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殿試

馬車停下發出“吱呀”一聲。

她回過神來,走下馬車,潮落遞傘過來,幫她擋住雨滴。

今日殿試,春闱會試的前五名會直接在朝堂上完成殿試,當場呈給皇上,定下此次春闱的前三甲。

往前走了幾步,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她微微側身。

入眼是群青色水紋的武官服,被雨打濕了,小腿中部以下的顏色變深了不少。

“下官将軍部新任左将軍懷羽,見過大人。”聲音有些沙啞,有些滄桑之感。

原本以為會是個黑大壯,沒想到卻是個小白臉。相貌雖也算不上上乘,看着也還舒服只不過臉上還帶着傷。

約莫是在比武時傷的。

她微微一怔。

雨打在油紙傘上的聲音“啪嗒啪嗒”的很清楚。

她薄唇輕啓:“裴清越。”算是互通姓名了。

說完之後,她轉身往含章殿走去,沒有多說。

昨夜回的晚,夜裏睡的又不是很安穩,所以就沒什麽精神。

含章殿。

裴清越同懷羽一前一後進偏殿,引得不少人往這邊看。

公公适時進來道:“皇上快到了,請各位大人移步正殿。”

她嘆了一口氣,終究來的不是時候,剛坐下,又要起身了。

到了正殿,才坐了一會就聽到“皇上駕到”文武百官皆起身,俯首請安,聲音洪亮“恭請皇上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政一路走到龍椅上坐下,才道:“衆愛卿平身。”

她跟着起身,看到坐在龍椅上的父皇。

她成了裴清越以後才知曉,父皇在前朝與在後宮是完全不同的,在前朝,他鮮少露出笑意,有的,只是滿臉的威嚴。

這樣的父皇,于她而言,是陌生的。

“賜坐吧。”聲音渾厚。

應知立刻又大聲重複了一邊:“賜坐。”

“璟興。”皇上叫到。

太尉劉璟興出列:“臣在。”

“前幾日比武剛選出來的左将軍是哪位?”

懷羽站出來:“回皇上,是微臣。”

“叫什麽名字?”

“微臣懷羽。”

“右将軍裴陌在邊疆戍守,你跟着璟興好好學學。”

“微臣懷羽定不辱命,謝皇上和劉大人栽培。”

“行了,也到時辰了,讓他們進來吧。”

“傳廣陽崔聞,穎川薛歷……觐見。”

話音剛落,便見崔聞走在前頭進來,五個人同皇上請了安,皇上便示意開始。

此次殿試的卷同會試的都不同,一炷香的時間,寫出一篇文即可。

其實這才是最難的,因為誰都不知道寫什麽才能得到皇上的青睐。

“铛。”鑼聲填滿了整個正殿。

“殿試開始。”

整個大殿裏,安靜的很,殿試的文章,其實是可以提前準備的,所以,在場的人,只要在一炷香的時間裏,把文章寫好就行了。

裴清越略微掃了一眼在場的人,薛歷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估摸着應是很有把握吧。

殿試結束,公公把卷子呈到皇上面前,約莫過了半炷香的時間,趙政把手中的卷子放下,放下的時候,裴清越瞧見他用手點了點桌子。

父皇這是生氣了,為何?

接着趙政便沉着聲音道:“這篇《過秦論》是誰的?”

他的聲音明顯就是不對,含着怒氣。

百官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無人敢應,剩下殿試的五人,紛紛跪下,但就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啪。”

重重的拍桌子聲。

文武百官也都吓的紛紛跪下。

“皇上息怒。”

一個人戰戰兢兢的發出聲音:“是……是草民。”

裴清越看過去,竟然是穎川薛歷!

趙政冷笑了兩聲:“徇私舞弊,欺君罔上,誅九族都不為過。”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薛歷吓的腿都軟了,一下癱倒在地,一個勁的求饒,但滿堂的人,沒有一個人,敢為他求情。

趙政接着開口道:“薛歷,你這《過秦論》還少了最後一段點睛,你,恐怕還不知道吧。”

“蘇祁。”

“臣在。”

“此次春闱之事,務必徹查,凡徇私舞弊之人,終不錄用朝廷,牽連者,嚴懲不貸。”

“微臣遵旨。”

“至于這個薛歷,沈描渲。”

從人群裏出來一個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子:“臣在。”

“交給你了。”

“微臣遵旨。”

雖懲戒的不是自己,但她聽的心驚膽戰,若她被發現了,下場應該只會比這更慘。

好好的一場殿試,最後不歡而散。

她出來,聽到旁邊的人在說:“怪不得今天下雨,這天說變就變哪。”

她站在殿門口,看着屋檐上的雨滴落下,春雨連綿,淅淅瀝瀝的,讓人心煩。

潮落給她打傘,她有些心慌,看着門檻外流淌的水,現在,她只能進不能退,擡起腳,剛要邁過去。

聽到遠處一陣嘈雜的聲音,走了兩步,就看到圍欄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薛歷,地上的血被流淌的水沖的到處都是。

觸目驚心。

一時間忘了作何反應。

“這個賤皮子,敢在禦前作弊,還敢在這狗叫,真把自己當官爺了。”那人說完還往他的身上重重的踢了兩腳。

“裴大人!”

她慢慢的回頭:“沈大人。”

沈描渲朝着她微微行了個禮,便越過她,平靜的對着那在雨裏穿着蓑衣的兩個士兵道:“把他押到廷尉獄。”

說完還回頭朝着她微笑了一下。

她感覺自己有些冷。

薛歷被帶走了,地上的血跡也很快被雨沖刷的無影無蹤。

她有些呆呆的回到馬車上,一路上搖搖晃晃的,有些害怕,她不是裴清越,任何事,都沒有裴清越做的細致。

裴清越能夠做十八年的男人不被發現,她不能。

但是,她得逼着自己适應,不然下場可想而知。何況她至今還不知道,到底是誰,給她下藥,這事兒,也得着手去查,若還有第二次,後果不堪設想。

馬車搖搖晃晃的經過繁華的鬧市,穎川薛歷舞弊的事,已經傳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次日,禦史臺。

魏容跟在她旁邊,拿着路上包子鋪買的肉包子,一邊吃一邊同她說:“我府上旁邊食記買的,聽說是三十年的老字號,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來一口?”

“不必。”

只要魏容在她旁邊,她就覺得聒噪的很:“你整日裏不是在禦史臺瞎轉悠就是在練兵場看熱鬧,你就沒什麽正事可幹嗎?”

魏容努力把包子吞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差事,除了祭祀,年節,喪儀婚儀其餘的時間大多都空。”

接着又自己叨叨起來:“我前段時日不是剛辦完思賢公主的喪儀,累的要死。”

裴清越慢慢的走着,放空的聽着。

“诶,對了,昨日那個薛歷的事兒,你聽說了嗎?”

她搖了搖頭,表面上還是平靜的樣子,但是內心已經有些激動了。

“聽說是穎川郡守的表弟,會些筆墨,但為了能做官,便生了歪心思,據說會試的前幾篇都是請了代筆,沒想到,竟然混進了殿試,于是膽大包天,殿試便專門花重金買了孤本背,你說巧不巧,這孤本,恰巧就是皇宮裏流出去的,皇上以前還讀過。”說完還惋惜的搖了搖頭。

“聽說蘇祁今早已經派人到穎川将薛歷一家男丁就地正法,而家中女眷,皆入營為妓。至于穎川郡守,革職貶為庶民,不得為官。”

“那薛歷呢?”

魏容有些不忍道:“今日午時,于練兵場,車裂。皇上好像還讓文武百官觀刑。”

她呼吸都一滞,感覺心跳都慢了一拍。有些呆滞的繼續往前走。

“怎麽了,你這就被吓着了?”

魏容看了一眼四周,悄悄的湊到她耳邊道:“那你是不知道前丞相安槐,如今還在雲陽國獄做為人彘生不如死的待着。”

她倒吸一口涼氣,從前在後宮,倒是聽說過這些,她也就随便聽聽,未曾當真,如今從魏容的口中知道此事,應該就是真的了。

“不過,這麽說起來,蘇祁還真是厲害!”

“蘇祁?”她疑惑的開口問道。

“是啊,安槐行刑時,蘇祁主動請纓監刑,而且,是唯一的監刑。”

魏容說完還做作的抖了抖:“這想想就讓人毛骨悚然,更別說見過了。”

說完他又心虛的往四周看了看,道:“你可千萬別說出去,若是被別人知道了,就只有……”說到這,他伸手劃了劃脖子,伸出舌頭。

“知道了。”

她原本以為,蘇祁生的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不會狠到哪裏去,看來是她以貌取人,先入為主了。

後宮腌臜之事尚且不絕,更何況前朝,能做丞相的人,絕不僅僅是看上去那麽簡單。

她突然想到了裴清越,她的手裏,會不會也……

魏容見她想的入神,伸手在她面前拍了拍手:“想什麽呢?”

“沒什麽。”她淡淡的回到。

她對裴清越的公事,已經徹底上手了,許睿對她也很放心。

她進門的時候,看到遠處拐角有兩個穿着淺綠色官服的人,神色慌張的往這邊看,不過她也沒放在心上。

進門之後,便有人拿着名單過來道:“裴大人,這是此次殿試的前三甲,皇上定的,許大人讓下官知會您一聲。”

說完便把手裏的紙遞給她。

她定睛一看,狀元廣陽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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