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孽緣冤家
終于都走了,人都快累癱了。
郎郁塵長籲了一口氣,美滋滋地坐在孟老頭對面準備享用大餐,可端起飯盆子那一霎那,他傻眼了。
這都是啥夥食?
幾個肉包子,幾個饅頭,一疊鹹菜,一瓦罐清粥,沒了!沒了!沒看錯,真的沒了!
這吃的還不如牢飯……
這要長期吃這玩意,嘴裏還不得荒出個雞兒來!
郎郁塵哭喪着個臉,拿起一個小饅頭,眼淚直往心裏流,狠狠咬一口,全當它是馬丁淩,這麽想想胃口開了,一口氣吃了三個饅頭三個肉包,順帶一碗粥。
孟老頭十分欣慰,這小子吃得苦,又有慧根,此乃人才。
人才郎郁塵吃完後,又拿起飯盆子打了半盆子清粥,正準備端走,便聽得一句炸雷般的聲音:“站住!”
郎郁塵放下粥,只見孟婆婆從飯堂裏間走了出來,手裏還抄着個掃把,氣勢逼人。
“這誰啊!”孟婆婆揪着孟老頭的耳朵問道。
“夫人……輕點……啀,疼……”孟老頭放下碗筷,疼的直咧嘴,憋着嗓子道:“他叫郎郁塵,這孩子有仙緣,我想帶他見掌門收了他。”
“我還以為你在哪裏找了個野蹄子生了個混球,你這老不死的,什麽人都留下,掌門幾百年都未曾收徒,冷公子徒弟已滿,你就留着自個養着吧。”孟婆婆松開手,瞥了一眼郎郁塵,冷冷道:“模樣還行。”
郎郁塵聽着孟婆婆如此說,心裏十分不快,照這個情形來看,自己入逍遙派的希望更是渺茫了。
縱然內心十分沮喪,可嘴上卻依然微笑道:“婆婆好。”
“你瞧瞧,多好的孩子,給點面成不成,我倆加一塊都快兩百歲的人了,別想那些不着邊際的事情。”孟老頭越看郎郁塵心中越是喜歡的緊。
Advertisement
“成成成,這裏交給你了,我去睡了。”大概是覺着自己說的人過分了,孟婆婆松了嘴,沒再多言便走了。
“玉旻,玉旻呢!”孟婆婆剛走,孟老頭就朝裏間喊着。
玉旻馬上跑了出來,袖子還高高挽着,滿手油污,看着孟老頭輕聲答道:“幹爹,我在。”
“将這收拾收拾,幹爹有事,沒空。”孟老頭交代完就走了出去,玉旻默默地收拾碗筷。
剩下郎郁塵十分尴尬,這玉旻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樣子,他叫孟老頭爺爺,這玉旻叫孟老頭幹爹,那他叫玉旻叔叔?
這輩分真讓人啼笑皆非,哎,我太難了……
郎郁塵不知如何開口,只得沖玉旻笑了笑,玉旻還未将他看清楚,郎郁塵便端着粥朝柴房走去。
沒了孟老頭提燈籠領路,郎郁塵愈發走不穩了,一腳深一腳淺,清粥灑了一衣襟,這粥雖說不是滾燙滾燙的,可畢竟還很燙,不過短短百來步,郎郁塵被燙的龇牙咧嘴。
偏偏這腦子裏鬼使神差般地想起那金面公子,又聯想起傍晚鐵鎖橋下的黑氣,心裏不免直打顫,總覺着後背發涼。
有鬼!有妖怪!
郎郁塵很快跑進柴房,将粥置于桌上,轉身就将柴門關的死緊。
緩了緩神,郎郁塵拿起勺柄将燈芯挑亮了些,燈光将郎郁塵的影子映在牆壁上,巨大的黑影使的郎郁塵更加害怕,郎郁塵擡手将衣襟上的粥拍了個幹淨,快步走到地鋪前俯下身輕輕喚着小寶。
小寶緊阖着眸子,睡的深沉,呼吸平穩綿長,濃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十分好看。
郎郁塵緊緊摟着小寶的肩,嘴裏不停念叨着:“小寶,你快醒醒,我給你講故事,我給你唱歌,好不好。”
對于小寶,郎郁塵心裏有說不清的情感,小寶是他來到這個陌生世界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第一個幫助他的人。
郎郁塵沒有朋友,無論是這個世界,抑或是那個世界,他都沒有朋友,從來沒有。
小寶沖他笑,笑的很好看,很天真,很單純,很良善。
郎郁塵喚他小寶,一遍又一遍,小寶微笑着也不厭倦,一遍又一遍地應着。
其實那一刻,郎郁塵心裏很溫暖,那種溫暖就連他的母親也不曾給過他。
“小寶,你醒醒,我……還蠻想你的……”郎郁塵貼着小寶的臉頰,輕輕喚着,一遍又一遍。
忽然有個什麽東西在輕輕柔柔拂着自己的臉頰,癢癢的,郎郁塵側過臉,正對上小寶一雙澄澈的眸子,郎郁塵一愣神,以為自己在做夢,他使勁眨巴眨巴着眼,直到他在小寶瞳孔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小寶你醒了!”郎郁塵伸手勾着小寶的後頸揉了揉,笑的幸福無比。
“阿郎……”
這兩個字像一股電流,激的郎郁塵一個顫栗。
這個聲音有些虛無缥缈,像是從天堂而來,又狠狠砸向地獄。
“你……你叫我什麽?”郎郁塵跳起來,簡直不敢相信:“你……你再喊一遍!”
“阿郎。”小寶目光真摯堅定,一臉天真純粹。
“去你的,沒大沒小,叫郎哥!”郎郁塵哈哈大笑,笑的跟地震似的,像是在掩飾什麽,又像是身體本能地想大笑。
“哦。”小寶眸光一點一點暗沉了下去。
郎郁塵沒心沒肺地摸摸小寶的發頂,揚了揚眉,道:“小樣,還想占我便宜,以後可不能叫我阿郎了。”言罷,郎郁塵将桌上的粥端了過來,一口一口地喂給小寶吃,一邊喂着,嘴也沒閑下來。
“說真的,我那天晚上挺傷心的,可是為什麽呢,我好像忘了,然後第二天醒來,我又想見你,你不見了,哎,我在想我可怎麽辦……”
“我長這麽大都不知道朋友二字怎麽寫,雖然說你比我小了好幾歲,可我總覺得你離我很近,也不對,怎麽說呢……”
小寶安安靜靜地聆聽着,嘴唇機械地張開喝着郎郁塵喂過來的粥,一言不發,宛若一個瓷娃娃。
“喂,你說句話好不好,我一個人說真蛋疼。”郎郁塵見粥都喂完了,小寶也未吭個氣,簡直無趣至極。
小寶從醒來那一刻起,目光就一直落郎郁塵臉上,仿佛要把人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郎郁塵放下空盆,疑惑不已,他緩緩伸出郎爪在小寶面前晃了幾個圈,也不見小寶眨個眼。
哇,這瞪眼神功已經練至化臻境界了麽?
在下輸了,告辭。
郎郁塵站起身來,正準備走,只見小寶伸手攥緊了他的衣擺。
“你說過要給我講故事唱歌的。”
郎郁塵卯足勁兒想了想,偏頭看了看小寶,蹙眉道:“是嗎,我忘了。”
“你耍賴。”小寶擡眼,深深看着郎郁塵,漂亮的眸子染了些濕意。
郎郁塵有些慌,他确實不太記得他說過什麽,可看小寶那蒼白的臉,又想着他身上的傷,心軟妥協了。
“那好,我就給你唱首歌。”
小寶清亮的眸子漾出光華,托着腮,依舊是一臉純真的模樣。
“……愛是踏破紅塵,望穿秋水只因為
愛過的人不說後悔;愛是一生一世一次一次的輪回,不管在東南和西北;愛是一段一段,一絲一絲的是非,教有情人再不能夠說再會……”
郎郁塵歌聲很好聽,清脆悅耳,如山澗溪水潺潺流過,只是此時他也不知自己為何突然想對着小寶唱這麽一首沉重的歌,這與他的聲音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只是在無意識間就唱出來了。
小寶情況不是很好,聽着歌竟然睡着了,面色愈發蒼白,郎郁塵把他抱進被窩,将被角掖好,卻見小寶臉龐依稀有蜿蜒淚痕。
唱個歌還把人唱哭了,郎郁塵有些沮喪,他站起身将東西收拾了一番,眼角餘光瞟到了那套紅色衣袍和那只銀白水壺,腦海裏又浮現出小寶受傷的畫面,不由地惱怒,拿起牆角的竹筐将它們統統摔了進去。
完事滿意地熄了燈,鑽進被窩摟着小寶呼呼大睡。
一夜無話到天明。
翌日,郎郁塵起了個大早,小寶縮在被窩還未清醒。
郎郁塵哼着不知名的小調去飯堂。
山上風景不錯,郎郁塵忍不住駐足觀賞,一輪紅日挂在天邊,雲霧籠罩,遠山如黛隐隐而現,清風徐來,繁花綠枝在晴光中搖曳,偶有蝴蝶三兩只翩飛,暗香浮動,莺聲巧啭,令人心曠神怡。
此時此景,真想吟詩一首,奈何自己是棵空心楠木,肚子裏沒東西,算了,還是有點自知之明。
郎郁塵懶懶地朝食堂走去,剛到門口便看到了馬丁淩,真是冤家路窄,晦氣的狠!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吃個鳥!
郎郁塵揚着臉,端起半碗面,坐的離那個瘟神遠遠的,惹不起還躲不起麽!
馬丁淩已經吃完,他抹了抹嘴,走到郎郁塵面前,擡起一條腿搭在凳子上,挑釁道:“喂,胃口不太好?就吃半碗面?難怪長的跟個白面娘們似的,你說你爹是不是個吃軟飯的才有了你?”
身後的寇蘭聞言輕咳了幾聲。
“沒說你,給老子閉嘴。”馬丁淩扭過頭瞪了一眼寇蘭,寇蘭端起碗挪到角落裏默默地啃着饅頭,再也不敢吭聲。
“知道我今天為什麽胃口不好嗎?”郎郁塵吸溜了一口面條,慢悠悠道。
“哦?說。”馬丁淩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好整以暇道。
“哎,還不是想你想的。”郎郁塵嘆了口氣,用十分深情的眼神盯着馬丁淩。
馬丁淩一個趔趄,差點沒從桌上滾下來,怒罵道:“想老子作甚,不是昨晚才見過!”
“我也不想的,因為你實在是太惡心了,一看到你就不能不想,一想就倒胃口!”郎郁塵嘁了一聲,端起半碗面就起身離開。
“你給老子說清楚,誰惡心?有你惡心?也不知從哪裏爬出來的野種!”馬丁淩拽着郎郁塵的衣領子,狠狠道。
“我很奇怪你為什麽老跟我過不去,我現在明白了,你不僅惡心,你還挺寂寞。”郎郁塵眉宇間透着冷冽,遂地擡手将那半碗面就往馬丁淩頭頂上扣。
随即兩人便扭打在一起。
乒乒乓乓,稀裏嘩啦……
郎郁塵哪裏是馬丁淩的對手,一開始就處于下風,馬丁淩身材高大,他随手一扯,郎郁塵就被壓在身下,這感覺……略囧。
郎郁塵豈能盡如他意,他開始了耍潑模式,擡手就揪緊了馬丁淩的發頂,死都不撒手了。
馬丁淩疼的直咧嘴。
這無恥小人!馬丁淩将掐着郎郁塵的手騰出來一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事實好像不是那麽回事,他薅掉郎郁塵的小帽之後卻發現怎麽也揪不住他的頭發,這他娘的不足兩寸的毛發滑不溜秋的,揪不住!揪不住哇!這是什麽鬼!
馬丁淩一招失手只得換招,他迅速将手指直搗郎郁塵的鼻孔……
“馬哥,馬哥……馬爸爸……松手……松……”郎郁塵瞬間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好漢不吃眼前虧,該慫就得慫——秒慫!
嘴上喊着爸爸,心裏操/你大爺。
“你他娘的先松手……”馬丁淩惡狠狠地瞪着郎郁塵,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
莫西林擡起衣袖直遮眼:這畫面太美我不敢看,有辱斯文……
黃連速貪睡,并沒有來飯堂。
寇蘭膽小,雙手捂臉,連看都不敢看,心中默念:君子動口不動手,閑事莫管……”
玉旻提着食盒去給正在地裏幹活的孟老頭送早飯了。
“都給我停手!”孟婆婆抄着一柄大鐵鏟,一手叉腰氣喘籲籲地站在他兩面前,大喝道:“再打試試!”
兩人迅速彈開,郎郁塵撿起帽子拍了拍随即扣在頭上,末了還假裝不經意地狠踩了馬丁淩一腳。
打不過還不能陰一把麽?
被踩了還不能回踩,求馬丁淩的心裏陰影面積。
可憐的馬丁淩頭發似鳥窩,上邊還挂着幾根面條,發帶都不知掉哪去了,雪白的校服髒亂不堪,還被撕開了幾道口子。
郎郁塵也好不到哪裏去,傷都聚集在臉上,眼眶青紫,原本靈秀筆挺的鼻子有點狼狽,鼻頭像是嵌了半塊胡蘿蔔般的通紅,鼻孔……微張,還好這鼻子是原裝的,否則此時此刻怕是得回爐再造了。
郎郁塵摸了摸腮,腮幫子腫的跟塞了個雞蛋似的,心裏不免炸毛,嫉妒老子長得美就毀容哇!
靠!
“收拾收拾去跟冷公子說清楚!”孟婆婆大手一揮:“快去!”
郎郁塵飛快地抓幾個包子饅頭摟在懷裏,連碗筷都免了,一溜煙跑向柴房。
郎郁塵推開柴房門,小寶已經起床了,正在擦着桌子。
“小寶,那個……吃點。”郎郁塵将饅頭包子塞進小寶懷裏,轉頭就走。
“誰打了你?”小寶眸間帶着星星之火,拽住郎郁塵問道。
“一個寂寞的瘋子,沒事,我就是臉朝地,醜了點,嘿嘿……”郎郁塵幹笑了幾聲,那腮幫子腫的更厲害了。
“我知道了。”小寶松開手,垂眸輕聲道。
郎郁塵風馳電掣般的朝絕塵閣跑去,這個愛看美男的家夥卻沒有回頭看看身後那滿目赤紅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寶:我們好像在哪裏見過?
郎郁塵:在夢裏!
小寶:你怎麽知道?
郎郁塵:搭讪不都這麽說的麽?
馬丁淩:我也在哪裏見過你!
郎郁塵:對,好賤的賤!
馬丁淩:傻缺,放學別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