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濕滑的地面上全是雪與泥的混合物, 寒風呼嘯不絕, 刮得人頭皮發麻。幾個漢子靠坐在雪堆後避風, 手裏拿着皮囊, 正小口飲着烈酒驅寒。

才到正午,天已黑的像夜晚,其中一個漢子站起身跺了跺腳,拿起一旁的鐵鏟子喝道:“快起來,眼看又要下雪,咱們要搶時間刨出一條路來,耽擱糧車進城就糟了。”

聞言, 旁邊的人陸續站起來準備幹活。

路的另一頭駛來輛馬車,劉掌櫃笑意和煦的從車上下來,看着大夥道:“諸位辛苦,瞧這天色,怕又是場大雪呀。”

幾個漢子連忙放下活計見禮,道掌櫃的好。

劉啓不端着架子,上前攀住為首漢子的肩膀,“今日天氣太差, 前幾日鋪子裏已多屯了糧, 主子體恤兄弟們辛苦,吩咐這幾日不必疏通道路了, 瞧大家冷的,今日我做東,請你們去吃酒。”

為首的漢子喜笑顏開, 他搓了搓被風吹紅的臉,“謝掌櫃的啦。”

劉啓又笑着寒暄幾句,将人往酒樓帶去,他心情頗佳,甚至哼起了小曲兒。

風雪愈盛,黑雲壓城,屋子裏頭要點燈才看得清楚。

李琳琅在倉庫內部走動檢查,見各項措施都很完備,并無問題,她心稍安,看了眼天色,知道現在沒法返程,便坐在倉庫的小廂房裏頭等雪停。

隔着不遠的院牆後面,有人正在推幾個木桶,劉啓被兩個人架着跟在後面,肥碩的臉上俱是不滿,“說好的拿錢辦事,怎麽非要我過來,都安排好了,現在回城的路也堵上了,倉庫就是個孤島,火一放神仙都救不了。”

有人嗤笑一聲,“劉掌櫃,現在事情還沒辦完呢,等做幹淨了,咱們的交易才算完成。”

劉掌櫃甩開那兩個人的鉗制,探頭看見院裏的馬車後,臉色猛的變了,“不好,那是夫人的馬車,夫人今日也在倉庫,咱們的計劃要延後!”

他身後的人聽了,臉上浮起古怪的笑,“那不是正好,一箭雙雕,劉掌櫃你差事辦得好,主子會賞。”

劉啓掌心滲出汗來,他在袍子上擦了幾下,下了狠心,“娘的,反正做了這票就要帶着錢遠走高飛,做就做絕了!”

身後的人又笑了,好像是聲嘲諷,劉啓沒來得及反應就挨了一記悶棍,緩緩的倒在雪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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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俯下身往他懷裏塞銀票,“劉掌櫃,這是主子的賞錢,比承諾的還多一倍,就是還有件事需你做,主子要借你這條命用用,這錢,你留着下輩子花吧。”

雲兮從院裏走進來,蹙着眉道:“怎麽有股怪味,好像聞過,一時間想不起來。”

柳易也在院子裏,聽這話在院中走了幾圈,猛然擡頭道:“是火油!快去通知夫人!”

聽到“火油”二字,李琳琅幾乎瞬間明白了什麽,難怪王何兩家死撐着不願意降價,原來是要縱火,毀了她的倉庫。

“小姐,咱們先走。”夢雲急忙扶着李琳琅往外走去,雲兮已經牽了馬車等着了。

“柳平!你腳程快,先回城,回府去通知人救火。”李琳琅吩咐道,她自己沒有先上馬車,而是站在院裏道:“此刻火還沒燃起來,尚有挽回餘地,柳易,去把倉庫的人召集起來,一波人取水取雪,另一波人巡查倉庫,有可疑人員……”

話還未說完,雲夢驚呼一聲,從院外抛來幾個火把,腳下立刻燃起一條火龍,剛才的屋子也燃起熊熊火苗,就連馬車不知何時也被澆上了火油,燃燒成了火球。

雲兮踹開門,發覺院子外頭也是一片火海。

柳易急匆匆的回來,“夫人,院外好多人,咱們被包圍了!”

李琳琅看着昏暗的天色還有周圍舔舐的火苗,耳邊人聲嘈雜,空氣裏是烈焰的味道,她的心猛然揪在一起,他們想要了這一屋子人的性命!

“取梯子,咱們從院牆翻過去。”

木梯架好了,柳易首先爬上去看情況,剛爬到頂端就被翻滾的熱浪激的滿頭汗,“夫人,院牆下都是火!”

李琳琅站在雪地裏,汗珠順着眉毛落在眼睛裏酸澀發脹,她眸色深沉,最可怕的,是人心啊。抹了把汗水,她看着院裏張皇無措,巴巴望着她的人,沉聲:“找水把自己的衣服淋濕,再找些厚棉被、桌布、毯子過來,也用水打濕,待會裹在身上咱們翻牆出去!”

這時柳平匆忙從人群中擠出來,“夫人,米倉起火了!”

“那庫裏的米怎麽辦!”

“燒了百姓們吃什麽!成千上萬的糧食就白白糟蹋了?”

“咱們不能跑!要先去救火!”

七嘴八舌的議論不絕于耳,有人想逃,還有人惦記糧食,院裏亂哄哄的,柳平柳易都望着李琳琅,等着她出主意,先逃命還是先救火?米被燒了,她拿什麽去鬥?

李琳琅的聲音冷靜的可怕,“柳易,你帶着大家找水打濕衣物棉被,柳平,你負責帶大家爬梯子翻出去,誰都不能落下,誰都不要擅作主張,快!”

這聲音好像帶着魔力,大家變得安靜,咬着牙互相淋水,又披上濕噠噠的毯子往梯子上爬,赤色的火苗翻湧,舔舐着棉麻纖維,發出呲呲的響聲,趁着身上的衣物沒有燒起來,先爬上牆的夥計咬牙往下跳。

大家連二連三的跳下去,李琳琅也兜頭淋了盆冰水,凍的牙齒咯咯響,披上厚毛毯往下跳,雲兮在下面接住了她。

雪稍歇,天色微微明亮,倉庫上空的火光濃煙格外觸目,李琳琅沒時間傷感,又吩咐大家清點人數,看是否有人落下了沒出來。

“殺人了!殺人了!”

不遠處忽然傳來幾聲慘叫,衆人驚魂未定,聞言又是一片混亂躁動。

他們逃出來後,有夥黑衣人從後面圍來,黑衣人們訓練有素,見人就捅,誓要将人全部殺幹淨。

李琳琅站起來吩咐柳易先想辦法回城傳消息,柳平還有幾個護衛引導大家逃命,她和雲兮夢雲三人一隊,随大家一起走。

山間多的是枯萎的灌木茅草,一隊人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在有護衛和柳平斷後的情況下,竟甩下黑衣人不少距離。

“夫人,前面也有黑衣人!”雲兮忽然道。

隐匿在枯草中的黑衣人等他們到了眼前,猛然沖出,有将他們前後夾擊的勢頭。雲兮捅穿一個揮刀的黑衣人,拉着李琳琅往右邊去。

“追那兩個女的!殺了她們主子有重賞!”

身後腳步紛雜,黑衣人對她們窮追不舍。雲兮身上藏有暗器,時不時回身凝氣甩出幾只袖箭,逼停黑衣人片刻,才沒有被追上。

雲兮在路上被劍傷到了左臂,傷口不深但血止不住,失血加上在林子裏奔逃許久,她覺得自己體力有些跟不上,可後面的人還是緊追不舍,這樣耽擱下去,遲早要落下風,夫人,夫人不能出事。

雲兮心一橫,将靴子裏的匕首給李琳琅,将她塞入一株巨樹的樹洞中,又用枯草掩好洞口,“夫人,雲兮無用,只好暫請夫人在此躲避,待我引開那夥人,殺了這些雜種,再來尋夫人。”

“好,千萬注意,實在打不過就逃,千萬別硬拼。”李琳琅攥緊匕首,她知道雲兮從鬥獸場出來,是最适合這種殊死之鬥的,方才帶着她才施展不開手腳。

雲兮點頭,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靜下來,李琳琅才覺出冷,濕噠噠的衣服貼在肌膚上,蝕骨的寒,她抱着自己,覺得頭有些發脹。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再次變暗,但這次不是要下雪,而是快要到晚上了。

躲在樹洞中的李琳琅體力不支,眼皮沉重的快要睜不開,她思維遲鈍了不少,連樹洞前的枯草被人拿開都沒及時覺察。

倏然,她睜開眼,外面有人!

韓祁看見李琳琅動了,才稍松了口氣,這樹旁邊有血跡,李琳琅的臉色又蒼白的像紙,他差點以為她要死了。

呸!胡說八道,呸呸呸!韓祁伸出手去拉李琳琅,用手将她劉海上快結冰的水擦幹淨,李琳琅一動不動的看着他,呆了一樣,她在樹洞裏蜷縮的手腳發麻,出來後根本站不穩,将頭靠在韓祁肩頭一會,忽然哇的哭起來。

她掐了韓祁一把,感受到韓祁身上的溫度,還有肌膚的彈性,确信眼前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才邊哭邊說話,“我因為你是假的,我曾聽說,人死之前會産生幻覺,我以為我要死了,你是我的幻覺。”

她雖然死過一次,可她還是怕死,尤其不想死的這般窩囊。

韓祁聽着她的傻話,有些想發笑,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他的心裏澀澀的,擡手将靠在他身上的李琳琅圈在懷裏,用下巴蹭着她的頭發,“是真的,不信,你再掐我幾下,咬幾口也成。”

“我又不是狗。”李琳琅将眼淚鼻涕全蹭在韓祁衣襟上了,邊抽泣邊打嗝,“雲兮還有夢雲呢,那些夥計們呢?”

作者有話說:  下本文《傾城》愚人節開坑,戳專欄可見,求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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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國公的嫡親孫女蘇顏嫁入東宮那日,十裏紅妝,滿城歡騰,風光得很。

可直到蘇顏從太子妃熬到皇後,再到太後,最終年過古稀老死在床榻上,她都未曾真的親近過那九五之尊,那個陰沉寡言的男子,羅瑾。

死後靈魂飄蕩,方看清楚從前不知的真相。

比如她一直以為羅瑾心頭另有白月光,死後才知道那白月光就是自己。

而羅瑾一直不肯親近她,竟是以為她對當年的探花郎念念不忘。

兩人本想互相成全,怎知是互相錯過。

一朝重生,回到了那年桃花灼灼,芳菲滿園的春日。

羅瑾臉色紅了又青,青了又白。

蘇顏想了想,她剛才好像是說,探花郎比羅瑾更好……

完蛋了。

小日常:

蘇顏常說羅瑾要哄,一點都不像前朝殺伐決斷的君王。

羅瑾勾唇,撩着她鬓邊秀發,在耳畔低語。

“昨夜要朕親親抱抱的是誰?嗯?”

倏然,蘇顏紅了臉。

閱文指南:

1.甜甜的戀愛;

2.彼此的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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