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前塵往事

近幾日郎郁塵睡的很不安穩,落塵二字就像是一道魔障,不停在耳畔萦繞。

“落塵……”葉少漓呢喃着。

郎郁塵含糊地應了一聲,不過片刻,幡然醒悟。

“我特麽的是郎郁塵不叫落塵!”郎郁塵坐起身來,氣急敗壞地踹了葉少漓一腳。

葉少漓驚醒,一雙血紅色的眸子看着郎郁塵,一臉無辜。

“我吵着你了?”葉少漓疑惑道。

郎郁塵滿腔怒火無法纾解,正欲發作,門外弟子急匆匆地禀報。

“掌門,東峰弟子馬丁淩緊急求見。”

郎郁塵深吸了口氣,一手輕揚,便穿戴整齊地下了床。

打開房門之時,背後傳來葉少漓的聲音:“我……睡夢中可是有胡言亂語?”

郎郁塵心中一陣酸楚,斂眸不語。

門外的小弟子躬着身,靜靜地候着,郎郁塵回頭看了葉少漓一眼,忍不住朝他淡然一笑,便去了前院。

馬丁淩一身戎裝,手持長弓,伫立在一棵古樹之下。

郎郁塵緩緩走近,擡手拍了拍馬丁淩的肩,笑道:“怎這身裝扮,找我何事?”

馬丁淩側身,怔了怔,一臉漠然:“掌門何時與我如此親近??”

“瞧瞧,還是這麽不待見我。”郎郁塵讪讪收回手,于院中一點,一張桌子兩條凳子畢現,熱茶已經泡好,茶香氤氲。

Advertisement

馬丁淩大笑,倒也不客氣,熟絡地跟自家一樣,大方地坐到桌旁,将長弓立于身側,便自顧自地倒了杯茶,細細品味着。

“你這粗曠漢子該不會到我這只是學品茶罷?”郎郁塵施施然坐下。

“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向你辭行的。”馬丁淩指腹輕輕摩挲着茶杯,眼眸深處蘊着淡淡地哀傷。

“怎麽?連你也要走了?”郎郁塵惶然。

“昨日,莫西林回了鄉下老家與他的青梅竹馬表妹成婚去了,黃連速也因老父病危離了無殇派繼承家業了。”郎郁塵視線落在遠處,一臉落寞。

馬丁淩一聲苦笑,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終有一別,況且我離開與否,你無需在意,我們交情尚淺。”

郎郁塵面色逐漸變得深沉,探出手來捏着茶杯,喃喃道:“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嗎,倘若一人記得所有,而他人卻忘了個幹淨……”

“何必想太多,人生短短幾十載,縱然修得長生不老,最終還是一死,暢快點罷!”馬丁淩将熱茶置于一旁,從腰間解下一壺酒:“喝酒。”

“先說事,我酒量不好。”郎郁塵擡手一擋,沉聲道。

馬丁淩扒開木塞,咕咚咕咚地灌了幾口酒,回了個味,才道:“我父親去了,周圍部落便蠢蠢欲動,妄圖滅了我們族人。”

郎郁塵問:“需要我幫忙嗎?”

馬丁淩笑道:“不用,這事我能成。”

言罷,揚了揚手中的大弓,一雙大手蒼勁有力。

“承東君……”郎郁塵脫口而出。

“你……喚的誰?”馬丁淩一臉茫然。

“沒事,我忽然覺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朋友……”郎郁塵尴尬地笑了笑,手持熱茶一飲而盡。

“有一事,我想告知于你。”馬丁淩道。

“說。”郎郁塵看着馬丁淩,笑道。

“你本不讓人讨厭,我之所以……哎……”馬丁淩渾不自在道:“我父親喜歡上了一男子,你與他極為相像,所以……”

“我早就猜至一二了,無妨,我大人不計小人過。”郎郁塵哈哈大笑,笑的馬丁淩心驚肉跳地,随即也跟着笑了起來。

一陣笑聲過後,兩人突然沉默下來,氣氛有些壓抑。

良久,馬丁淩鼓起勇氣打破了寧靜。

“臨走之前,能否為我高歌一曲?”馬丁淩将弓負于背後,沖着郎郁塵笑了笑。

“你還是頭一回對我如此友好地笑,我自然是答應的。”郎郁塵招來鳴凰琴,指尖輕輕劃過琴弦。

“此琴雖好,卻透着邪氣。”馬丁淩蹙眉仔細端詳着。

“少漓說是落塵之物,讓我少碰,這次為你破個例。”郎郁塵思忖片刻,指尖便在琴弦上輕盈跳躍。

郎郁塵唱道:“……我這一生漂泊四海看淡了今朝,月高高地挂無暇,人生能有幾次機會相聚甚是少,情誼別輕易忘掉……”

郎郁塵的聲音輕柔細膩,唱的深情款款,聽的馬丁淩不禁濕了眼眶。

他站起身來走到郎郁塵身旁,俯身摟了摟郎郁塵的肩,哽咽道:“保重……”

一陣大風刮過,枯葉凋零,馬丁淩偉岸挺拔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茫茫雪峰之中。

郎郁塵的淚水打濕了衣襟,鳴凰琴音顫了顫,最終歸于平靜。

或許此生,我們再也不會相見。

郎郁塵仰望着晦暗的天空,忽覺自己如此渺小。

“阿郎。”葉少漓抱着小漓不知何時立于身後。

郎郁塵慌忙收了鳴凰琴,擡袖拭了拭眼角,擠出一抹笑容道:“少漓,你起來啦。”

葉少漓徐徐走近,坐在馬丁淩的位置,眉眼之間帶着和煦的笑,溫聲道:“你剛才哭了?”

郎郁塵沒好氣道:“你既知我難過,還好意思笑?”

葉少漓将小漓放開,小漓在雪地裏轉了幾個圈,“吱”地一聲蹦到樹桠之上,雪花簌簌而落,覆了葉少漓半身雪。

郎郁塵心疼地撲過去,将葉少漓身上的雪拂了個幹淨。

葉少漓一把抓住郎郁塵的手,将人拉至胸前,心疼道:“那現在難過否?”

郎郁塵坐在葉少漓腿上,仰着頭靠在他的肩窩處,輕輕搖了搖頭。

葉少漓攬着郎郁塵的腰,輕聲道:“你都想起來了?”

郎郁塵躺在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懷抱裏,莫名有些凄然,他掙了掙,卻被葉少漓箍的更緊。

“我知道你還在為落塵之事煩憂。”葉少漓垂下頭在郎郁塵的脖頸處蹭了蹭,郎郁塵周身一陣顫栗。

“少漓,你還愛落塵嗎?”郎郁塵微微側目,深深望着葉少漓。

葉少漓默了默,抿着唇,滿是歉疚道:“我若說不愛,你自然也是不信的。”

郎郁塵負氣道:“你若說不愛,我信!”

葉少漓看着郎郁塵略微幼稚的表情,心裏又難受又好笑,他将手探進郎郁塵的前襟,帶着薄繭的手觸摸着郎郁塵的胸口,郎郁塵被刺激地悶哼出聲,随即坐直了身子。

“落塵本是極地深淵裏的一株紅蓮,那裏聚集了大量孤魂冤孽,久而久之落塵便被惡靈所侵蝕,他本性純良和善,君父于通天靈鏡之中發現了他,便派我去降服。”葉少漓道。

郎郁塵撇了撇嘴,有些不大高興,前世之事他早已想起,只是他并不能感同身受,落塵就是落塵,而他還是他。

郎郁塵清晰地感受到,他與落塵并非同一人。

“然後呢?”郎郁塵問。

有些事,縱然他早已知曉,可他還是想聽葉少漓親口複述一遍。

為了他那不甘的心。

葉少漓笑了笑,掰過郎郁塵的臉,吻了吻他的唇:“自己的醋也吃?”

郎郁塵望進葉少漓的眼裏,一字一頓地說道:“他是他,我是我,我們不一樣!”

葉少漓鼻尖抵着郎郁塵的額,續道:“我将落塵帶離了那個地方,他待我極好,絲毫防備也無,我數次要下手,均以不忍結束……再後來,我發現我似乎離不開他。”

郎郁塵冷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你是打不過他罷?落塵之力,三界之中無人能及,天帝不會不知,他不過是想讓你去傷落塵的心罷了,這一切他早就通過通天靈鏡看到了罷?天帝修煉禁術你可知曉?!”

葉少漓摸了摸郎郁塵的發頂,啞聲道:“你既知道,還讓我說。”

郎郁塵吸了吸鼻子,擡手捏着葉少漓的鼻子,哼哼道:“繼續說,不許停!”

葉少漓愣了愣,無奈地搖搖頭。

“我與落塵不可能有結果,為了換取我與他能長時間呆在一塊,我便騙君父道,欲滅落塵,先誅其心……”葉少漓眸色黯了下來。

“這難道不是你的真實目的嗎?落塵擁有不死之身,即便誅仙陣也奈何不得,你為了交差,便欺騙落塵愛上你,再将其無情踹掉!”

郎郁塵甩開葉少漓,冷着臉,咬着牙,恨聲道:“葉小渣!”

“不,不是這樣的,那只是我對外宣稱的謊言……阿郎,你信我。”葉少漓拼命地搖搖頭,渾身微微顫抖。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落塵因為你每日遭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死去活來,活來複死,日日夜夜反反複複折磨了三千年!三千年吶!葉小渣!你知不知道我在夢境之中看着那慘絕人寰的場面,我有多難受!我只是看着,而落塵卻是真真切切地受着,你告訴我,你去哪裏了?你去哪裏了!!!”

郎郁塵愈發激動,他發瘋似的揪着葉少漓的衣領,唇間噴出來的字一個一個地砸在葉少漓心上。

葉少漓眼眶噙着淚,雙眼直直地望着郎郁塵,沒有反駁,也沒有反抗,任由郎郁塵發洩。

郎郁塵忽地一陣心疼,他松開葉少漓,頹然地跌坐在雪地裏。

葉少漓蹲下身來,環抱着郎郁塵,嘴裏不停念叨着:“是我的錯……”

“你這頭蠢龍,你為何要信天帝的屁話?你不但不反抗,你還自願毀去你對落塵的記憶,你天真地認為天帝會放過落塵,你腦子有屎啊!”郎郁塵沖着葉少漓咆哮着,跟瘋了似的捶打着葉少漓的胸口。

葉少漓默默受着,一聲不吭。

“要不是你的愚蠢,我的至交好友怎會一個個受我連累?承東君為了救我偷了通天靈鏡,被罰下凡間受九九八十一世的輪回之苦,寇蘭本是天後的侄兒,一只無憂無慮地快樂精靈,因為護着我,傷了帝後,如今……”郎郁塵雙手抱頭,大哭道:“我為何突然想起了這些啊……”

“還有冷師兄,他愛落塵有什麽錯,憑什麽毀去他的仙基!”落塵哭的撕心裂肺,涕泗橫流。

乾坤袋中的鳴凰琴劇烈顫動,無數道黑霧騰起。

葉少漓瞳孔驟縮,落塵劍發出刺耳地嗡鳴聲,不過一息之間,郎郁塵便沒了蹤影,只餘下一堆衣袍散落在雪地裏。

葉少漓絕望地發現自己的魂識開始在體內相互撕扯。

他的法力竟然失了效。

作者有話要說:

歌詞來自《大碗寬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