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安慰
柯姍是外地人, 老家在距離A市不遠不近的一個小城市, 飛機需要轉乘大巴不方便, 坐火車需要坐上10個小時。
畢業之後, 柯姍過年的安排就有了固定的模式，提前訂農歷28、29日的火車票, 趕在除夕夜回到家，陪着父母過個好年, 在初七晚上坐車, 淩晨抵達A市, 初八早上不管多累都會來上班。
去年，柯姍在趕火車的時候着了涼, 腦袋暈乎精神不佳, 怕自己撐不到回家就給童淼淼發了信息。童淼淼特意去火車站接了人，送上了泡的熱茶，
柯姍一開始是白着臉的, 坐到車子裏喝着她給的熱茶才好了些，笑着對旁邊的她說, “我以為家人在老家, 過年再辛苦都值得, 現在才知道A市也有像家人一樣對我好的人，在這過年也不錯。”
當時的童淼淼和柯姍處于互相關心、沒有挑明的階段，突然有了這麽一段說得直白的話，什麽都盡在不言中了。童淼淼再傻，對上柯姍深情的目光也明白了, 有點小激動，沒喝到熱茶卻感覺渾身燒得慌，從臉頰到耳朵紅得不行。
隔了一年，童淼淼和柯姍的關系已經變了，卻又巧合在大年初二人滿為患的拉面館撞上。
童淼淼內心不可能毫無波動，多看了兩眼。
柯姍穿了身精神的紅大衣，顏色純正不豔俗，版型和質感極佳，很好地襯托了高挑的身材。搭配的包包依然是女朋友送的那款，情侶金手鏈卻不在了，妝容精致也掩不住疲色。柯姍打扮得漂亮，神态卻憔悴，很少擡頭，開門後盯着地面一步步往裏走，跟平日時刻保持良好儀态的自信模樣相去甚遠。
童淼淼看得眉頭一皺。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大過年的，童淼淼考慮着要不要把前仇舊恨放一邊，上前打聲招呼。
她猶豫沒多久，一個響亮的聲音替她做了決定。
“淼淼~”唐雪晴占據了一個比較近的二人桌，怕別人占掉了直接坐下不敢離開，揮着手跟她打招呼，“我找到位置了~”
童淼淼聽到自己的名字在拉面館上空響起，不由看了過去。
柯姍同樣如此，猛地擡起頭，循聲找着了笑容燦爛的唐雪晴也找着了隊伍中的她。
叮鈴。
拉面館大門的門扇一開一合，懸挂的風鈴随着大幅度的顫動拼命搖晃，鈴鈴作響，發現她們的柯姍沒有半點猶豫，轉身離開，只留下了一個匆忙的背影。
童淼淼目睹全程，愣了一愣就釋然了。。
柯姍不想見到她們，她不上去打招呼是對的。
還是買拉面吧。
童淼淼收收心思鎮定回頭，繼續好好排隊，輪到自己之後買了一份牛肉面一份排骨面，都是加肉加蛋加青菜，打算犒勞下加班的自己和唐小貓。
“謝謝。”唐雪晴接過她端回來的面，這時才說了句，“剛才那個走掉的人是柯姍嗎？”
“是。”
“咦，她為什麽沒有回家過年。”
“我也不清楚。”柯姍果斷離開的樣子已經說明了不想碰面，童淼淼不想去打擾別人，把這事兒抛之腦後，眺望不遠處的小料臺，“那邊有腌辣椒，你要吃嗎？”
“要~”
“我去拿。”
拉面館的人多，童淼淼等了一會兒才走到小料臺前，用店家的小勺子吃力舀着為數不多的腌辣椒，還記得把嗆人的汁水濾掉。她費了幾分鐘，回到位置上發現唐雪晴還沒開吃，反而眨巴眼作乖巧狀，定定看她，“辛苦了~”
童淼淼回了個笑，把盛着腌辣椒的小碟子放在靠近唐雪晴的一邊，拿開桌面的手機準備吃面。她看到提示燈閃爍，怕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解鎖查看。
柯姍：“我沒有回老家，今天來加班。你也在公司吧，可以跟我單獨見個面嗎？”
——
在童淼淼拿着腌辣椒回來之前，唐雪晴聽到了手機震動的聲音，瞥了眼，正好看到鎖屏上的新信息提示。
柯姍要跟童淼淼單獨見面？
唐雪晴想起方才見到的憔悴柯姍，直覺“見一面”是個陰謀，立即有了危機感。她知道童淼淼八成會去，想着怎麽應對，盯着眼前熱氣騰騰的牛肉面發呆一時沒下筷。
童淼淼一回來，她馬上揚起笑臉，裝作自己什麽都沒看到的樣子。
吃拉面之前，童淼淼看了一眼手機，見到信息的時候沒怎麽變化表情，只夾了自己碗裏比較多的排骨給她。
“謝謝。”唐雪晴軟聲答謝，安靜吃面。
拉面館人多氣悶，她們吃飽就打算離開，童淼淼拿起手機搗鼓了兩下，似乎在發信息，片刻後問她一句，“你的工作做完了，要不要回家休息？”
唐雪晴當然不樂意，“不要~我想陪着你。大過年的，一個人在公司加班多可憐啊。”
童淼淼不打算瞞她，把柯姍要求單獨見面的事情說出來了，“剛才柯姍給我發信息，說要單獨跟我見一面。我覺得她可能有事，不知道要談多久。”
“沒事啊。”唐雪晴體貼說，“我在辦公室裏等你就好。”
童淼淼疑惑，“你沒有工作，為什麽不回去呢？”
“嗚……我回去也是一個人待着啊。”唐雪晴扁扁嘴，愣是把自己的聲音整成了哭腔，“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好不好？”
“哦，行啊。”童淼淼是真不打算跟柯姍談到吃飯，答應了。
唐雪晴竊喜，接着追問，“你什麽時候去見柯姍。”
“現在去。”童淼淼說，“她說她在設計部的辦公室等我。”
唐雪晴點點頭，“那我們回去吧。”
拉面館離公司不遠，走個五分鐘就到。她們一塊進了電梯，摁了17樓和18樓兩個樓層。唐雪晴悄悄打量一眼，發現童淼淼特別淡定，好像沒把去見柯姍的事情放在心上，到了設計部辦公室所在的17樓，說句“我走了”就邁着與平常沒什麽兩樣的步子離開。
唐雪晴微笑揮手，等電梯門一關馬上把頭發紮起來，把容易晃動的包包勾上肩膀，兩根包帶扭一扭固定住确認不會甩掉，到了18樓馬上出電梯，找好方向揣緊包包，一路小跑沖到樓梯間往17樓走，急急的步子到走廊才緩下了，蹑手蹑腳繞個彎，拐到有盆栽遮擋的入口準備進去。
她剛往前一步，看到了童淼淼和柯姍就坐在設計部大辦公間的會客沙發上，險險剎住了車。
“喝點水吧。”柯姍給童淼淼倒了杯水，送到手裏。
童淼淼接了，咕咚咕咚喝下好幾口。
柯姍揚起一笑，“淼淼，你緊張嗎？”
“不啊。”童淼淼把空掉大半的水杯放到茶幾上，一本正經答，“我剛才吃的牛肉面太鹹了。”
柯姍：“……”
躲在盆栽後的唐雪晴親眼見到童淼淼用一句話讓別人噎住了，這個別人還是自己看不順眼的柯姍，心裏樂壞了，咬牙捂嘴才忍住了笑。
“有什麽事嗎？”童淼淼才不會知道自己的話多欠揍，該說什麽說什麽。
柯姍倒是很快恢複了鎮定，“我本來已經買好了票，想回家，女朋友突然說爸媽從國外回來了，邀請我去她家過年，結果……”
柯姍故意拖長了調子，吊人胃口。
然而，童淼淼一點不着急，平平靜靜地看着賣關子的柯姍，表情都不帶變的。
“不大好。”柯姍沒讨來一點關心的眼神和表情，不繼續演了，垂眸苦笑，“她媽媽聽說我們約會沒幾次就買了一對兩萬多的金手鏈，認為我是個愛慕虛榮的人。我氣不過，就把金手鏈還給他們了。看在除夕夜的份上，我們還是一起吃了年夜飯，我沒忍到跨年就回了家，女朋友陪着父母，沒送我。”
童淼淼聽到這裏，終于現出一點疑惑的神色。
“後來，我等了兩天都沒等到她給我打電話。”柯姍說着說着，眼眶有點紅了，幽幽嘆口氣，用含着淚光的眼睛看着童淼淼。
童淼淼思忖片刻，開口說句安慰，聲音沒有像先前問“有什麽事”的時候那樣一板一眼了，“你把誤會說清楚，他們還會喜歡你的。”
“不會了。”柯姍抿抿唇，摸着已經沒有金手鏈的手腕，輕聲說，“她不給我打電話，讓我一個人過年，就已經說明了态度。我真是太失敗了，不回家讓父母失望，一個人待在A市，大年初二只能來公司加班……我以後該怎麽辦？”
柯姍的頭越來越低，擡手用手擦擦眼角，好像在哭。
唐雪晴在暗處捏了捏盆栽的小葉子，咬牙哼哼。
裝什麽可憐，當初是你把淼淼甩掉的，在女朋友那裏受了委屈就回頭找備胎？怎麽就這麽不要臉呢。
她憤憤不平，童淼淼卻是有自己的主意，放柔了語氣，“別着急。”
柯姍擡眼看去，眸子裏亮起了期待的光。
唐雪晴心裏一咯噔，要把下唇咬出血了，死死瞪着童淼淼，想着要是聽着一句“還有我呢”就沖上去，胡攪蠻纏也要把童淼淼給搶回來。
她們兩個都多慮了。
童淼淼是誰？人如鋼鐵，石頭般堅硬，誰撲上去能夠磕出滿頭包的呆子。
“你可以問問唐雪晴。”童淼淼絲毫不受柯姍眼神的影響，認真出着主意，“她很讨長輩喜歡，應該能想出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