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保證
童淼淼知道自己不解風情, 找了譚韶詩當軍師安排了這一場浪漫的表白, 想的全是“你千萬不要說掃興話”的叮囑。她以為樂手和蛋糕出了亂子, 計劃無法進行下去, 就是失敗了，惶恐不安地垂下頭, 在一個并不完美的場景裏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
可是，唐雪晴不在乎, 依然對着她笑, 依然願意牽她的手, 給了一個溫柔的吻。唇瓣柔軟，親吻的動作輕輕的, 美得像是夢境, 卻有一種顫入人心的力量。
“你說句話，我就答應啦。”
唐雪晴聲音甜，卻沒用上慣有的撒嬌調調, 正兒八經與她說着，扣緊的指尖輕輕晃了晃。
手上的戒指閃耀着璀璨的光彩, 恰似接着捧花時那樣。
童淼淼瞧着, 忽而有了唐雪晴屬于自己的真切感, 被漫上來的狂喜勾起了唇角。
“嗯。”
她呆，她犟，她常常一句話把人噎得半死。
她對着鏡子練習了無數次的“做我女朋友吧”，從生硬到平和，最後能含着笑說順溜了, 語氣卻很是刻意，懊惱自己不能說出讓人心動的話。
然而，到了動心之時，她真的能自然而然地說出溫柔甜蜜的話，光一個字就缱绻萬千。
“淼淼~”唐雪晴也彎起唇角，撲過來緊緊抱着她，“最愛你了~”
童淼淼回抱，撫着唐雪晴小小蹦跶的身體，恍然大悟：蛋糕、音樂、燭光晚餐都是次要的，對唐雪晴的那份喜歡，才是她表白的訣竅。
她們倆抱在一塊，唐雪晴想法兒蹭着她，讓彼此寸寸緊貼，讓漸漸變得熨燙的體溫透過輕薄的布料透過來。童淼淼之前常常被唐雪晴抱着，此刻卻覺出了不一樣的地方，赧然抿唇，希望放松些，一按上肩頭就被唐雪晴咬耳朵。
“不許推開我。”唐雪晴輕哼，“我抱女朋友，天經地義。”
童淼淼聽話不動了。
是啊，擁抱天經地義，在厮蹭中感受女朋友的身材曲線……也是天經地義吧？
她胡思亂想着，包間突然有人敲了門。
“你好，”外頭有個禮貌的聲音傳來，“請問需要演奏服務嗎？”
“等一下~”唐雪晴稍稍松開了懷抱，轉頭對門外說。
童淼淼感覺懷裏一空，松口氣之餘，感覺有一點悵然若失的感覺。這股郁氣堵在心頭，沒處撒，也就讓她轉到了餐廳的服務不周上：蛋糕送的不是時候，演奏來的也不是時候，她一口氣給餐廳交了這麽多會員費，實在不值得，應該給餐廳差評了。
“淼淼，你叫的？”唐雪晴應了聲，轉眼問她。
童淼淼點了點頭，“是啊，我覺得你會喜歡。”
“嗯！趁着她們沒進來，”唐雪晴不等她說完，挪挪小碎步湊近了，昂頭噘嘴，“親親。”
童淼淼還沒從告白的緊張氣氛裏回過神來，突然看到唐雪晴逼近，吓得愣在原地。
唐雪晴跟她杠上了，保持這個姿勢，用手揪了揪她的衣袖，發出一聲不滿的哼唧，“嗚~”
門外有人等着，眼前有人催着，童淼淼本就是個不擅長拒絕的人，想了想自己不親的後果：唐小貓肯定不樂意，願意跟她僵持到天荒地老，外邊的人進了門，見到她面紅耳赤的樣子能結合着耽誤的時間腦補出一部小電影……
童淼淼硬着頭皮上了，在唐雪晴柔軟紅潤的唇瓣上輕吻一下。
“就這樣啊……”唐雪晴不滿意，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她，“你好不情願。”
童淼淼慌了一下，想表示下自己很情願。
怎麽表示呢？
童淼淼悟透了自己說話不好聽的事實，一咬牙，上前再親了口。
“哎喲~”唐雪晴捧臉蹦跶，“淼淼主動親我了~”
“……”
童淼淼被誇張的動作整得啞口無言，同時冒出了一個危險的想法。
唐雪晴知道她主動偷看的話會怎麽樣？
童淼淼被自己的腦洞吓了一跳，打住了這個危險的想法。唐雪晴不知她在想什麽，就記着外頭有人等着了，拉着她在沙發上肩并肩坐下，清清嗓子喊聲請進。
包間的門打開了，樂手進門演奏，童淼淼說随意，唐雪晴點了個舒緩浪漫的曲子，挽手靠肩，親親密密黏在一塊兒聽。
曲子悠揚動聽，童淼淼卻一點沒聽進去，想的全是唐雪晴撓手心的戲弄和時不時蹭過來的軟嫩臉頰。
她莫名口幹舌燥，舔舔吻過唐雪晴的唇，品到一點淡淡的滋味。
這種滋味，叫做意猶未盡。
童淼淼恍惚了一會兒，然後發現自己的表現還是像個變态，打算喝杯水冷靜下。她一擡手，唐雪晴就看出她要做什麽，幫着拿水杯，親自喂到嘴邊。
童淼淼垂眸一瞧，發現唐雪晴“不小心”拿錯了自己的杯子。
她想提醒一句，轉眼見着唐雪晴甜甜的笑，又想起了譚韶詩交代過的“不要亂說話”，選擇默默接過喝了一口。不知是唐雪晴喜歡甜味的飲料加了點什麽，還是心裏的滋味泛到舌尖上了，同樣的果茶，她喝着就是比先前自己杯子裏的甜，抿一抿回味無窮。
樂曲奏完，唐雪晴不嫌膩，親熱抱緊了附耳呢喃，“謝謝淼淼~我很喜歡~”
童淼淼點點頭，說不出其他話來，幹脆握住了唐雪晴的手。
這本來是一個溫馨恩愛的畫面。
不巧，唐雪晴戴了手表。
不巧，童淼淼是個做出承諾便會兌現的人，見着八點半的時鐘，第一反應是“我答應了唐雪晴的媽媽，必須九點鐘把人送到家”。
“差不多該回去了。”童淼淼猶豫片刻，還是把唐雪晴的手給推下去了。
唐雪晴扁嘴，“才八點半……”
“我答應阿姨，九點鐘把你送回家。”
“九點出發就可以啦~”唐雪晴自有自己的歪理，“不怕，我去解釋。”
“不行，現在回去。”童淼淼記得很清楚，唐雪晴的大媽媽擺着嚴肅臉，用一副“竟有人打我女兒主意”的護犢子眼神把她上下掃了一遍，目光如刀，提出的“九點”要求是咬牙切齒擠出來的，一字一頓不能更清晰，讓人能夠想象違反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唐雪晴年紀小，不能理解母親的良苦用心，憑着一時的想法把回家時間給改了。不管大媽媽最後喜不喜歡自己，童淼淼都記得答應的事情，而且她不希望養育了唐雪晴十八年的阿姨傷心，自覺自發提前結束約會。
“我去結賬。”童淼淼摸摸一臉不高興的唐雪晴，“下次再一起吃飯。”
唐雪晴眼睛一亮，“咦~~你主動約我啦~”
“是啊。”童淼淼奇怪唐雪晴怎麽總是一驚一乍的，“我之前也約過你。”
唐雪晴笑容依舊，說的話卻是諷刺的意味，“是啊，約我去自習和加班。”
“……”童淼淼無言片刻，小聲辯解了一句，“今天是我約你的。”
唐雪晴輕哼，“你問我有空嗎，我先聲明不去自習，不然……”言盡于此，唐雪晴眨眨眼，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瞅着她，澄澈的眸中像是無念無想的不抱希望，又如同藏着思緒，佯作平靜無波罷了。
童淼淼猜不着，辯不過，老實承認錯誤，“我錯了，我以後不會再約你去自習了。”
“好~”唐雪晴好哄，聽一句認錯就揚起了可愛的笑臉，“去結賬吧~我等你哦~”
童淼淼這才放了心，打開包間門走了出去。她不找服務員來結賬，專門挑VIP服務室提一提意見，過去的路上在心裏排了場有理有據的小演講。
可惜，她根本用不上。
“阿姨好。”童淼淼一進VIP服務室就見着了沙發上坐着的唐雪晴大媽媽，立即把結賬和投訴的事情擱一擱，上前問好。
大媽媽面無表情，“請坐。”
童淼淼坐了下來，一句“您怎麽在這”要出口了，被大媽媽的話打斷。
“八點半來結賬，看來是真的要按時把雪晴送回家了。”大媽媽說，“謝謝你。”
“應該的。”
“我在這裏等着，不僅僅是為了看你是否守諾，還想跟你道個歉。”大媽媽接過店員送上的茶水，親自捧到她手邊，“今晚的蛋糕、演奏出問題，不是餐廳的過錯，是我逼着他們給你下絆子。對不起。”
童淼淼不意外，鎮定點頭，“沒關系。”
大媽媽笑了，“看來一切很順利。”
“嗯。”童淼淼站起身，一本正經跟大媽媽重新介紹自己，“雪晴答應做我女朋友了。請容許我重新介紹一下，我叫童淼淼，是F公司的珠寶設計師，現在正和同事譚韶詩合作經營子品牌Ms。”
“譚韶詩……”大媽媽聽到這個名字就出了神，“剛得獎的設計師？”
“對。”
“聽說，你最近的訂單比她少多了。”
童淼淼一愣。
這是擔心她的收入不佳？
她想着怎麽解釋，大媽媽卻不為難到底，揉揉眉心就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樣子，“抱歉，我不該這麽說。隔行如隔山，我不了解珠寶設計，沒有指點的資格。”
“有啊。”童淼淼耿直答，“我是您女兒的女朋友，您可以随便說我。”
大媽媽表情一僵。
“哦，我的意思是……”童淼淼發覺自己有抱怨的意思，怕對方誤會，補了句，“您為了雪晴好，我能理解。”
“是嗎？”
“真的。”童淼淼也發出了長輩般的嘆息，“雪晴不吃早餐，心思單純，很多事情會想當然，不懂得防一下別人，有喜歡晚睡晚起、吃垃圾食品、不愛學習就貪玩的壞習慣，我有時候也挺為她擔心的。”
“……”
她的話一說完，大媽媽無力扶額，另一個房門後爆發出大笑。
童淼淼愕然，“那邊有人？”
“有啊。”唐雪晴的小媽媽從門後走了出來，忍笑說，“淼淼，你真覺得雪晴單純嗎？”
童淼淼毫不猶豫地點頭。
“噗嗤。”小媽媽抿唇一笑，與大媽媽對視了眼，“沒事了，她就是給你道個歉。”
大媽媽站起身，莫名其妙說了句，“你辛苦了。”
童淼淼頓時有了被托付女兒的榮幸感，也站了起來，鄭重其事地回答。
“不辛苦，應該的。我會繼續努力。”
——
包間裏，唐雪晴不停看着時間，一手捧蛋糕，一手玩着柔軟甜膩的奶油。她覺得八點半回去實在是太早了，準備在童淼淼進門後抹一把奶油玩鬧下，順便延長下約會的時間。
不知為什麽，童淼淼結賬特別慢。
唐雪晴等得無聊了，撇撇嘴，把指尖沾上的奶油舔掉。她把蛋糕放下，活動下擡了許久已經發酸的胳膊，心裏冒出一陣無名火，把突襲的計劃取消，想了個更刺激的：淼淼不給她送禮物，接吻蜻蜓點水不帶勁，抱抱的時候僵着身子好像很不适應，八點半就說要回家，跑去結賬許久未歸……這麽多條罪加起來，足夠讓呆淼淼受罰，往自己臉上塗奶油逗她開心了吧？
她想像一下童淼淼用僵硬的動作抹奶油的樣子就感到開心，挑了不同顏色的奶油，備好濕巾，就等着童淼淼進門了。
幾分鐘後，童淼淼進了門，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回來啦~”唐雪晴蹦起來。
童淼淼點點頭，一句話砸過來碎了她的各種計劃，“你媽媽來接你回家了。”
“……”唐雪晴呆住，“啊？”
這是什麽操作？
童淼淼看她扁扁嘴不高興，擡手摸摸頭，放柔了聲音再重複了一遍，“我結賬的時候遇到了阿姨們，她們要接你回家。”
唐雪晴吓着了，“她們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童淼淼表情淡定，“我們相處很愉快。”
唐雪晴眯了眯眼，把童淼淼上下打量了一遍：這一副面無表情、語調平平的樣子，怎麽看怎麽生無可戀，怎麽看都不像是剛經歷過一次愉快的會面。
“我不信，”唐雪晴刨根問底，“她們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童淼淼沒說話，轉身去打開半掩的門。
門外有個服務員候着，手裏是一束貓咪玩偶花束。
唐雪晴的逼問就這麽消失了。
這又是什麽操作。
童淼淼把她驚訝的表情看在眼裏，走過去接過卡通花束，一步步走近，在離了她半步的距離的時候停下，雙手奉上，話裏沒有帶着笑意，卻一板一眼顯得認真誠懇，“送給你。”
唐雪晴小心接過，捧在懷裏，垂眸瞧一瞧便被裏頭昂着腦袋對她笑的軟乎可愛貓咪小玩偶給萌化了，了，“你結賬這麽久……就是去準備這個了？”
她沉浸在“女朋友送禮物撩我”的幸福感裏，一時忘了，自己的女朋友是有一說一不撒謊的童淼淼。
“不是。”童淼淼說，“我花了兩分鐘挑選，剩下的工作就是服務員做了。”
唐雪晴笑容凝固。
服務員本來等着看看她們是否還有吩咐，見狀感到不妙，默默離開并帶上了門。
唐雪晴聽到門扇關上的輕響，深吸一口氣，咬牙瞪着童淼淼，“該說實話的時候一聲不吭，不該說的時候，嘴巴倒是叭叭的。”
童淼淼也瞪圓了眼睛，而後對上她不高興的表情，抿抿唇乖乖挨訓，“我錯了。”
“哪裏錯了？”
“說話不好聽。”
“怎麽補償？”
童淼淼想了會兒，傾身向前，在她的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
唐雪晴沒出息，容易滿足，今天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對所有事都寬容點，融化在童淼淼輕輕柔柔很是撩人的親吻裏，就這麽消氣了，唇角上揚，笑意根本就藏不住，“哼，下不為例。”
童淼淼小聲嘀咕了句，“那下次換別的地方親。”
唐雪晴聽着了，心裏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童淼淼不讓她繼續胡思亂想，看看時間就提醒了句，“雪晴，我們該回家了。”
“好吧。”唐雪晴想着媽媽們在餐廳裏等着，約會不得勁，還會讓童淼淼落得一個說話不算話的惡名。她勉強答應了，一邊回頭拿包包，一邊跟童淼淼問着下次約會的時間地點，“淼淼，你說下次一起吃飯……下次是什麽時候？”
童淼淼思忖片刻，說了句，“你把課程表發給我。”
唐雪晴的動作頓住了，“什麽？”
“我好安排。”童淼淼說，“避開重要的課程，留時間給你預習複習。”
“……”唐雪晴已經哭不出來了。
這就是童淼淼的騷操作，不服憋着。
她們并肩走着，唐雪晴捧着娃娃花束，童淼淼幫她拿一拿包，兩個人都騰不開手，沒有十指緊扣的親密行為。唐雪晴不大甘心，挪挪步子靠近了，用肩膀和胳膊蹭蹭童淼淼，童淼淼一直躲，撞到了牆也不生氣，溫溫和和問了句。
“你走不了直線，是不是腳疼了？”
“……”
唐雪晴黑了臉，大步大步走了一條筆直的直線，給童淼淼看背影。
“雪晴。”她走到門口附近，就聽到了小媽媽的聲音。
唐雪晴不願意讓媽媽們看到鬧別扭的樣子，收一收脾氣，等了童淼淼跟上來才繼續往前，笑着說，“對不起，我們走的比較慢。你們等久了嗎~”
小媽媽微笑搖頭，大媽媽看了看她捧着的娃娃花束，表情有點勉強，但好歹也是給面子笑了。
“阿姨好。”童淼淼問好。
唐雪晴不擔心小媽媽，不停給大媽媽使眼色。大媽媽沒收到她的暗示，卻也挺和諧地說了幾句話，不再像初見那樣愛答不理，叫的稱呼還是親昵的“淼淼。”
唐雪晴直覺背後發生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媽媽。”到了家裏，唐雪晴趁着大媽媽去洗漱的功夫，湊到好說話的小媽媽身邊問，“你們跟淼淼到底說了些什麽？”
“沒說什麽。”小媽媽的回答跟淼淼差不多。
唐雪晴不高興了，故意說得嚴重，“你們果然罵淼淼了。”
“怎麽可能呢。”小媽媽拿她沒辦法，老實交代，“我們真沒說幾句，主要是童淼淼在做保證。”
“保證？”
“你沒發現，大媽媽态度好了許多嗎？其實啊，是童淼淼主動做了保證，以後會帶你去人多的公共場合與會，絕對不做出越矩的行為，九點鐘前一定把你送回家……”
什麽叫人多的公共場合？什麽叫越矩的行為？
唐雪晴按着童淼淼的死腦筋想像一下，能夠預見未來約會的場景：她和童淼淼在餐廳吃飯，她要喂童淼淼吃一口，童淼淼說句“不合适”，她和童淼淼一起走到人少的地方，她要個親親，童淼淼碰一碰嘴唇，保證不越矩，她和童淼淼玩得開心，深情凝望，手機鬧鈴忽的響起，童淼淼一本正經說：“該回家了。”
這是談戀愛嗎？這是童淼淼接了個看孩子的周末兼職吧？
唐雪晴想到媽媽們的突然出現把童淼淼給吓着了，硬生生讓戀愛變成了帶孩子，惱了，“為什麽要保證這些，淼淼怎麽這麽傻！”
她氣急敗壞，小媽媽倒是淡定，替她撫了撫背順一順氣，同時瞥了眼洗手間的方向。确認大媽媽不在之後，小媽媽立即壓低聲音，給了一句醍醐灌頂的點撥。
“你才傻。淼淼做了保證，你沒有做，想怎麽約會就怎麽約會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