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滿月(二)
鞭炮聲噼裏啪啦的傳過了幾條街,肖府門前都是來慶賀之人,馬車停在門口都停了好遠。
裴清越特意撿了一件黛色的長袍,這肖寂大喜的日子,總得穿的不一樣些,因着昨日被魏容說中送什麽,有些不好意思,又跑到雲水軒買了兩對小銀镯子。
她拿着禮盒和份子錢,還有些緊張,這畢竟是第一次自己拿着禮物上門道賀。
她拽了拽衣角,然後一口氣走下馬車。
殊不知在她身後,有人一直看着她。
等她過了肖府的門,記完檔之後,江平就跟着蘇祁立馬走過去了。
“蘇祁,玉鎖一只,紅包一個。”記檔先生旁邊的人念完微微的愣怔了,面前的人是誰!蘇祁!!
記檔先生也是愣了好一會,然後在裴清越的名字後面工整的寫上蘇祁的名字。
肖府不小,但是花花草草種的多,有些意境,但是因為春日漸暖,院子裏的飛蟲也不是一般的多。
四處雖放了不少驅蟲的香料,所以整個院子的味道,有些……嗯,對她來說太過濃郁。
領着她的小厮看到裴清越皺眉捂鼻的樣子,笑着致歉:“裴大人,院子裏的味道有些重,實在是不好意思,原本沒什麽。不過因着蘇大人要來,所以我們大人才差人放着驅蟲。”
“蘇祁……大人也來了!”她被驚的都有些結巴了。
蘇祁除了宮宴不參加私宴是朝中出了名的,她記得她跟阮暮言的婚宴他都沒去,她雖然是公主,但請帖還是以阮暮言的名義送的。
宴會不過是官員相互認識巴結的一種途徑,蘇祁這地位,就算參加宴會,也只有別人巴結他的份吧。
可,也沒聽說蘇祁跟肖寂的關系有多好啊?
帶着疑惑走到前廳,一路上有不少人跟他行禮,耽擱了不少時間,到前廳的時候,人大多圍在蘇祁旁邊,旁邊乳母抱着一個粉團子,眼睛睜的大大的。
她好像有點知道蘇祁為什麽不喜歡這種場合了。
肖寂看到她,笑着跟她行禮:“裴大人!”
她伸手戳了戳粉團子胖嘟嘟的臉,那個粉團子好像被逗開心了,咯咯咯的笑起來。
乳母見狀,立刻奉承道:“看來小公子很喜歡大人呢!”
肖寂看到也開心,問:“裴大人可要抱抱?”
她有些驚喜:“可以嗎?”
肖寂點了點頭。
她伸手從乳母的懷裏接過粉團子,真的好小好軟好可愛,感覺心都要化了,不自覺的伸手逗他。
粉團子笑的大聲,圍在蘇祁旁邊的人聽到聲音,都往裴清越旁邊走,蘇祁就看到裴清越臉上帶着笑,竟也莫名的覺得心情愉悅。
“明月郡主到!”門口傳來小厮洪亮的聲音。
肖寂已經先一步出去迎了,她把孩子還給乳母,然後整了整衣服。
過了一會兒,胡明月就被那些人簇擁着走過來。
“見過明月郡主。”在前廳裏的人,都起身給胡明月行禮。
胡明月看了一圈,像是在找什麽人,視線在黛色衣衫的人身上停頓了一會,笑了笑:“都起身吧!”
然後徑直走到乳母旁邊,伸手逗了逗孩子:“今兒這位小公子可是主角。”粉團子蹬了蹬小腳丫子,往乳母懷裏蹭了蹭。
大約是胡明月身上的脂粉味太重,熏着粉團子了,胡明月有些尴尬把手收回去了。
裴清越在心裏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演技,比梨園的戲子可好太多了。說真的,她要是有胡明月一半的演技,哪至于現在這樣。
“肖大人,小公子的名字取了嗎?”
“隽墨。”
“這個名字好啊!”
衆人開始誇起來,肖寂臉上的笑都止不住了。
夜幕慢慢落下,肖府裏幾乎挂滿了紅燈籠。
裴清越還是被安排坐在蘇祁旁邊,真是到哪兒都跟他分不開。
魏容賊兮兮的端着一杯酒到裴清越旁邊,佯裝給他敬酒,湊到他旁邊一邊搖着腦袋一邊調侃道:“清越,你果然只送了一把銀鎖。”
她聽到魏容這麽說就有些不爽了:“還有兩對镯子好嗎!”
魏容聽到這話,差點把嘴裏的酒給噴出來:“現在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嗎!”
“你猜我剛剛去記檔的時候瞧見了什麽?”
魏容向來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裴清越也就随意聽聽了,一邊拿着酒杯,一邊聽魏容說話。
魏容瞟了一眼蘇祁,看他沒看這邊,輕輕的說:“蘇祁也送了一把鎖,不過是玉的,關鍵是名字就在你後頭。”
“咳咳咳。”
被酒嗆到,辣的眼淚都出來了,臉漲紅的看向蘇祁,她現在怎麽覺得蘇祁就是為了針對她來的。
一個小厮穿過觥籌交錯的人群,跑到肖寂旁邊悄悄的說了幾句。
裴清越看到他臉上露出欣喜之色,連忙起身,像是要去迎人。
她看了一圈,最後戳了戳魏容:“你兄長呢,怎麽不見他。”
“他今夜當值,應該只會送禮過來吧。”
她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剛松完,周圍的聲音都小了下去,擡頭就看到魏景穿着緋色官服被肖寂領着進來了。
她當即白了魏容一眼,然後看着魏景走到自己面前。
魏景習武出身,本就生的高大,走路帶風,加上他是郎中令,禁軍頭領,時常都是一副嚴肅的樣子。
但她知道,魏景其實是因為他是郎中令,馬虎不得,所以才板着個臉。
她還是公主的時候,有一回跟着皇兄們去練兵場騎射,皇兄的箭射偏了,眼看着就要傷了她,魏景沖出來,緊緊地抱着她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
她沒事,倒是魏景,手背上被石頭橫着劃了好大一個口子,疤痕現在還在。
從那之後,她就對魏景抱着一種感激之情,雖說他自己不在意,還老是說,這是微臣的職業所在,習武之人,身上有疤,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但她心裏還是愧疚,畢竟那疤,是因她而留。
魏景走到裴清越面前,問了一句:“聽聞你落水,我去看過你一次,你還在昏迷,如今,看樣子應是好了。”
說着話,手也沒閑着,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斟滿一杯,然後提着酒壺,準備給她斟酒的時候,看到她拿着酒杯的手,頓了好久。
等到他擡眼,眼裏有懷疑,有莫名有些期許,更多的是驚詫,仿佛受到了很大的驚吓。
她看到他的眼神,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在場的衆人,看着魏景奇怪的動作,也都看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最終還是給她斟滿了酒,只不過一飲而盡之後,看她的眼神,滿是不明的意味。
他接着給肖寂、蘇祁、胡明月敬了一杯酒,就匆匆的走了。
魏容搖了搖手裏的酒杯:“他剛剛看你的眼神,好奇怪啊?”
她側頭,忽然看到魏容拿酒杯的手,心下一驚,背後的冷汗唰一下冒出來。
常人都是食指和大拇指拿着酒杯沿其他三指都是同食指一側的,而她習慣把其他三指繞到前面,同大拇指一側。
怪不得,魏景看到她的手勢,會有那種眼神,裴清越之前,肯定不是這樣拿酒杯的。
其他時候也都是萬般小心了,今日大約是喝了酒的緣故。
他該不會看出來了吧!!
肖府角落裏。
“春葉,東西,我已經下到裴大人的羹湯裏了,下面,你只要按照計劃行事,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春夏姐姐,我怕!”春葉有些哆嗦的說:“這要……要是不成,勾引朝臣,可是死罪啊!”
“怕什麽,一切都在我們計劃之中,再說了,左不過還有郡主在,她會保你的,若成了,裴大人為了名聲,也必會收了你,做不成正妻,也能做個妾。”
春夏看着春葉還是有些猶豫的樣子,接着說到:“禦史丞的妾,比普通人的正妻,可高貴多了,況且,裴大人的容貌,也算的上一等一的,脾性也……”
“我去,春夏姐姐,我去。”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春葉說完這話,咬了咬嘴唇。
宴會也快結束了,還剩最後一道湯,據說是肖寂府上的廚子自創的魚湯,鮮美的很。
雖然她有些不想喝,但是既然肖寂都這麽說了,但總不好弗了他的面子。
魚湯上了,她也就随意喝了兩口。
出府的時候也熱鬧,但她總覺得腦子有些暈乎乎的,身體燥熱的很。
魏容跟她說了一聲就先走了。
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突然覺得身體一軟,連忙拉住旁邊的潮落,潮落扶着她,輕聲問道:“公子,無事吧?”
她摸了摸頭,道:“無事,許是喝了酒,酒勁上來了。”
旁邊有個小丫頭過來:“林侍衛,裴大人如此,不如在東苑客房休息片刻,我讓人去廚房熬醒酒湯,等裴大人緩過來,再走也不遲。”
潮落看了眼裴清越無力的樣子,繼而朝那個小丫頭點了點頭。
“請随我來。”
潮落帶着裴清越跟着那個小丫頭走了。
蘇祁和江平在後頭站了好一會,肖寂有些醉的走到蘇祁身邊。
然後看着裴清越和潮落跟着一個沒見過的丫頭走了。
有些大舌頭的說:“那丫頭……我……下官……怎麽未曾在府裏見過呢……啊……醉了……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