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系統真是個靈光的烏鴉嘴。提示一出來,天色立馬暗了幾個度。
就像有個宇宙級的燈光師在調控,立竿見影有了變化。一時,山風肆虐,彤雲滾滾。轉眼功夫便是風雪大作了。
梅梅:“......”
不是她陰謀論,這場雪簡直像候着她來的。
龐雄略微皺眉,若大雪封山了可不妙。搞不好又是一場甕中捉鼈。可眼下冒雪趕路也實非良策。他向洞中瞅一眼,見裏頭幹燥平整,便拔腿往裏走。
梅梅連忙拍他,詭秘地說:“等一下,別進。”
“為何?”他頓住,揚眉道,“……大嫂,你又想瞎指揮了?”
梅梅順着他的背慢慢滑到了地上,不高興地嘟囔道:“怎麽,大嫂就不能指揮你呀,每次都要申請?每次都要被你諷刺諷刺?”她轉身,又嬌又烈地瞥了他一眼。
那眸子裏的烈度是能叫一位英雄醉死的。誰還敢不讓她指揮?
他似笑非笑,讓步地嘆了口氣。伫立着不動,看她扶着石壁,探出腦袋向裏張望。生怕驚動裏頭的鬼似的。腦子好像又開始不正常了......
梅梅的大眼像一對探照燈掃瞄着洞裏:面積挺大的,有一個教室那麽深。
門口迎光的洞壁旁,立着一尊形态飄逸的美人兒石像,神仙姐姐似的。下面石桌上散亂供着一些山榛子、野棗子。地上比較幹淨。盡頭處,似乎還有岔道往一旁延伸。
這要是沒劇情,她就把姓名倒過來寫。何況那洞口還刻着那兩句話: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還不夠明顯麽,撲面而來一股癡男怨女的氣息!進去肯定一頓大苦頭。
她回身瞧着他,一臉老謀深算地說,“不能進去。會倒大黴的。”
将軍交抱雙臂,挑眉問道,“大嫂何以見得?”
她如何說得清?幹脆抛個意識流的說法給他,“我一看相思這兩個字,就覺得特別沖腦子。”她皺了皺鼻子,好像聞到了相思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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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眼皮一抽,就此謬論思考了一會。感覺她的腦子确實像被梗住了,為了一個稀奇古怪的理由要在外挨凍。
梅梅見他不語,“你覺得呢?”
他擡眸一笑說:“我當然一切聽大嫂的。不讓你指揮,你又要裝死怎麽辦?敢問大嫂,既然不願進洞去,我們如何避寒?”
梅梅四下瞅了瞅,他們站的地兒半高不低,頭頂有個尖嘴翹岩,兩側無遮擋物。往前五步是深淵,跌下去不得了。往左五步是相思洞,進去也不得了。
往右是西去的石道,轉眼已被大雪模糊了。
天地之大,竟好像無處可去似的。
所謂五十裏地圖,搞到現在竟連個立錐之地都沒了。簡直荒特麽的大謬!系統果然是個大bug。她忽然想起來,初級地圖通關後都沒給她技能獎勵呢!
難道一點獎勵都沒有?那真太不像話了。
梅梅在心裏召喚系統。系統不知死哪去了,沒一點反應。
她沒主意地站了一會,指了指岩下的石壁說,“要不先在這兒避一會吧。”
自己先靠了過去。反正就是不進“相思洞”,絕對有死局等在那裏。她太清楚了!
将軍眼皮跳了跳,服從地站到了她旁邊。
這叫避寒?風雪從兩側夾擊,會凍成冰棍子的。這叫立地等死。果然是一盆糨糊瞎指揮。
一道猛烈的寒風襲上來。強得有殺氣,仿佛隔空一鞭甩在了她的臉上。梅梅下意識擡手一擋,手裏拎的隐身鬥篷就飄走了。
“啊呀!”她伸手頓足,遺憾了三秒,“......哎,還有半天有效期呢。”
将軍本來都想撲出去追了,一聽這話又收住身形。驚奇道:“怎麽這寶貝還有時效?”
梅梅連忙抿嘴,裝傻充愣地沖他眨巴眼睛。他立刻識趣地不問了,問了人家又會暴斃。沒法子,她別的沒啥,就是噱頭特別多。
直到這時,梅梅的餘光才瞟見他腹部紮的布條紅了,忽然想起他的傷勢惡化了。
她潛意識裏覺得他是一點不礙事的。畢竟這麽強壯,渾身好像總是飛濺着無形的力量,撕碎十頭猛龍也不在話下。傷口又被他淬過烈酒,能惡化到哪去?
她低了頭湊上去,“別動啊,我瞧一瞧你的傷。”
光天化日的,龐雄有點不自在,“無事。有點溢血了。”
他讓了一讓,避着她秀氣得不得了的腦袋。
“別動。”梅梅小心地扒開布條。出血量不大,已經凍結成血痂了。不過,瞧着還是挺虐的。想到自己這骨頭輕的娘們兒讓他背着走山路,不禁自責都上了臉。
她嘴裏不住嘶氣兒說,“哎,你這二百五怎麽不吭一聲呀!這不作賤自己麽?早知換我背你了。”
這聲“二百五”的沖擊力不亞于她抛一百個媚眼兒。
将軍愣着。他忽然想,假如有個疼他的娘,或者有個為他牽腸挂肚的姐妹,遇到這情況恐怕也是這樣嘶着氣兒罵一聲“二百五”吧?
這樣的一聲罵竟是他畢生難得的奢侈。
他幾乎忘了這家夥是來做任務的,木讷又溫敦地說:“無妨,流血而已。”流血是他的家常便飯,不值大驚小怪。
“待會兒重新紮一紮吧。”梅梅嘆了口氣,“你疼不?”
“不疼。”他說。當然疼。可是男人能喊疼?要這樣的男人有何用。
梅梅尋思了一會,要不就把內衣裏的海綿抽出來抵一下罷。
沒別的法子了。
雪勢越來越猛了。轉眼功夫,漫山遍野已成渾沌。
對面的山峰和松柏都成了模糊的一堆,融化在這渾沌裏了。
兩人緊緊挨着彼此,望着風雪不說話。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起初,那寒冷還算能熬的。可過了一會,氣溫就墜崖式下降,跌到了末日般的低點!
梅梅感受到了致命的嚴酷性。寒氣不停往骨子裏鑽,繡花鞋裏的腳丫子麻得要脫落了。身體裏像注了十升的冰水。
她困惑地想,我這沒腦子的蠢貨究竟在幹什麽?這特麽快要零下二十度了。他還光着膀子,身上又有傷,領着他站這兒挨凍?
“你冷嗎?”她問。
“不冷。”他語氣如常地說。男人能喊冷麽?笑話。
梅梅牙齒打顫,六神無主。心情悲壯極了。她知道他也是冷的。臉都青了。這都不冷還是人麽?
哎,裏外都是死局,要不還是去暖和的地方受死吧。
她吸了吸鼻子,弱弱地說:“我看,還是進洞去吧。”這一刻,她幾乎不敢瞧他的眼睛。早知如此,在外矯情到半死是為了哪般呢?
将軍心服口服地一嘆,“......大嫂指揮得不錯。”
“是的。”她嘴硬了一句,灰溜溜跑進洞去了。
裏頭氣溫起碼高十度。而且,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龍潭虎穴。幹幹淨淨,坦坦蕩蕩的。或許是相由心生吧,剛才瞧着一股子邪氣的,這會兒又覺得是個溫馨的港灣了。空氣裏透着春天般的怡人。
梅梅站在一洞的春天裏抖着寒顫,滿嘴哈氣說:“走,我們進裏面瞧一瞧吧。”
“走。”他也一身的寒顫,就是礙着男人面子死挺着。這會兒冷得連欺負她的餘力都沒了。世間的大英雄果然八成都是死在美人手裏的。
走到盡頭的石壁,有條斜坡往左下方延伸。竟是曲徑通幽,別有洞天。不知是不是凍出幻覺了,皮膚上襲來了溫溫的感覺。
将軍有點激動,鐵口斷言道:“大嫂,下面應有溫泉。”
“诶?”梅梅的眼睛一亮,“別哄我。沒有的話我會哭的。”
兩人加快步子沖下去。果不其然,拐了兩個螺旋的大彎,一個玉色的大溫泉進入了眼簾!水聲汩汩,熱氣升騰。像個人間的瑤池。
哇塞!
這哪是她臆想的死局啊?是個溫暖的金手指啊。
所以,她剛才在暴風雪裏抵死的掙紮究竟是為哪般?究竟是為哪般啊?
梅梅癡了一般瞧着那一汪濃稠的玉色,好想沉進去呀.......對此刻已成一具大冰塊的她來說,那準得是一場神仙級的享受。
可是,不會泡着泡着突然冒出個大豬籠子吧?梅梅腦補出了一種荒唐的可能。
打盹兒時聽到的夢呓聲,實在讓她上心了。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在一起泡溫泉。突然一大幫子山民橫空出世,嚷嚷着要把這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拉去浸豬籠子!
然後,她的死局就開始了.......
梅梅謹慎克制着想要一頭紮進去的沖動。
龐雄瞧她一眼,一把扯掉了坎肩兒往溫泉裏走。這個男模走秀般的動作讓他的鼻血指數都爆表了。
梅梅傻愣一會,才急忙喊他,“幹啥,你的傷不能泡。”
話音還沒落,他人已站進去了。吸到了一口仙氣似的閉了眼,仰着頭深深地呼吸起來。
一聽那呼吸聲,就知道他快成仙了。
好像終于從苦海解脫,榮登了彼岸。彼岸春暖花開,美到了極致。
依然在苦海裏的梅梅:“......”
管它呢!直接幹就完了,豬籠就豬籠!她賊眼張了一張,四面都是無縫的石壁。沒有被偷窺的可能。就算有人從入口進來,也得走好長一段路,她能立刻覺察,以作戰速度穿好衣服。
再說了,這種風雪天應該不會有人進來的吧?
梅梅的意志動搖了,望着池子裏露出半身的男神。“将軍,暖和不?”
“暖和。”才一會功夫,他的聲音就熏然了,像一杯熱烈的二鍋頭下了肚。他微微側身,忍着笑意說,“聽大嫂這語氣,該不會也想下來?”
“我是有這打算。”她紅着臉,讷讷地說,“就是怕你不好意思。”
他眼皮直跳,嘆口氣說:“......你自己好意思就行了。不必管我。”
“也對。行走江湖扭扭捏捏可不行。這時不能太拿自己當女人.......反正霧氣大,咱倆誰也看不清誰?對吧?”她擺了一堆的大道理,嘀嘀咕咕自我洗腦一番,就真的下去了。
是從離他最遠的地方下去的,棉襖、裙子等裏外衣物都放在了觸手可及的地方。
将軍石化了,沒有動。忽然感覺這泉水不僅暖和,幾乎要算滾燙了。
他有了類似暈澡堂子的窒息感。心跳得十分厲害。大嫂真是一位了不得的奇女子。試問天下庸脂俗粉誰有她這等非凡的臉皮和魄力?
梅梅一入池子,凍僵的骨頭立刻開始融解了。水溫将近50度,舒坦得她三魂七魄都在化,滿肚子漲起了無盡的嘆息。
所以,剛才在洞外的抵死掙紮,到底、到底是為哪般呢?她再一次對自己發出靈魂的拷問。
整個人都松弛了下來。
松弛了五秒。
五秒後......
一圈紅光在她頭頂一蕩,帶着輕輕一聲“biu”的音效,調皮地在溫泉池子上輻射了一下。
梅梅渾身一凜,心中頓生不祥的感覺。這熟悉的特效,哇靠,該不會有人對她用技能了吧?
接着,便聽到了系統的聲音從天而降:
【玩家玉女披着您丢失的隐身鬥篷,悄悄偷走了你們的衣物。】
【玩家玉女對你們使用了噩運增幅十倍的技能。将軍的傷勢将惡化十倍。您将面臨清白盡失,身敗名裂、豬籠子沉塘的命運。請加油力挽狂瀾哦。】
沃特惹法克!
梅梅的毛發都炸了。剛要成仙就直堕地獄。比五雷轟頂還強勁的暴擊降臨了。果然,果然啊!
上方隐隐傳來粗裏粗氣的聲音。“賊老天,雪下得真大!”
“可不是。”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好像有一群山民進來躲雪了。
麽麽麽噠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