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盧克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大下午了。這還是從牆上那只挂鐘得知的,看窗外只能看到紛飛的大雪,根本分辨不出時間。
盧克揉了揉眼,躺在軟軟的床上伸了個懶腰,感覺身體得到了很好的休息,渾身舒爽。肌肉還有一點小酸痛,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這麽舒服了。他還是搞不明白,為什麽要把他從原來那間屋子轉移到這間舒适得讓人起疑的房間裏來,不過他希望這不是敵人的一時疏忽。
然後,他回想起了什麽。羅曼是不是有跟他說過,這間屋子是羅曼的私人房間?
回想起那時的情形,盧克臉紅起來。操!他當時真的就任憑那男人把他抱來抱去,為他扶着老二把尿,幾乎把他當成個物件在擺布?那男人的物件?
盧克感到心口處七上八下地,有點小慌亂。突然間,他萌生出一股無法遏制的逃跑沖動。逃得遠遠的,逃到那個怪男人找不到的地方——那個眼神很殘酷、卻有一雙溫柔又專橫的手的男人。
然而……他無法否認事情進行得相當順利。比盧克希望中的還要順利。沒錯,他被懲罰了,感覺糟透了,他還黏在別人身上哭得一塌糊塗,回頭想想都臊得慌;但是羅曼對待他的态度卻算得上是友好的。那人完全沒必要對他各種照料,但他還是那樣做了。他完全可以把精疲力盡又絕望無助的盧克擱那兒躺着,任憑盧克憋不住尿自己一身,然後倒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睡過去。他甚至還幫盧克換了衣服,把他放到床上睡。就算羅曼做這些事的時候,手法一點都不溫柔,但他畢竟做了。盧克決定把這算作自己的一局小勝。他總是傾向于保持樂觀。
盧克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然後坐起來。他感覺肌肉還有點小酸,但遠沒有他擔心的那麽嚴重。他的視線落到床頭櫃上,不禁睜大了雙眼。那上頭擺了滿滿一大盤的食物。各種美味都有。甚至還有水果和蔬菜。
盧克咧嘴笑了,他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來。
肚子別鬧,得先洗澡。
他的心情好轉了不少,于是光腳走進衛生間,掃一眼鏡子後,他突然怔住了:他認出自己身上穿的是什麽了。一件袖子很長的白襯衫。顯然是某個個頭比他高、肩膀比他寬的人的:長得都快到他膝蓋了。難道是羅曼的?
一陣戰栗沿着他的脊梁往上竄。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會去在意的——不用穿髒衣服了他開心還來不及呢——但是在經歷了昨晚那場魔幻現實後,讓他怎麽可能心平氣和地穿那男人的衣服?更不要說除了那件襯衫,他底下什麽也沒穿。
衛生間裏還有另一扇門。盧克走過去聽了聽,什麽也沒聽到。
他推了推門,沒反應。上鎖了,還用說嗎?就算照羅曼說的那個意思,他真的是在羅曼自己的房間裏,也不太可能被單獨留下來想怎麽逛就怎麽逛吧。
盧克嘆着氣,開始脫衣服。他需要洗個澡。他需要好好放松別再去想昨晚的事了。
然而等他一站到溫熱的水流下面,盧克的腦海裏就開始不斷回放。這其中暗含的某些東西這令他心煩極了。
并不是說盧克對訓誡懲罰還有相關的那套一無所知:人不可貌相,他可不是外表看上去那個天真無邪、未經人事的小男生。他的經驗可豐富着呢。托他的第二任男友,有BDSM喜好的阿蘭的福,他對那種生活方式可是相當熟悉的。阿蘭還說服他嘗試了一番。結果在他們淺嘗初試之後,盧克就跟阿蘭直說了:雖然他很尊重他的生活方式,但他實在不喜歡被鞭子抽、被鎖鏈捆,還有被散尾鞭打。阿蘭聞言以後可不怎麽開心,盧克每每回想起跟他的不歡而散,都忍不住要皺眉。但事實就是……他和阿蘭都是按照書上寫的去執行——他們用上了安全詞和一切措施,他們也足夠信任彼此——但效果就是不好。盧克什麽也感覺不到。雖說他也喜歡其中的某些活動吧——比如被按着狠操——但大部分時候他都覺得“懲罰”很煩人,還很蠢,讓人性奮不起來,而且他一點也沒覺得這些活動讓他感覺很棒或是有臣服順從感。所以跟阿蘭的那段交往,只是讓盧克确信自己完全不好那口而已。
直到今天淩晨。
他可說不清拿昨晚的經歷跟他與阿蘭的那些嘗試比是否恰當。他和羅曼肯定不是在玩就是了。沒有安全詞,那是真的在懲罰——把他折磨得都哭了的懲罰——而且那其中也沒有什麽情欲元素,但卻令他整個身心都震撼不已。
盧克知道BDSM活動不一定會發生性關系,也不一定要用上鞭子和鎖鏈;有時候,跟那些形式比起來,這其中另有一些複雜的因子。事實就是,昨晚那套懲罰比起他和阿蘭搞SM情趣玩法所帶出的反應還要強烈,而且親密。因為可想而知的原因,盧克昨晚的回憶有些不連貫,但那因為虛弱無力而産生脆弱無助感,卻直到現在都很清晰而且強烈。
想起這件事他就膈應得慌——因為當時有那麽短短幾分鐘,他居然感覺很爽。在羅曼的臂彎裏哭泣、尋求安慰的感覺棒極了,這也太……太他媽操蛋了。他對那人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怎麽可能會感覺好呢?難道是他的記憶被篡改了?
盧克皺起眉頭,将淋浴關掉。他多一秒鐘也不願意再光着身子,于是匆匆擦幹,再重新穿上羅曼的襯衫——因為沒有別的選擇,他的衣服都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再一次盯着鏡子看,腦中疑惑重重。無論昨晚——或者說今天淩晨——發生了什麽,他都不會允許覆轍重蹈。他已經準備好去扮演一個脆弱無助的乖孩子,讓監禁他的人放松警惕,但這一切僅僅只是演戲。
只有傻到極點的人才會在羅曼·傑米多夫那樣的男人面前,把真正脆弱無助、無能為力的自己交出去。
* * *
盧克不确定自己是因為什麽醒來的。他漸漸意識到自己正側躺着,被單堆在他的腳上。有個聽不見的聲音對他說:不要睜眼。于是他就沒睜。他豎着耳朵,聆聽着,既忐忑不安又焦慮重重,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天還沒亮:他能聽到遠處有只貓頭鷹的叫,詭異的嘯聲,令他脖子後面的毛都豎了起來。然而令他惶恐的還不止于此。屋裏還有另一個人。
是了。那輕不可聞的呼吸聲。
盧克讓呼吸保持平和穩定,他微微睜開一只眼。之前睡覺的時候,他沒有關掉床邊的臺燈,所以現在很容易就能看清周圍的情況。只不過屋裏的另一個人——他知道那人是誰——站在床的另一邊,盧克剛好背對着他。
接着,他意識到了另一樁情況:他的襯衫被撩了起來,令他的腿和屁股完全暴露在了羅曼的眼前。盧克産生的第一個沖動就是把襯衫往下扯,但如果他那樣做了,對方就會知道他已經醒了。在經歷了昨晚那番讓人不安的相處後,盧克可沒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與那男人面對面的心理準備。
裸露出來的皮膚隐隐發麻,緊張感在他的體內堆積。羅曼這麽幹站着幹嘛?他為什麽還不離開?為什麽會大半夜地跑來這裏?整個下午,盧克都心惶惶地等待着,等着羅曼或別的什麽人進來,結果沒人來。好在,留給他的食物夠吃,所以他不用擔心餓肚子。到頭來,因為無所事事,他睡着了,心想大概像羅曼·傑米多夫這樣級別的大老板,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人家哪有工夫給一個傻白甜少爺請安啊?那小鬼不過是用來讨價還價的小籌碼罷了。
只不過,羅曼此刻就在這裏。香煙與他用的那種古龍水混合在一起的微妙味道,盧克很确定那不是自己憑空想象出來的。随着腎上腺素的升高,他的肌肉顫抖起來,心跳得如此之快,令他犯暈。羅曼為什麽連動都不動?他在看什麽?他腦子裏想的是什麽?還有就是,盧克為什麽要去在意啊!
“你裝睡的本事跟你耍的心機一樣差勁。”
盧克渾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