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宋公子送信黛玉

雪雁跟在林四家的後面,像是懷揣着一只小兔似的,心跳個不停。眼裏心裏想得都是方才那人,不自覺竟差點撞到林四家的,這才回過神來,心中暗忖,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正是應了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一路回府,雪雁剛走到府外的拐角處,卻仿佛聽到有人叫自己,便故意放慢了腳步四處環視。

因見牆角處,有個小厮打扮的人動作誇張的沖自己揮手。雪雁便停下用手指了指自己,見那人拼命點頭。

雪雁雖不認得那人,但是因想着在府外,又青天白日的,應該不是壞人,便仍舊往那邊挪了過去,悄聲問道:“你找我?”

那小厮見雪雁過來,忙作了一個揖說道:“聽說雪大姐姐今早出門去了,小的便在此冒昧等候了。這封信裏是我們公子對林小姐說的話,還望姐姐幫個忙,親手送到小姐手裏才好,多謝了。”

雪雁上下打量這小厮,周身穿着很是齊整,應該是貼身服侍的頭等小厮,便疑惑道:“你如何知道,我便是你要找的人?”

那小厮滿臉堆笑地說道::“大姐姐無需多心,自然是有法子的,煩請大姐姐千萬要送到了,我這就回話去了,告辭。”

說畢,那小厮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老遠。

“雪姑娘,快進去罷。站在那做甚麽呢?”林四家的半天不見雪雁進去,便又返身出來喊道。

雪雁連忙将信藏在袖子裏,笑道:“因看到幾個小孩子在玩耍,貪看住了,我這就進來。”

說着果然走進了門,又和林四家的說了幾句話,拿了幾樣東西,便急忙往蝶衣館過去。

雪雁進屋只看到柳衣和萱兒在下棋玩,掀開內室的簾子也不見黛玉,便問道:“姑娘去哪兒了?”

萱兒因道:“姑娘在菱姑娘那兒裁尺頭呢,後來又說要說說話,便打發我過來和柳姐姐看屋子了。雪姐姐去哪兒了?姑娘午睡醒了沒看到姐姐,還問了一句呢!”

雪雁将盒子裏的木雕放在自己床頭的櫃子裏,又将林四家的給自己的幾樣小玩意給柳衣和萱兒每人一個,才道:“你們頑着,別忘了給廊上的雀兒喂食,我去菱姑娘那邊看看去。”

二人應了,繼續下棋。雪雁遂拿了鬥篷,手爐等物過去接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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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進了香菱的屋子裏,只見外面只坐着幾個小丫鬟在前面說話,便問了幾句才進了內室。

如今正是冬至,外面又幹又冷,倒是顯得屋子裏好生暖和,案上兩盆新上來的金蕊百合,也襯得屋子裏有一股子清香。

雪雁只見案上弄得亂七八糟的,到處都是詩書典籍,筆墨紙硯,很是淩亂,倒像是有人搶劫過一般,不由得疑惑不已。

雪雁左右顧之,室內竟也是靜悄悄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唉?人呢?怎麽一個都不見?”雪雁嘴裏嘟囔着,心裏不由地抱怨這兩位今兒可真能鬧騰,好好的閨房弄的這麽狼狽。

正想着,只覺眼前一黑,一雙軟綿綿的手附在眼上,憋着笑意的聲音響起:“你猜,我是誰?”

雪雁聽聲音是黛玉的,便索性把手往後伸了過去,衣服質感輕滑柔軟,正是蜀繡織錦的緞子,腰間系着喜鵲桃花的玉佩,還有幾個香囊繡袋,心下了然,便笑道:“是菱姑娘罷?快些松手,不然我可不客氣了!”說着便轉過了身,睜開眼睛果然是香菱。

雪雁再看她二人,卻着實吃了一驚,忙攜了香菱,忍不住笑道:“哎喲,我的姑娘,你們臉上畫的這亂七八糟的是什麽啊?快随奴婢去梳洗,老爺看到了又要責罵的。”

黛玉從香菱後面湊上前,眨巴着眼睛拉下雪雁的手,道:“怕什麽?不過是尋常頑罷了,咱們只悄悄玩笑,誰知道?

你看那案上可都是今日念的書。教引嬷嬷每日裏琴棋書畫,站立起走地教着,可是無聊死了,今兒父親好不容易不在,機不可失呢。對吧,菱妹妹!”

香菱頂着一張大畫臉,也一把抓了雪雁,笑道:“你也該嘗嘗這鬥字的厲害,你們姑娘可讓我輸慘了,你也來玩玩才是,正好三個人。”香菱扭頭想想,又道:“你即是個雁子,便做一首關于大雁的七言才是。快說快說!”

雪雁早就懵了,乍一聽又是作詩,便做足了可憐巴巴的模樣,哀求道:“我的好姑娘,我又比不得你們學富五車的,就是教我找現成的也難上加難的,何苦為難我?”

黛玉遂也湊了過來,拉着香菱掩嘴笑道:“菱姐姐可別為難她了,她最不擅這個的,還不如直接罰了她了事!”

香菱看雪雁可憐兮兮的樣子,越發玩心大起,遂悄悄和黛玉商量了起來。

雪雁見這兩個眉來眼去,不知道搞什麽鬼,直看着她心裏發毛。只見她們突然回過身,背着手朝自己走了過來,臉上算是壞笑。雪雁不自主地倒退幾步,油然而生不好的預感。

“啊!不要啊!姑娘,姑娘可別鬧了,奴婢的臉,奴婢,哎呀…”

雪雁從地上翻滾起來,看着黛玉和雪雁手裏的筆,真是又想笑又想哭,便賭氣道:“姑娘得好好賠我兩身衣裳才是!”

黛玉看雪雁被也畫成了大畫臉,早就笑得叉了氣。

香菱也擠眉弄眼道:“好好好,我替賠你姑娘賠你便是,小氣丫頭!”

香菱扶着桌子半天才緩過來,因看到雪雁裙擺下露出一截信封,便止了笑,上前拾起,疑惑道:“這是什麽?”

雪雁見是給黛玉的那封信,忙道:“是奴婢昨兒幫後廚的一個掌事寫的家書,竟掉了。”

香菱聽了便不多說,還給雪雁道:“你為人倒是熱心,見誰都幫一些,難怪大家明裏暗裏都喜歡你。”

雪雁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心道:鬼知道我做錯了多少事!這高帽子我可帶不起。更何況,這可是形容襲人的話,我可不是襲人。

想着,便悄聲藏了信封,擡頭卻剛好看到黛玉意味深長的笑,不好意思地撇開話題道:“奴婢還是先伺候姑娘們洗洗吧,要是被人看到了可不好。”

說着,果然親手打了熱水,侍奉着黛玉和香菱擦拭了臉上的墨跡,這才要出去喚人進來。

黛玉見狀忙将雪雁拉住,香菱也俏皮地跟了上來,将雪雁瞧了又瞧,才指了指自己的臉上,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雪雁百思不得其解,她們又在打什麽啞迷?便笑道:“姑娘臉上幹淨了呀!拉奴婢做什麽?”

黛玉便笑道:“都說雪雁伶俐,今兒可算知道墨雁才糊塗呢!”

雪雁恍然大悟,手不由得撫上面龐。心想,要不是這一臉的墨,怕是要紅透了,丢死人了!

黛玉便拉着雪雁進屋梳洗。

雪雁遂用剛剛黛玉用過的水,略微擦了幾下,見看不出什麽,才出去喚了盥洗的人進來。自然又作另一番收拾,待打理妥當方道:“天色也晚了,姑娘該歇息了。”

黛玉便辭了香菱,回了蝶衣館。

剛入門,黛玉坐定,便道:“交出來吧!”

雪雁還沒回過神,便道:“什麽?”

黛玉笑着坐在靠椅上,悠然地伸出手,道:“跟我裝糊塗,那信封明明是給我的。”

雪雁恍然大悟,便笑盈盈地将信封遞了過去,詫異道:“姑娘如何知道是給你的?”

黛玉道:“你原說是幫後廚的人寫信我便懷疑了,然後又看這信封的紙質,我便知道是你扯謊了。這是上貢的澆州花紙,迎着光有暗花浮現。哪裏是尋常人家會有的,咱們家也不過是父親的書房置了。還不快如實說了,誰給你的?”

雪雁心服口服,果然是自己見識短淺,便道:“奴婢回府的時候,在府外碰到一個自稱是宋府的小厮,那小厮說是他們家公子給你的。”

黛玉大驚,忙起身道:“竟有這樣的事?你怎麽不早說!”

雪雁嘟囔道:“我剛進門,就被二位姑娘戲弄了一番,哪有機會說?”

黛玉也不理會,便忙拆了信封看了。

良久,突然笑了出來。

雪雁忙道:“姑娘怎麽了?有什麽好笑的話嗎?”

黛玉道:“這是那宋公子跟我表态呢!”

雪雁接過信,只見什麽也沒寫,一片空白,又前前後後地翻看了,也沒什麽玄機。便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麽意思?那小厮跟我說的是,裏面盡是他家公子的話呢!怎的一個字都沒有?”

黛玉收回信,又将信紙折了起來,漫不經心道:“你可讀過國語?其中有一篇講的是韓宣子的故事。有卿之名而無卿之實,所致于安。今日他與我之處境不過于此。”

雪雁聽了半天也不大懂,但是因想到,這信封名不副實也的确是了,恐怕這宋璟宥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可是,這也太過分了!雪雁便有些不忿:“這宋公子太欺負人了,誰上趕着嫁過去了,還不是他們家剃頭擔子一頭熱的,求了婚事又這樣,何苦呢?”

黛玉笑笑,眼睛裏突然亮晶晶的,忙拉着雪雁道:“你生什麽氣,不提便罷。我只問你今兒可是偷偷出府去了?”

雪雁以為黛玉要責備自己,忙解釋道:“奴婢是跟着林奶奶去采辦的,并沒有去頑的…”說着說着突然想起那個人,便有些底氣不足,再也說不下去。

黛玉看雪雁十足的憨态可掬,便戳了一下雪雁的額頭,笑道:“你才是個膽小的。”又拉着坐在一側,問道:“快跟我說說有什麽好玩的?”

雪雁見狀也來了興致,叽裏咕嚕說了一大串。

直把那街市誇的比王母娘娘的蟠桃宴還要熱鬧,又說過幾天還有花燈,廟會,猜字謎的,踢鍵子的,放煙花的,可熱鬧了。

說的黛玉越發失落不已,因撐着下巴道:“再好頑的去處,我也出不去。你看蕊姐姐自訂了婚事一般也不敢出門的。萬一惹出什麽是非,教父親的顏面何存?更何況我一個女兒家的在外面鬧市裏瞎逛,像什麽話?”

雪雁點頭道:“也是,若是有辦法能光明正大地出去該多好呢!”

黛玉目光不經意掃過那封信,突然有了主意。

雪雁還在苦思冥想,只見黛玉突然起身,笑道:“明兒我先去見父親,見機行事。”

雪雁見黛玉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有主意了,當然樂見其成,便笑着應了。

次日,黛玉果然給林如海請安。

林如海因笑道:“玉兒來得巧,今兒奉樵縣主遣人送了帖子,說元宵千鶴閣賞燈,指名要你去呢。”

黛玉接過林如海遞過來的帖子,随手翻開,果然是請帖,心下狐疑道:“指名邀請我?”

林如海嘆了一口氣,道:“有些事為父也是力所不能及的,諸般事宜禮節教引嬷嬷自然教過你的。”

黛玉放下帖子,忙應道:“父親放心。”

林如海拂過黛玉的長發,笑道:“奉樵縣主不過是想見見你罷了,你小心行事,為父自然放心的。只不過,玉兒亦不用過分小心翼翼,雖說婚事已定,到底你還是我林家的小姐,大可不必人前自抑,凡事不要怕才是我林家的女兒!”

黛玉笑着答應,便退下不提。

回到房間,黛玉便心想,這樣一來倒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了。出是能出去了,可是這個奉樵縣主到底想做什麽呢!

雪雁見黛玉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問道:“姑娘怎麽請了個安過來,就唉聲嘆氣的。”

黛玉反身趴在椅子上,擡眼看了雪雁一眼,嘟囔道:“父親說,奉樵縣主邀我元宵賞月,這可如何是好?”

雪雁也着實吃了一驚,這可是要見公婆了?自古婆媳不兩立,這個準婆婆不知好不好相與,會不會刁難黛玉呢?那個宋璟宥會不會也在場?如此想來又覺得好像會很有意思的樣子,索性腦補起來。

黛玉見雪雁反而發起呆來,便伸手拉了一下雪雁的衣襟,嬌嗔道:“好雪雁,你平日裏主意最多的,快些想個辦法啊!”

雪雁回過神來,看着黛玉無辜的小臉,便幹笑道:“姑娘,以為我是海螺姑娘啊,還有求必應的。”

黛玉好奇道:“什麽海螺姑娘?”

雪雁吱唔道:“嗯…就是個傳說而已。”

黛玉坐定,眼珠子轉了又轉,只好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罷。”

半天,黛玉又笑道:“給我講那個海螺姑娘的故事吧!”

雪雁道:“…”

作者有話要說: 雪雁掀開被子道:“姑娘,你在做什麽?”

黛玉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笑道:“雁子快進來,我在給你暖被窩。”

雪雁聞言立馬爬進了被窩,看着黛玉亮晶晶的眸子,柔聲道:“晚安。”

黛玉給雪雁拉了拉被角,不舍地道:“雁子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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