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梅梅翻開衣箱,找出了幾塊幹淨的布條,不緊不慢把他的傷包紮了起來。他任由擺布,一副交付了全部信任的樣子。
好像就算把他擡出去當野豬販賣了也不會察覺。當然,也沒人敢吃這樣猙獰的野豬就是了。
夜間模式下看去,他那白毛獠牙的尊容跟綠底紅花的床單還挺配的,色調濃烈,風格複古,堪稱一幅鄉村哥特的巨作。
這幅巨作中最顯眼的,要數他左腕上的“山海靈珠”了。
淡彩瑩然,光華流溢。初看只覺是難得一見的精品,此刻再看,原來并非精品,是無上的神品。盯着看久了會源源不斷滋生邪念。想摸!
劇本說,它是盤古體內的丹石所化。什麽是丹石呢?梅梅想象中跟膽結石差不多。
但那肯定不是一般的膽結石,是開天辟地創世神的膽結石,那意義就不尋常了。劇本中的寡婦吞下後,從山村小鹹魚突變成了蘇破蒼穹的大女主,可見它有多神。
龐大妖怪肯定不曉得可以吞下去。
所以,他雖然也夠蘇夠強的,卻還沒到絕對無敵的地步。以至于幾道雷劫就搞這麽狼狽,妖身都現出來了。現就現吧,還現不齊全。可憐的破娃子。
哎,想摸的邪念越來越強烈了。
要麽就來一下吧,又不偷。
梅梅先聲東擊西,拿梳子護理一番他的臉毛。又一本正經地擦拭他的胳膊。搞了一堆掩護動作,他全然沒有反應,就像睡死了。
她大膽地把魔爪伸向了小匣子。
哎,感覺自己就像那只被魔戒迷了心的怪物史麥戈,趁人睡着偷摸寶物的嘴臉肯定蠻邪惡的。但沖動上來了,幹就完了呗。想那麽多就不是梅梅了。
差一厘米就碰到了......
一只大手反扣住了她的魔爪。梅梅一口冷氣灌到心裏,差點心梗。
Advertisement
擡頭一看,他兩眼清亮,似笑非笑地瞟着她。頭臉已秒變男神模樣,那張又野又美的神顏對她形成了一種暴擊,驚恐與驚豔交加之下,梅梅整個人瘋狂過了一回電。
被抓了個現行啊!
她懂了。剛才果然是變成妖吓唬她的。這貨太壞了,整人一套一套的。一點都不像劇本裏的戀愛腦鐵憨憨。
劇本裏主動把寶貝送給寡婦,這會兒她付了這麽大代價,立了這麽大的功勞,碰一下都不行。搞得她像做賊似的。梅梅惱羞成怒地想,不給偷摸,就光明正大直接上手好了。
她非要碰。
兩人原地“扭打”起來。
雖然攻守都有點似是而非,如小兩口嬉鬧般控制着力道分寸,可雙方的立場都很鮮明:一個要碰,一個非不給碰。仿佛這珠子是至關重要的戰略高地,誰也不能讓步。
最後是梅梅敗下了陣,死活沒摸成。
梅梅委屈了三秒。三秒後,她生出了從未曾有過的巨大野心:
決定了,她要把這個人和這顆珠子都占為己有!只要她在這時空存活一天,他和這粒珠子就別想逃出她的魔掌五指山。
兩人各懷心思,較勁地對視了一會。
他“饒她一回”似的松了手,“大嫂你的臉變成了這樣,還挺醜的。”
梅梅生氣地“嗚”了一聲。
他說,“別嗚嗚了,懂事點。不是說要煮湯給我暖一暖身子的麽,湯煮好了麽?”
可他給尊貴死了!梅梅的嘴不能說話,氣鼓鼓搖了個頭。
龐大妖怪拿她沒法子似的嘆氣,“哎,你正事兒不幹,就忙着對我動手動腳了。算了,既然沒有湯龐某還是走吧,不多打擾了。”
他算是曉得她命門了,動不動就說要走。玩得比小媳婦兒還矯情。梅梅忍住一口老血,連忙丢了個拙劣的媚眼兒給他,伸出一根蘭花指把人推了回去。
眼睛風流地表示:冤家,你急啥子嘛!
她含義萬千瞥着他,表示自己馬上去煮湯。然後,雷厲風行地拎着木桶往外走。他含着笑,在身後發號施令:“大嫂把這臭烘烘的老馬桶也端出去吧,我快要聞出病來了。”
梅梅陰着臉暗自磨牙,你就可勁兒作吧。總有一天你會跪在“大嫂”腳下搖尾巴求關注、求虎摸,到時大嫂會跟你十倍百倍作回去的!
梅梅進廚房找了一番,家裏食材少得可憐。米缸都見底了。大碗裏養着一塊水豆腐,一塊米粉,想必是做供菜用的。她就切成塊兒,薄油煎了一煎,加大蔥炖了個湯。
正要端給老爺暖一暖身子,卻聽門口有人喊:“梅娘子,梅娘子可在?”
梅梅心裏一突。
這是一道沉穩的、大提琴般的男聲。在清寂的寒夜裏聽去,有一種勾魂使者般令人驚心的感覺。梅梅莫名汗毛直立,心想,誰又來索我的命啦!
她蹑手蹑腳地到廚房門口看。
籬外有個修長的男子。穿着寬松迤逦的藍袍,挺拔地站在淡綠熒光籠罩的小路上。夜風鼓滿了他的大長袖子,看上去欲神欲仙,氣度不凡。
臉倒還好,是一張不太周正的豬腰子臉。但豬腰子臉也自有它的俊氣,并不寒碜。總之,一看就不像個簡單人物。
他的頭頂上空還浮着個藍色的氣泡對話框:
【巫師大人掐指一算,鄰居梅娘子可能有難,前來拜訪。】
【玩家巫師已啓動“玩家交流模式”。你們的對話将絕對隐秘,不會被人知曉。請問是否接受?】
梅梅緩緩吸住了一口氣。腎上腺素又飙起來了。
原來是巫師哦!巫師也是個玩家!
想來也是,如此宇宙級的游戲巨制總不會只坑她一人吧。那麽,玩家巫師也來自她的時空麽?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是敵是友,有何貴幹?
如果她理解得沒錯,玩家之間應該是存在資源競争的。特地趕來救苦救難的可能性不大吧。
梅梅撫摸着圓潤的香腸嘴,提醒自己:這游戲玩的可是命,二百五你要随時保持警惕。
她步出廚房,朝院外走去,接受了所謂的“玩家交流模式”。
這個世界再次讓她見識到了啥叫神奇。
頃刻間,四周的景物都虛化了,變得一團雲霧,輪廓不清。只有她和巫師站的十米方圓地兒還維持着正常清晰度,像形成了一個小結界。
仿佛下了線私聊一樣。
厲害了。
這要不是宇宙超級文明的手筆,她把姓名反過來寫!
梅梅假裝是個司空見慣的老手,鎮定地走了過去。步态是大佬般的雲淡風輕,絕不像才茍到幾天小命的菜鳥。可是,鹵豬頭的容顏卻撐不起這份氣場,怎麽看都是個慘到陰溝裏去的炮灰。
風度超然的巫師望着她直笑。
這是鄰家大哥哥式的笑法,親切和善,又帶一點幸災樂禍的揶揄。“新人吧,咋慘成這樣了?我頭一回見到這樣慘萌的玩家。”
他自來熟地開了場,顯得是個富有經驗的老江湖,直奔主題說,“我收到系統提示,說鄰居梅娘子會來求噬元草的解藥和安魂符,等了半天你沒來。我就送來了。”
梅梅慶幸自己的嘴不能講話了。
不必跟他對戲,只要睜着一雙萌新大眼,驚詫又嘆服地看着大佬就行了。
“是不是好奇我怎麽知道你也是玩家的?哈哈,看你在河邊瘋跑時我就知道了。”他似乎挺願意帶新人的,一上來就傳授經驗,“這世界有不少玩家,各人劇本任務都不一樣。你現在等級低,還不知道兇險。這游戲是步步生坑,環環死扣。玩家存活率很低的。十個裏頭活一個就不錯了。你居然一上來就撇開系統自己瞎玩......”他忍俊不禁,“我就沒見過你這麽厲害的角兒!”
梅梅:“......”
“我一看就知道,你用嘴幫大妖解的毒吧?”他笑得肩膀直顫,“好,我服氣。不過,你這樣玩法是不行的。就算現在勉強過了關,下一步也會發現你被自己的小聰明拖入了更大的死局。我沒騙你。系統讓你來找我,你就該來找我。這是最佳最有效的策略。”
要是尋常的菜鳥小妹子,肯定要被他這番話唬住了。立刻慌裏慌張,跪求大佬帶一帶新人。
梅梅卻不。
她天生就有一顆盲目自信的大佬心,非但不着亂,反而立刻抓到了問題的關鍵。
心說:他居然知道我家有大妖怪,還知道妖怪中了毒。這是否說明他的劇本任務也跟妖怪有關?
巫師指點了她一通,“啥也不說了。你要是願意的話,咱倆結盟做個交易吧。我可以幫你解嘴巴的毒,也可以給你安魂符,但有個條件,你得幫我搞到一樣東西。”
梅梅用一雙萌新大眼bling、bling地凝視着他。
巫師:“我有個煉藥的任務,需要妖怪身上的一根毛。你幫我搞來,我就把兩樣東西給你。怎樣?”
梅梅一陣惡寒。受不了,破游戲低俗得讓人窒息。一根毛也能做文章。
巫師觑着她好像不怎麽機靈的呆樣,又說:“你這嘴不吃解藥不行。等獵妖師追來,肯定知道你碰了噬元草的毒。他們會當場幫你治好嘴逼供,到時你的任務就失敗了。失敗的下場不用我說吧?”
梅梅的眼裏半真半假露出了驚恐。
巫師安撫道:“放心,他們明早才能找到這裏。你有一夜時間準備。到時咱倆結了盟,我也會助你一臂之力的。”他拿出個透明的藥水小瓶兒,“這是昏睡藥,你把這個倒進他的食物裏。他喝了必定昏睡不醒,你就算把他薅禿了也不會醒的。我不貪心,要一根就夠了。”
梅梅似乎被說服了,接過了小瓶兒。
巫師微微一笑,略微傾身過來。好像跟她達成了一個歷史性的盟約,輕聲又鄭重地說:“梅娘子,我就在家坐等毛來哦。你抓緊時間,不然明早又是一場死局了。”
說罷,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離去。好拉風的樣子。
“小結界”立刻消失了。兩人重新上線。
梅梅牙酸地看着他長袍飄舉的身影。只聽過“等風來”,沒聽過等毛來的。
她看出來了,自己沒上門去跳坑,人家主動把坑挖到門口來了。要是真有誠意結盟,就不能先幫她解了毒和詛咒?
梅梅站着打了一會小算盤,把藥瓶兒揣兜裏回家了。
這篇文可能會有點長。因為現在休息在家,工作不多,每天就安靜寫文聽音樂,我打算幹一票大的。
啥也不多想,埋頭幹就完了~希望正在追文的寶寶們收藏支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