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掌櫃帶着韓祁還有李琳琅上了二樓隔間,此處視野開闊,更能看清楚場內畫面。

鬥獸場的管事将那女子身上的枷鎖卸了,又扔了把短匕首在地上。女子彎腰拾起,緊握在手中,揚起下巴警惕的望向四周。

接着場內另一扇大鐵門徐徐推開,黑暗中走出只金錢豹,獸瞳幽幽發綠,發出一陣咆哮。

圍觀衆人發出陣陣驚呼,李琳琅卻屏住了呼吸,怔怔看着場內。

韓祁用叉子吃着冰鎮後的新鮮瓜果,眯着眼睛細看那瘦弱的女子,只見她後退幾步,握着匕首成防禦姿态,沉靜的面對着咆哮的野獸。

看那架勢,也是個練家子。

金錢豹被餓了幾日,此刻早已經饑腸辘辘,死死盯着場內的白衣女子,獠牙上扯出絲絲唾液,如惡虎撲食般猛的撲過來。

女子飛快的閃過,錯身站到了金錢豹背後,手中匕首寒光一閃,刺中豹子的後臀。

腥熱的血噴薄而出,豹子吃痛的嚎叫,灰溜溜蹿到了角落。

觀衆開始起哄,叫好聲一片。

韓祁蹙起眉,方才的場景明面上是白衣女子占上風,可他能看出來,此人受了傷,現在只是強撐而已。且那豹子天性狡猾,此刻雖蜷縮在角落舔舐傷口,眼神卻一直在人身上巡視,想要伺機偷襲。

果然,叫好聲還沒停下,那豹子猛然一躍,再次向白衣女撲去,血盆大口裏獠牙尖利,爪子摁在人身上,直往咽喉咬去。

“慢着!”韓祁猛起身站到欄前,再不叫停此人便要命喪此地。

“等等!”幾乎是同時,李琳琅也站了起來。她想起來了,這白衣女子前世乃三皇子府中歌姬,風姿妩媚,只是後來意圖行刺三皇子,被暗衛當場斬殺。

李琳琅前世與她有過一面之緣。

鬥獸院的管事樂颠颠的跑上來,恭敬問道:“客人可是看上了此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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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看鬥獸表演的過程中客人叫停,就是看中了人,要買回家的意思,管事不過按規矩一問,實際上手中已經奉上了白衣女的賣身契。

李琳琅接過來看,韓祁在旁驚訝道:“三百兩?”

管事的點頭:“此女名喚雲兮,前日與另一昆侖奴打傷一只猛虎,昨日又鬥贏一只雪豹,每鬥贏一輪身價加銀百兩。”

李琳琅捏着賣身契,扭頭看一眼場內的女子,那金錢豹已經被剛走,她受傷躺在地上,渾身都是血污,只一雙美眸神色淡漠,輕輕看來。

雲兮身手好,又是女子,将來留在身邊伺候保護安全也可,身價三百兩,貴是貴了些。可……李琳琅咬牙:“夢雲,取銀票。”

管事的颔首,走到欄前對着觀衆朗聲道:“此輪表演結束,雲兮被這位夫人出價三百銀買下了!”

“好大的手筆啊,是誰這麽大方?”

“好像是李太傅之女李琳琅。”

“啧啧,果然是豪門大戶,三百兩白銀!花起來毫不心疼!”

宋嘉琪聽見周圍議論紛紛,忍不住攥緊了拳,李琳琅你神氣什麽,專門在我面前擺闊嗎?她忍不住起身,對在包房內伺候的侍從道:“我加二十兩銀,雲兮姑娘我要了。”

聽見對面有人加銀二十的消息,韓綽好奇的探了下頭,正巧和徐楚儀四目相望,不正是那晚爬牆的徐大人。

徐大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冤家路窄。

“加銀,百兩,這樣才有排面。”李琳琅輕輕扇着扇子,在知道對面的人是宋嘉琪後,她內心稍微有些別扭,要和她搶人,她偏不讓。

宋嘉琪咽不下這口氣,本還想加銀,但徐楚儀扯了扯她的衣袖,為難道:“咱們兩的私房不過千兩銀,為賭氣花去一半不值得。”

“窮酸!窩囊!”

宋嘉琪起身,帶着婢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徐楚儀的臉色紅了又青,青了又白,只好起身追上去。

這軟飯,也不是那麽好吃的。

三皇子府邸,書房中,燭火幽幽,照亮三皇子陰郁的臉色。

他坐在書案後撥弄着香爐中的積灰,聲音帶着幾分暗啞:“金庫失竊一案,諸位以為,真兇究竟是誰?”

宋尚書宋克及其子宋琛對視,真兇是誰他們心知肚明,三皇子如今秘密在圈養私兵,還要拉攏朝臣,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金庫失竊黃金萬兩,正是入了三皇子荷包,既充盈私庫,又能拉太子下水。

宋克對三皇子點頭,沉聲道:“臣以為此事與太子一黨脫不了幹系。”

真相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皇子想要什麽樣的真相。

三皇子目光深沉,冷笑:“與吾所想一樣。”

接着他轉動着手上的玉扳指,陰恻恻道:“太子愚鈍不足為懼,可陳後母族不好對付,尤其是陳閣老,他是太子的親舅舅,必定是要保太子的,你們需謹慎辦事。”

宋家父子點頭稱是。

宋琛思忖半晌道:“韓敘如今革職待查,我們到底該抓還是該放呢?”

韓家,世代投身行伍,在元都城中也有不小威望,只是韓敘性子耿直,從不肯站邊,未曾被任何一派拉攏,因此多年沒有升官,只是四品金吾衛統領。

一開始,三皇子本不打算将其拉下水。

可如今太傅李密與韓家聯姻,而李密又是太子的人,韓敘的位置和立場就微妙起來。

三皇子沉吟,眸中閃過寒光,手緩緩攥緊,神經質的抽動一下:“放。”

沒必要将韓敘推向太子一黨,聯姻又如何,不試試怎知韓統領心意。

三皇子靠着寬大的梨花木椅,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雲兮被領回清風院後,李琳琅特意叫大夫給她瞧了傷,好在她身子底子好,幾貼補藥喝下去,已經大好。

李琳琅便将她留在跟前伺候。

雲兮跪着給李琳琅恭恭敬敬磕了頭,眉宇間一改往日淡漠,是情真意切道:“夫人待雲兮有再生之恩,從今往後定全心為夫人效力,萬死不辭。”

對于雲兮這樣孤傲之人,此舉極為難得。

李琳琅急忙叫她起身,只是心底還有幾分疑惑,看雲兮的氣度和修養,實在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再聯系到她前世冒着死亡的風險,都要刺殺三皇子的舉動,李琳琅只能暗自猜測,雲兮與三皇子有仇,還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随着武舉文考日期臨近,韓祁的課業越發緊張,幾乎日日宿在書房。

白日要李琳琅處理生意上的瑣事,米鋪裝修好了,近日生意也都不錯,寒家掌櫃雖然對她收購陳米的舉動疑惑不解,但執行力很好,收購了許多價格、品質都不錯的陳米,已經送到新租的倉庫中,至于陳啓,表面笑盈盈的配合,收回來的米卻最次,價格也最為昂貴。

想到陳啓平日绫羅綢緞滿身,就連靴子都繡了銀線,李琳琅看着窗外綠油油的樹葉,長舒一口氣,此人,用不得了。

接着她又看了下面人送來的幾封書信,從八月開始她便吩咐藥堂的人多留意下鄉野游醫,或者口碑好的散醫,她想為藥堂多招攬些人才,只是看來看去,都沒甚合适人選。

眼看天色将暗,黑黢黢的烏雲壓在天邊,一陣風卷來,夾了絲絲寒意,怕是有雨。

李琳琅帶着夢雲去小廚房,取了在小火上煨了幾個時辰的湯,用瓷罐裝好,帶着食盒去了書房。

韓祁坐在房中,屋子裏已經點了燈,他癱軟在木椅上,用書卷蓋着臉,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指頭一下下敲打着桌案,嘴裏背着《論語》。

李琳琅忍着笑,上前猛然掀開了他蓋臉的書。

韓祁早就聽見了她的腳步聲,倒是不驚訝,長眉微挑,好看的眼眸裏夾雜幾分疲憊,他揉了揉太陽穴問:“今日熬的什麽湯?”

“人參烏雞湯,大補。”

李琳琅上前捏了捏他的肩,相處的越久,她越發現韓祁就和小孩兒似的,要哄,哄開心了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能幫你摘下。

當然,你也可以把這稱之為套路。

李琳琅抹了很淡的胭脂,從臉頰帶到眼下,是近日元都流行的落霞牌,味道是濃濃的果味兒,格外香甜。

韓祁将頭枕在木椅後背上,和低頭看來的李琳琅四目相對。

他看得呆了,唇微微張開,訝異,震驚,而後坐直身子道:“李琳琅你的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發燒了?”

夢雲沒憋住,噗呲笑出聲。

落霞牌胭脂可是限量發售的,李琳琅花了大價錢才買到這盒賣斷貨的色號。發燒,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

李琳琅抿嘴未語,坐在位置上捧着個骨瓷小碗,用木勺幫韓祁盛湯。

滾燙的雞湯氤氲起薄薄水汽,隔在二人之間,李琳琅低着眉,眼底好像藏着極淡的怒氣,這個不解風情的呆子,竟然說她的胭脂像發燒,實在半點品位都沒有。

最好多喝點雞湯,肥死你算了!

天邊響起一陣雷聲,不消片刻,雨水淋漓而下。

從院外撲進來一股帶着腥味的雨氣,倒是徹底驅散書房中的酷暑燥熱。

韓祁難得遵守餐桌禮儀,他一勺勺喝着雞湯,望着李琳琅臉頰上落霞似的紅暈,蹙眉,眼底還是一片懷疑,這就是胭脂的顏色嗎?有什麽好看的,明明不抹胭脂,白白淨淨的李琳琅才最好看。

“咳咳。”韓祁清了清嗓子,他仔細的打量了李琳琅,故作深沉之狀:“我又仔細瞧了,你臉上這個夕陽牌的胭脂,确實很好看,很适合你。”

夕陽牌?李琳琅又好氣又好笑,接過韓祁遞來的空碗,邊盛湯邊毫不客氣道:“你閉嘴。”

韓祁好心誇贊卻碰了一鼻子灰,他無奈搖頭,女人嘛,搞不懂。

作者有話說:  麽麽噠~韓祁真直男本直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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