可以放背景樂，能不能在到達最高點的時候給個提醒，讓她們接吻，實現‘永遠走下去’的幸福傳說。”
唐雪晴驚訝，“這麽浪漫。”
“是嗎？”童淼淼面無表情說，“挺煩的。”
“……”唐雪晴被她的話噎了一下，片刻後恢複了鎮定，問，“求婚成功了嗎？”
“不知道，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之後就把她拉黑，沒聯系了。”
“……”唐雪晴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了點。
童淼淼明白自己又把天給聊死了，不強求，眺望外頭的風景。
“淼淼，你設計的戒指是什麽樣的？”唐雪晴沒嫌棄她不會聊天，再次開口，“你還記得嗎？”
童淼淼一愣，想起那張辛苦畫出來的設計圖，對奇葩客戶的不滿與煩躁漸漸散去了，剩下的是對自己作品珍視的柔軟心思，“記得，我專門開車去看了海洋公園的無輻式摩天輪，中間沒有軸，在晚上亮起一圈淡藍色的燈，看起來像是戒指。星星可以看成落下來的碎光，月亮可以看成鑲嵌的寶石。我得了靈感，随便拍了兩張照，開了燈在車裏面畫了草圖，回去以後一晚上沒睡，連夜趕出來了。戒圈小刻紋是摩天輪元素的融入，鑲嵌月光石襯出夢幻效果，鑽石起的是點睛的作用，大不大真的不重要。”
這些話，她本該跟客戶說的，可是大多客戶對于設計背後的故事不關心，第一眼看漂亮不漂亮，第二眼問上頭的寶石要多少錢。這個客戶同樣如此，忍痛接受了昂貴的設計費就想法兒給她找事做，對于她的設計理念毫不關心，明明對戒指滿意到兩眼放光，還要挑點錯處要求打折。
童淼淼一不小心說多了，說完了才記起這些空談沒人愛聽，下意識想說句“不好意思”。
她的話沒說出口。
對面，唐雪晴安靜坐着，耐心聽完了她說的每一個字，唇角勾出溫柔的笑，甜美的聲音放輕了，如同清香誘人的糖粉，甜味十足，抿一抿就化了。
“嗯，這個設計真好真用心。”
童淼淼一時有點恍惚。
她一直希望有個人能夠打從心底地欣賞自己，聽自己說那些被客戶當做廢話的想法，柔柔給句誇贊，讓她有信心堅定走下去。
上一次這麽做的人是柯姍。
這一次……
童淼淼與唐雪晴四目相對，由着心底的喜悅漫上唇角，揚起一笑。
——
唐雪晴實習了一段時間，陪着童淼淼見過客戶、參加活動，知道自己喜歡的這顆石頭在提到自己作品，就會變得開朗，變得能言善道，有着把心裏的小世界全部表達的熱情。
她坐上摩天輪，看着湛藍幹淨的天空，暫且把童淼淼先前的冷落和無視給放下了，靜心細想，終于找到了讓童淼淼自在的法子。
她看到童淼淼笑了，就知道一切的等待與忍耐都是值得的。
“出來玩，不要談工作了。”童淼淼沒有再別扭了，嘗試着與她聊天，“你看那邊，公園的花壇組成了‘春’字。”
“真的哎~”唐雪晴給了面子，驚嘆，“我拍張照片。”
她拿出手機對着風景一個勁摁快門，毫無章法，擡高的胳膊抓不穩手機，拍下的圖像有幾張完全是糊掉了。童淼淼看得直搖頭，坐到她身邊，伸手幫忙定一定，“我幫你拍吧。”
“嗯。”唐雪晴乖乖撒手，瞅着重新與自己拉近距離的童淼淼問，“我們拍張紀念照吧。”
童淼淼無所謂地答應了，“快到最高點了。”
“是嗎？我準備一下。”唐雪晴翻出包裏的小鏡子，整理下自己的發型，正準備把自拍架拿出來，一轉眼看到童淼淼伸長胳膊充當人體自拍架，抿唇一笑，關注點跑偏。
喲，手挺穩。
“你有自拍架吧。”童淼淼忙了一會兒發現她包裏的東西，垂下手說，“拿出來。”
“好。”唐雪晴幫着把手機放上去，借機湊近，聞到了童淼淼身上淡淡的清香。
這種香味來自于她幫童淼淼選的那款面霜，唐雪晴感覺童淼淼身上有了自己的痕跡，莫名信心爆棚，歪着頭靠過去，“明天你有什麽安排啊？”
年前，她跟童淼淼商量過，一起吃年夜飯，一起跨年，一起在大年初一感受下人擠人的游玩氛圍，就是沒提到初一後的安排。她原來打算死皮賴臉繼續待在童淼淼家的，經歷了昨晚的睡袋隔離，覺得自己還是問一問童淼淼的意見，不要自作主張了。
童淼淼由着她靠肩膀，身子僵了僵好歹是定住了，聽到她的問題竟然問了句，“你有空嗎？”
唐雪晴大喜，不住點頭，“有有有！”
她差點撲上去說“去哪裏”、“帶上我了”，童淼淼很是鎮定，繼續說着自己的打算，“我明天要去公司加班，一起嗎？”
“……”唐雪晴盼來盼去，盼到了一個“加班”邀請，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帶着滿腹的委屈看着童淼淼。
童淼淼不像是她想象中的那樣一身正氣、正兒八經談加班的事情，表情不大自然，說完了話就躲避了對視，手在自拍杆上弄來弄去，乍一看挺忙，細瞧才發現只是把長杆拉長又縮短的無用功。
唐雪晴感到驚奇。
哎哎哎？淼淼在緊張嗎？難道淼淼把加班看成了約會？
唐雪晴本來不想去加班的，看到童淼淼這樣又動搖了，默默掂量：
去，跟童淼淼一起加班，不去，在家裏發呆、睡覺、想淼淼。
怎麽看都是“去”比較劃算。
唐雪晴考慮好了，答話，“我也去，我願意加班。”
童淼淼終于擡起頭，對她笑了，答話的聲音挺開心，“好。”
唐雪晴瞧着，暗暗嘆口氣。
童淼淼第一次主動約她出去，地點是公司，內容是加班。
她……
當然選擇原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