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清安
陽滋自盡的事,雖然捂的緊,但捂的再緊,該知道的人,還是知道了。
她知道陽滋自盡的時候,心裏仿佛被刀刺了一下。
聽說是左将軍懷羽救的,在場之人,除了懷羽,其餘皆在當日被秘密處死。
在為陽滋喟嘆的同時,也不得不感慨一聲父皇的雷霆手段。
莺澗苑,李賜斜斜靠在貴妃椅上,正要從旁邊美豔的婢女手裏接過葡萄,聽到有人慌慌張張的進來,懶懶地擡起眼皮,瞄了一眼。
把葡萄放進嘴裏,咽下去了以後才問道:“什麽事?”
那人看了婢女一眼,婢女識趣的起身行禮,然後退了出去。
那人附耳同李賜說了幾句話,李賜越聽嘴角的弧度越大,聽完了以後,往後一靠:“現在的事情,真的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她今日剛下朝,讓潮落去買點杏子,便在馬車旁邊聽到一個軟糯糯的聲音,很是熟悉。
“你知道我爹是誰嗎?”明明是軟軟的聲音,卻硬要裝作很兇的樣子。
她掀開轎子的簾子,看去,裴清安正雙手插着腰跟賣糖葫蘆的說話,一臉氣鼓鼓的,仿佛很不高興的樣子。
賣糖葫蘆的顯然沒好氣:“我管你爹是誰,你爺爺是誰跟我都沒關系,沒有銀子就別在這擋着。”
裴清安有些惱了,撅着嘴巴:“我爹可是定遠侯,你把糖葫蘆給我,不然我就叫我爹……就叫我爹……”
話突然斷了,突然身子一空。
落入了一個久違的熟悉的懷抱。
小腦袋回頭看,有些驚喜:“越哥哥!”
賣糖葫蘆一看那個小家夥被一個穿着玄色官服的清秀男子抱了起來,有些慌。
“這位大人,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小公子。”
“無事,給我一串糖葫蘆吧。”
她說完。
小販連忙拿下一串,遞過去給裴清安,她從袖子裏摸出一塊碎銀子,遞過去。
“不必找了。”
那個小販有些虛僞的笑着道:“謝謝大人,小公子真俊俏,跟大人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她啞然,顯然小販是把裴清安當做她的孩子了。
她沒再應聲,剛抱着裴清安準備往馬車上走。
身後的乳母就氣喘籲籲的跑過來,看到裴清越抱着裴清安,一臉着急道:“哎呀,小公子,你這樣不聲不響的跑出去,夫人要擔心的呀!”
乳母一邊說着便要伸手抱裴清安,裴清安往裴清越那邊一躲,沒應聲,一雙手僅僅抱着裴清越的脖子。
她也側身一躲,乳母手裏一空,讪笑了兩聲:“公子,是我沒有管好小公子,公子還是把小公子給我吧。”
她淡淡瞥了一眼:“你還知道我是公子!”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絲威嚴和壓迫。
乳母被她一吓,連忙慌亂解釋道:“我只是南苑做事的,不知道公子的身份……”
那個乳母還想說些什麽,只見裴清越沒理她,直接抱着裴清安走了。
“唉唉唉,公子,你要是把小公子抱走了,我回去怎麽跟夫人交代啊。”說着還要撲上來。
被買了杏子回來的潮落一手攔下了。
她抱着裴清安上了馬車,裴清安胖胖的臉蛋蹭了蹭她的:“越哥哥,清安想你。”
她心裏一動,一股暖流從心底最深處湧出來。
“越哥哥也想清安。”她摸了摸裴清安的臉蛋道。
“越哥哥是不是跟娘吵架了,每次我在娘面前提起越哥哥,娘的臉色總是不高興。”
她沉默着,沒說話,說實話,大人之間的恩怨,跟小孩子真的沒關系。
裴清安撇撇嘴:“娘還跟我說,讓我用功,哪天要比越哥哥更厲害。”
她心裏一緊,蔣爾岚,真的……
“你娘還跟你說什麽了?”她輕輕撫着他的臉道。
“不記得了,娘跟我說的太多了。”裴清安搖了搖小腦袋道。
“對了,清安記得她說過一句話,但是清安不知道娘什麽意思。”裴清安奶奶的說到。
“嗯,你說給越哥哥聽聽。”她輕柔的說。
“娘說,你哥哥叫越,而我只能叫安。”裴清安眨巴着大眼睛跟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她心裏一沉,她以為蔣爾岚只是心思沉,沒想到竟然到了如此地步,連名字都要多加揣測。
馬車一路駛向定遠侯府,裴清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累的緣故,在她的懷裏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抱着裴清安回西宅的時候,蔣爾岚已經在前廳喝茶等着了。
許久不見蔣爾岚,她周身的俗氣又更甚了幾分。
蔣爾岚坐在上位裝模作樣地把手裏的茶盞放下,輕輕看了一眼她手裏的裴清安,示意旁邊的乳母過去抱過來。
乳母有了蔣爾岚撐腰,氣勢同方才完全不同,底氣很足的過來,近乎想用搶的方式想從她的手裏奪過裴清安。
她低頭看了一眼在她懷裏熟睡的裴清安,然後輕柔的怕吵醒他似的交給乳母。
乳母見她是這樣的反應,顯然沒想到,頓了頓,繼而接過她手裏的裴清安。
蔣爾岚讓乳母把裴清安抱回去。
接着端着夫人的架子道:“裴清越,我好像記得,你曾在老爺面前說過,從此不進南苑,不碰南苑的人。清安是我兒子,自然也算是南苑的人。你說是與不是?”
她看着蔣爾岚咄咄逼人的樣子,沉聲道:“蔣爾岚,現在的定遠侯府,沒了我,就是一個空殼,你确定要跟我鬥。”
她這話說得嚣張且斬釘截鐵,讓蔣爾岚也是一愣。
沒再應聲,有一瞬間的寂靜,蔣爾岚起身,有些意興闌珊,看似随意道:“你會放過我們母子嗎?”
“鸠占鵲巢不說,還妄圖想要裴清安取代我的位置,說得出你哥哥叫越而你只能叫安,這種話,你覺得呢?”
她反問得也很随意,像是在陳述,在早春裏還帶着一絲淩冽。
“如果你現在帶着你兒子安分些,說不定我會改變主意。”她冷冷道。
蔣爾岚笑着道:“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拼了命的巴結你,看來現在沒這個機會了。”
蔣爾岚很快就走了,也沒多說什麽,看來她已經明白了現在的局勢。
她揉了揉眉心,準備先回去睡一會。
李賜的事情已經讓她很頭疼了。
剛進到屋裏,阿辭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公子,門口來了人,說是莺澗苑來的。”
莺澗苑。
李賜?
她把剛脫了的外袍,重新穿上,嘆了一口氣,往門口走。
李賜穿着一身寶藍色飄逸的春衫,拉着馬車的拉繩在玩,她擡眼看去,起初見過的那個那個将軍也在,騎着高頭大馬,在馬車前。
“九皇子?”她躬身道。
李賜淡淡地應了聲。
“裴大人,你看春光正好,本殿聽說,京都城外有個升福寺很靈驗,裴大人帶本殿去瞧瞧怎麽樣?”
升福寺,現在要是去了升福寺必定要在寺廟裏過一夜,誰知道李賜會搞點什麽事情出來。
“殿下,除了升福寺,下官覺得,京都城內也有很多地方可以游賞。”她回到。
“比如呢?”李賜一臉期待看着她,倒是真像是要找個地方玩兒一樣。
“比如……”她成天在宮裏,成了裴清越以後也是宮裏府裏兩邊走,對京都哪好玩還真不太了解。
李賜壞笑着,仿佛知道她不知道,接過她的話頭:“本殿覺得覓歡閣挺有意思的,裴大人覺得呢?”
說完看向裴清越。
他李賜故意的。
北淮九皇子是來和親的,若讓人聽說去了覓歡閣,陽滋的臉面該往哪兒放。
“殿下,這樣會不會不妥。”她委婉的提出她的想法。
“本殿就只想去這兩個地方呢,怎麽辦呢?裴大人不想去升福寺,那只能陪本殿去覓歡閣了。”李賜一臉可惜道。
她咬着牙:“既然殿下想去,那稍等,下官去收拾收拾東西,去升福寺。”
李賜勾起嘴角:“本殿不是一直等着嗎?”
她讓阿辭去北苑跟裴老夫人說了一聲,便拿着簡單的衣物,潮落備好馬車。
一行人便出發了。
這是她,成了裴清越之後第二次去升福寺,陪同的人,竟然是北淮九皇子李賜。
李賜沒有想要走上去,而是傳了轎子,李賜原本就是午後來叫的人,到升福寺天已經有些暗了。
她從轎子裏下來,伸了伸腰,饒是坐轎子,還是全身酸痛的厲害。
看到抽了一點綠芽的巨大的銀杏樹,驀然想起那個帶着桂花香味的擁抱,還有蘇祁那張溫潤又冷然的臉。
她拍了拍臉蛋,往李賜那邊走。
因為入夜,李賜身上披着一件銀色的披風,繡着合歡,披風的帶子沒有系,松松的挂在胸前。
幾個人進到廟裏,李賜便說累了,想要睡了,說明天早上起來再拜佛。
她能有什麽意見,自然是沒得選擇,也進去休息了。
翌日,她早就醒了,應該說昨夜裏本就沒怎麽睡。
坐在寺廟齋房裏,主持給她拿了饅頭和稀飯,她慢慢吃完。
李賜還沒醒,她得等着。
那個将軍在門口候着,看見她坐在門前欄杆上,也沒開口說話。
幾乎快到正午了,李賜才打着哈欠從廂房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