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府療傷知冷暖

這林府雖是書香門第,卻也是姑蘇一帶的鐘鼎之家,最注重的便是知書達禮。合府的丫鬟小厮說話行事,皆是柔聲細語,恪守本分。

宋初七本就是礙于于乞丐的身份,屢覺不安。哪料想這院子裏的小丫鬟對自己竟是異常的客氣體貼,就像招待半個客人,飲食起居竟無一不妥的。

“雪雁妹妹,該吃藥了。”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丫鬟端着一個紅漆木的盤子徑直走了進來,輕聲笑道。

宋初七愣了一下,面對新名字還是有些不大适應。不過,她本就是文靜隐忍的那種性格,便也沒露出什麽端倪,連忙起身,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謝木梨姐姐,這些日子煩你照料我。”

“妹妹這是哪裏的話?”木梨看着宋初七,眼裏含滿了暖意,“我不過是瞧着妹妹和我當初竟是一樣的境遇,由已推人自然願意幫你。”

“姐姐也是姑娘救回來的?”宋初七嘴上疑問,心裏卻有些納悶,怎麽這林府的人都愛往家裏撿人!

“妹妹說笑了,姑娘才多大啊!我入府都已經三四年了!”木梨頓了頓,将木盤裏的藥給她,轉移話題道,“快些喝了吧!我瞧着你倒也好了不少,時常到外面走走,這氣色也能恢複得快些!”

說着便起身要走,略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地回頭囑咐道,“你身子才好些,還是不要出去了。”

宋初七見木梨似乎有什麽話要說的樣子,卻又不好問,這樣的深宅大院難免沒有什麽秘密,還是少知道些才好。

吃過了藥,宋初七便有些乏了,靠着牆墊子,迷迷糊糊地竟睡了過去。

“初七!”

“誰叫我?”宋初七使勁睜開眼睛,眼前朦胧一片,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略走了走,才看到遠處赫然一座大門,側柱上面書着幾行小字,似乎是:

非黑非白無常世道

夢生夢死幾度忘川

再往上看,門頂白霧缥缈間,卻是兩個凹進去的黑色大字:陰府

“這是陰間嗎?”宋初七突然一陣心驚,不由地大喊道,“有人嗎?我怎麽會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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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

宋初七回過頭,一剎那眼淚奪眶而出,一頭撲進那人的懷裏,“媽!初七好想你!”

“孩子,媽也想你!”女人看着宋初七撲空時的錯愕,有一些不忍,“媽要走了,見過了初七,我便也安心了。”

“媽,你在說什麽?我爸呢?你們怎麽在這兒?”宋初七幾乎是扯着嗓子在喊,鼻涕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女人抹去眼角的淚痕,試圖将宋初七擁在懷裏,“初七,你爸被無常使者扣住,媽才能來見初七一面。初七,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爸媽,也走的安心些…”

話音未落,女人便由透明變作空無。

“媽…”

宋初七從夢中驚醒,屋外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身上都濕透了,枕頭也是濕的,整個人還沉浸在方才的睡夢裏,眼淚決堤似的往下掉,嘴裏喃喃自語,“這不是夢,爸爸和媽媽——死了?”

木梨從外面回來,剛關上房門,就看到宋初七縮在牆角不住地顫抖,已經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雪雁,你別怕,怎麽了?”木梨将雪雁摟到懷裏,不住地拍她的後背,嘴裏不停地安慰道。

此時的雪雁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大約古人發育的都格外的早些,雪雁又是那種長的比較快些的,倒顯得像是□□歲一般似的。

這一哭便讓木梨有些措手不及,她哪裏知道這個小身軀裏此刻竟是個十六歲的靈魂,剛剛經歷了生離死別。

“雪雁妹妹,快別哭了。教人聽到了不好。”木梨到底年長些,連忙起身關好了門窗,又倒了些水壺裏的熱水,浸濕了帕子,幫宋初七擦拭着臉上。

“木梨姐姐,我好害怕。”

木梨雖不知雪雁嘴裏的怕,指的是什麽,但是這樣的恐懼在這樣的深宅裏卻是随處可見的,不由得撫上有些紅腫的臉,将雪雁抱得更緊了一些。

宋初七伏在木梨的肩頭,泣不成聲,往昔的一切仿佛都在向她揮手別過,曾經羨煞旁人的幸福家庭,那些打不散的騷包死黨。還有那個自稱喜歡自己的李錦年,他倒是一語成箴,只不過他不可能真的穿越空間來等自己罷了。

可是木梨說得對,不能哭。

宋初七拿過木梨手裏的帕子,在臉上胡亂抹了抹,木梨分明看到她眼中泛出與年齡毫不相符的堅定。

“木梨姐姐,雪雁不哭,雪雁要像木梨姐姐一樣堅強。”宋初七誠摯地注視着木梨,勉強扯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看的木梨心裏隐隐發疼。

院子裏靜悄悄的,每間屋子裏都在竊竊私語,有的哭,有的笑。可是不管是嘻笑怒罵,都随着燭火的熄滅,漸漸沉默在無盡的黑暗裏。

宋初七躺在床上,隐隐聽到木梨清淺的呼吸聲,這一切都這麽地陌生,又這麽真切地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不可思議又仿佛是命中注定。

既然再也回不去了,不如借雪雁之身,在這個人生裏幫林黛玉找到幸福也好。這個女子此時還是個有父母,有家世可依傍的千金小姐,一切都還來得及。

可惜,宋初七漸漸有些惋惜,那本《紅樓夢》自己只讀到第八十回,不知道後面到底會如何發展,倒是有些麻煩了。

如此想來,直到三更天,才漸漸睡去。

***

林府祖上也曾襲過列侯,今到林如海業經五世。按照慣例封侯只襲三世,因當今隆恩聖德,便格外加恩,又襲了林如海父親這一代,到了林如海,便是科舉出身,倒也算是後起之秀,頗得皇上重用。

這林如海,本姓林名海,表字如海。論文采,乃是前科探花;論官位,現今已經升至蘭臺寺大夫;論家世,這林府自是姑蘇一帶的名門望族,娶得又是當今最是鼎盛的榮府賈赦、賈政二公之胞妹賈敏,在外人看來,當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這一日,王嬷嬷回禀了夫人,便将雪雁帶到一個小閣子裏,“這裏是沐香閣,但凡是入府的丫頭,都要在這沐浴更衣,才能在主子房裏伺候。”

雪雁在這府裏也待了快半個月,身子早已痊愈,各種規矩禮儀也學了不少,聽聞王嬷嬷這麽一說,連忙福了一福,說道:“多謝嬷嬷的美言!雪雁才能在姑娘身邊伺候。”

王嬷嬷雖聽慣了奉承話,但是此時此刻卻格外高興,眉頭一挑,才笑道:“快進去吧!估摸着也備好了,記得去夫人那去謝恩。”

“是,嬷嬷慢走。”

雪雁餘光看到王嬷嬷走遠,才直起腰身,壓制住伸懶腰的沖動,深吸了一口氣,忙忙走進閣子裏去。

掀開厚重的門簾,進入前堂,繞過一座百蝶穿花的屏風,順着甬道走進去才是內室,只見傍着牆角,一個小木梯盤旋而上一個小閣子。梯子周圍站在幾個說說笑笑的丫鬟,木梨也在其中。

木梨見雪雁進屋連忙過來,拉着她的手向衆人笑道,“我說怎麽樣,你們一個個還不信!你瞧瞧哪裏不好?”

雪雁低頭含笑,有些不好意思,又見過各人,才道:“有勞各位姐姐了。”

一個看起來很穩重的大丫鬟笑着拉起雪雁的手,打量了一遍才道:“你跟我上去,今日伺候的婆子有事歸家了,便由我給你收拾。”

“多謝姐姐。”

随着上了樓梯,只見最醒目的便是木桶周圍四個冒着冷熱水的竹筒,水流汩汩地流入木桶的夾層,中和着桶裏水的溫度。周圍放滿了一色的蘭花,雖是冬日裏,卻也來得很是優雅。

雪雁不由地在心裏咂舌,怪不得四大發明都是在古代,古人果然極其聰明,這樣的法子也能想得到!這簡直是現代的盆浴!

“雪雁,過來。”那大丫鬟和氣地喚道,褪去雪雁身上的舊衣衫,試好了水溫,便将她的身子浸到水裏。

“雪雁,你今年幾歲?”

“過了三月,便八歲了。”

“這麽小,怎麽就流落街頭了呢?真可憐。”大丫鬟有些同情地說,眼神又掃向雪雁的手指,“雪雁的手指真漂亮,趕明教你做女工,定是極好的。”

“姐姐願意教,雪雁定當用心地學。”雪雁痊愈之後,嗓音竟是格外的清甜,又是小孩子的姿态,說出來,讓那大丫鬟格外的喜愛。

“你這丫頭,怪不得木梨到處稱贊。”大丫鬟情不自禁地刮了一下雪雁的鼻梁,繼續說道,“我是跟着夫人陪嫁過來的婢女,你便叫我霓裳吧!”

“霓裳姐姐,是從那邊府裏邊過來的啊?”雪雁一聽是賈府的人,本來想多打聽一些,又怕說太多引起懷疑,便草草問道。

“是啊,夫人的娘家自然是極好的,封爵加官不說,元春大小姐也入宮做了女史。”霓裳頓了頓,像是掉入了久遠的回憶裏,有些失落,“說起來,夫人在家的時候也是千尊萬貴的,卻沒有現在這般過的開心自在,可惜夫人往年生病落下了病根,這一年年地舊疾一犯,便是好大的折騰,這些日子又不大好。”

雪雁微微一怔,莫不是賈敏要死了?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吃驚地看向霓裳,“難道,大夫也沒辦法嗎?”

霓裳嘆了一口氣:“府裏自然不缺金少銀的,夫人向來樂善好施,性子也好,豈料竟是這般命數?就連小姐也是體弱多病的,可知這命是逃不過的。”

雪雁聽這話,竟有些不詳,便不再問下去。

說話間霓裳已經将衣服端了過來,雪雁換好了衣服,篦了頭發,便随着霓裳出了閣子。

“你這就随我過去吧!正好跟你說說這府裏的規矩,免得到時候有了錯漏,主子怪罪,下面也受牽累。”霓裳端着一副大丫鬟的姿态,語氣卻是懇切,說着便順着一側的甬道袅袅婷婷地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考試、論文各種忙,文裏有許多不足,歡迎指出,錦年正在努力,資料不足,因為文中提到了原文,有些地方不對的也做了修改,所以天使們裏記得清楚緩存,保證更新喲,給大家帶來不便請見諒見諒。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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