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7

安娜沒覺得有趣。雖說她本就很難産生出“有趣”的看法,但是在過去兩個月裏,老板的一切表現都讓她覺得:一點都不有趣。過去兩個月?或許還是更正為過去半年比較準确,從羅曼綁架了惠特福德的兒子并将對方調教成自己的小寵物時算起——至少弗拉德是這樣跟她彙報的,當時她還在法國代替羅曼出面料理一樁獲利可達數千萬的買賣。在那時,安娜也就半信半疑,并沒有把弗拉德的話當真:羅曼從來沒對男人産生過丁點兒興趣,所以她相信這只是羅曼精心設計的某個陰謀的一部分,目的是讓理查德·惠特福德還債。等從法國回來,安娜發現那男孩已經逃跑了,弗拉德被炒了鱿魚,而羅曼整天焦躁不安——她以前從沒見過他像那樣子不安。

羅曼身上有股緊張情緒,在過去幾周裏,有什麽東西牢牢盤踞在他的肩頭。這段時間裏,她能想到的導致這股緊張情緒的最明顯原因,就是羅曼不再随便跟人上床了,而對羅曼來說,這幾乎是聞所未聞的。就連惠特福德的死訊都沒能讓他緩和一些,如果說真有什麽改變的話,那就是羅曼在那之後變得更加容易情緒化了。

安娜開始猜測起導致羅曼這種古怪情緒的真正原因,是他之前要求她去徹查多米尼可·博默底細的時候。既然惠特福德已經死了,那麽羅曼會感興趣的原因只有一個:被多米尼可半摟在懷裏的那名美麗青年。她大致能看出是什麽吸引着羅曼:那孩子的五官精致極了,還有一張能要人命的嘴。只不過安娜完全想不到羅曼會喜歡這種類型的——應該說,只要長了根屌的他都不會喜歡吧。但就算這樣,她還是沒能猜到盧克·惠特福德對她那位正常情況下總是從容自若、頭腦冷靜的老板,影響到了什麽程度。

第一個線索,是羅曼打破日程、說去就往倫敦奔去了。當他在那天晚上遣散保镖們、一個人跑出去的時候,安娜可一點沒覺得有趣——由于弗拉德的解職,安保重擔全都落在了她肩上,而她本來就已經夠忙了。羅曼把活兒丢給了她,卻又給她使絆子,對此,安娜可是很不感冒。謝天謝地,羅曼沒幾個鐘頭就回到了他的酒店房間,毫發無損。可是等她不請自來地前往羅曼房間,向對方傳達她對此的不快時,她發現他坐在地板上,手裏攥着一瓶伏特加,一臉渴求的看着。

那景象讓她止步了。羅曼不喝酒。從很早以前就再也不喝了。

羅曼十七歲的時候,他的父親死于吸毒過量,這是衆所周知的信息;但是只有極少人知道,他其實是被人下毒的。丹尼爾·傑米多夫是一名冷酷無情的生意人,但也是一名優秀的丈夫和父親。他和羅曼關系非常親近,丹尼爾的死給羅曼的打擊很大。安娜知道是羅曼親手殺了那個對父親的死負責的人。但那以後,他的狀況只能算是急轉直下。羅曼開始酗酒。這一喝就是好幾個月,直到他最後因為嚴重的酒精中毒被送去醫院。當安娜來到醫院時,發現羅曼的母親緊緊挨在兒子身上,哭着懇求他,看在她和妹妹們的份上,千萬別再做這種事了。

要是你也走了,誰來保護咱們,羅瑪?看到兒子對她的哭訴裝聾作啞,她最後這樣說道。

就安娜知道的情況而言,羅曼從此再也沒沾過酒精。但他身邊總能找到一兩瓶。幾年前,安娜問過他,既然不喝酒了,為什麽還把酒留着?羅曼告訴她說,他就喜歡這樣試煉自己。

這就是為什麽,當看到羅曼用那副情緒激烈得吓人的表情盯着一瓶子伏特加、下巴咬得緊緊時,安娜心中會警鈴大作。幾天後,他取消了前往意大利的飛機,再一次把保镖們遣散,這回安娜可不止是有點火大了。可不管怎麽說,當羅曼在第二天給他打電話時,她立刻注意到了他的變化:聲音聽起來放松了不少,原來語氣中那一觸即斷的緊繃感消失了。等到他把自己的位置告知她,讓她好安排保镖前去時,得知對方在盧克·惠特福德的公寓裏,她的內心甚至都沒有什麽波動。

但是,即使那時,她都猜不到此後會發生怎樣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之後的幾周裏,羅曼讓她重新調整了他的日程,把自己的權限分配了大部分出去,只有特別重要的商務會談,他才離開倫敦前去參加。等到會談一結束,羅曼馬上登機,飛回倫敦。他還從百忙之中擠出不少時間幫助盧克·惠特福德理清其父死後留下的爛攤子。

安娜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感到既驚訝又不敢置信。她認識羅曼這麽多年,還從沒見到他這麽……癡迷于任何人。說“癡迷”是因為她找不到合适的詞來形容。畢竟,她是沒有親眼見到羅曼跟惠特福德的互動——那是因為羅曼不許任何人接近他,就連他自己的家人都出于安全考慮被隔離出接觸範圍——安娜得出的結論是:這種癡迷只是性方面的。

所以,她只要耐心等待羅曼對惠特福德家那小子的古怪癡迷期過去就行了。然而随着時間一周周過去,這樣的事并沒有發生,她的困惑不禁加劇了。

可是安娜沒那麽笨,她才不會把對羅曼做這些事的質疑說出口。當然了,這不意味着她不會對他展開盤問。

“這麽說,”看到羅曼洗完淋浴出來,安娜馬上說。對方從紐約回來剛下飛機沒多久。假如過去兩個月裏形成的套路還沒變的話,他會馬上穿戴整齊出門去見他的卷發小男友。

羅曼扔下毛巾,打開衣櫃。“有事,安娜?”

她不慌不忙地欣賞了一番他的身材,玩味地心想要是自己年輕個十五歲的話,她對羅曼的感情會不會不像現在這樣只是個大姐姐。

“我們還要在英格蘭駐紮多久?”安娜小心地讓語氣聽起來很随意。“我們已經差不多兩個月沒離開過英格蘭了。”

聽到她的提問,羅曼停下手上的動作,淺色的眼睛仔細打量起她。

她不肯露怯。她是當過克格勃的人,才不會那麽容易被吓唬住。

羅曼抿緊嘴,取出一條褲子。“事實上,我想讓你在倫敦找一座大樓。首要條件是安保可靠、地處核心地帶。價錢不重要。”

她猛地倒抽一口。“你的意思是……”

“沒錯,”羅曼說。“我要把總公司從日內瓦遷到倫敦。”

除了瞪着他,安娜什麽也說不出來、做不出來。把總部從瑞士這樣的避稅天堂遷到英國可不是什麽實用的決定——這樣說都算輕了。

她張開嘴,一個字沒說出口又閉上了。

羅曼嘆了口氣。“給你兩分鐘時間,有什麽要反對的快說,”他說着,穿上一件幹淨的襯衣并開始扣扣子。

“作為你的屬下,我沒有資格提反對意見,”安娜說完,嘴角慢慢咧出一抹微笑。“但是作為你的老朋友,我這樣跟你講吧: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看到你被一個娃娃臉的英國小屁孩兒管得團團轉,你還由着他給你梳小辮兒呢。這副迷得不行的樣子還真配你。”

羅曼用能把人殺死的眼神瞪了她一下。

安娜縮了縮肩膀,但還是迎上了他的目光,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拿上鑰匙說:“專心做你的工作,安雅。”

她面帶淡淡的微笑,目送他離開。她不知道惠特福德家那孩子是怎麽做到的,但她感到高興。羅曼為工作付出了太多。安娜也是個工作狂,但是她跟羅曼之間有個顯著的差別:她還有家等着她,羅曼卻沒有。

或許,這一點就快要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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