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秒,每一秒都是在搶命。

梅梅以魔術師的手速将寶珠歸了位,細心擰好了匣子。同時發出個buff,抵消了兩人的十倍噩運。

将軍的傷勢立刻輕了不少。這世界最大的牛逼之處在于,無論多麽荒誕瞎搞的事在這兒都能正兒八經的算數。你不拿它當真都不行。一道金光輻射下去,他的顏色立刻鮮亮了幾成,像回爐抛了個光,一身帥勁兒又還原了。

當然,虛還是虛的。

之前渾身繃着蠻荒的力量,看着能手撕十頭猛龍,這會兒看着好像不一定撕得過一只泰迪。

撕幾個混不吝的山匪恐怕更難了。

畢竟,那麽多的血也不是噴着玩的,是實實在在流失掉了。超級buff不能抹殺這樣的流失。

梅梅又喜又愁地朝他看着。

他一醒來,立即在水中站直了。兩人電光火石地對接了一眼。不虧是個頂級戰鬥家,秒入狀态,沒跟她逼逼一句廢話,徑直拉着人貼住了池子靠外的石壁。

對上面下來的人來說,這是視線的唯一死角。不入池子是不容易注意到的。

剛一貼住,匪棍子們就鬧哄哄登場了。聽足音有四人,你推我搡,嘻嘻哈哈的。滿嘴粗野的山炮調子。這人間瑤池般的洞府因為他們的到來,立刻升起了搓澡堂子的濁氣。格調立降九個檔次。

其中一公羊嗓的說:“咦,哥,今兒這水咋不一樣,有點美美的?”

溫泉是活水,一會就把血色稀釋了。池面只剩一層淡緋,乍一看像玉染桃暈,确實透着詭異的美。另一家夥用土渣土渣的山話說:“這就叫相思色呗。水是相思娘娘的相思淚,它能不美美滴?兄弟幾個快下水,泡暖和了咱找嚴大小姐好好滴相思相思。哈哈哈。”

“相思”在他們就是個助興的詞兒,四個匪棍子滿嘴野話聊着女人,開始解衣脫起了鞋。

梅梅碰了一下将軍。把兩根小拇指伸到嘴角,對他瞪眼做了個兇惡鬼臉。然後眉毛一擡,大眼望住他:懂嗎?

将軍眼皮直抽,把嘴一咧笑了。他還真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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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根小指代表獠牙呗。她要他現出妖身吓人。他龐某殺個把匪徒需要這麽慫?直接爆頭就完了。他搖頭,表示沒必要。

她眉毛一豎,兩眼雪亮地瞪住他進行威懾。然而,他這種鋼鐵直男豈是女人一瞪就服軟的?

生死關頭,兩人忙着打起了眉眼官司,都想按自己的法子來。最後,到底是她淫威更重、手段更高,把他鎮壓了。

兩人潛到水下,拉着手往中間游去。虧得這溫泉不透明,倒也不必擔心“小節”問題。

土匪們正要把幾只臭哄哄的鹹魚腳伸入水中。

忽然,池中興起了異樣的動靜:好像有活物在深處擺了個尾,傳出了一聲悶響。池面便無風起浪。好似有東西要出世了,水波晃蕩不止。

“诶,咋了?咋回事兒?”四人滿臉驚駭,佝着腰往後縮了幾步。八只賊眼死死地望着水上。

接着,一個能讓人銘記三生的恐怖場面發生了。

一頭僵屍不像僵屍、惡鬼不像惡鬼的怪物緩緩聳出了水面。渾身白毛,豎着尖爪。獠牙在水霧中滴着寒光。金色豎瞳鬼森森的。它沖他們龇開大嘴,難為情似的一笑。

手裏還提着一把長發,貌似是個女人。身子好像已被吃了,只剩一顆濕漉漉的腦袋浮在水上。

四個匪棍子魂飛魄散。其中一人倒嗓地喊了聲“娘啊!”,一屁股癱在了地上。其餘三人也出離驚恐,喉嚨集體失了聲。只知光不溜丢傻站着,注視着這個噩夢現場。

誰也不敢動,生怕一動噩夢就會升級。

梅梅想象中連滾帶爬逃跑的場面并沒出現。這些家夥膽子夠肥的,看到這麽醜的妖怪都不逃?他這尊容比黑山老妖還可怕呢。

事情根本沒達到她要的效果。

怪獸也消極不作為地站在水中,不知下一步幹啥似的傻戳着。這态度好像在說:我反正現身了,逃不逃是你們的事。特麽的簡直像個假怪獸。

梅梅捉急,伸手在水下狠狠戳他,示意好歹咆哮一聲。沒聲效的恐怖片根本沒有靈魂呀!這麽安靜,怎麽彰顯你喪心病狂的野性和兇性?

連連戳了幾下,他沒動靜。不知怎麽領會的,某一時把血盆大口一張,低頭向她咬了下來。

梅梅醒過神時,發現自己的脖管子已經被獠牙鎖死了。混蛋的獸嘴好大,竟咬得下整根脖子。

要麽沒演技,要麽用力過猛。這一手操作也太暗黑了。她兩眼一瞪,眼珠子差點脫眶。童年最恐怖的噩夢在這一刻成為了現實。

她把一條手臂伸出水面,半真半假地反抗起來,立刻被他狠狠摁回了水中。

遲來的音效從他的喉嚨裏爆發了。果然恐怖得一比,想象中原始大陸上行走的兇獸們就這麽咆哮的,說不出的空洞,兇殘。

梅梅被帶入了戲,頭皮都空了。

這吼聲裏的亢奮不是演的,是貨真價實的。作為一頭半妖,雖是以人身入的世,他心中恐怕也曾有過吃人幻想,那是被他克制在內心深處的、不受人類道德約束的黑暗詩意。

這一刻,這股黑暗詩意被他抒發在了她的喉管子上,簡直一瀉萬裏的來勢。有幾個瞬間,梅梅甚至感覺他是想真的咬一咬,紮出一個血洞來。

梅梅擔心得直哆嗦:可別弄假成真,最後她落得巫師一樣的下場,死在任務目标手裏。

岸上的四人也張大了嘴,驚得三魂離了七魄。

梅梅也不知他們怎麽個想法,難道這場面恐怖指數還不夠高,還不夠讓他們屁股尿流地滾蛋?都已經演到這地步啦,再往下演,就只能真吃人了。

龐雄咬得嘴酸。而且,鼻血好像又要決堤了。他忍不住松開獠牙,沖着岸上暴吼:“還不快滾,等老子餓了再下來!”

四個土匪這才回魂。胡亂把地上衣裳一摟,連滾帶爬往上逃命。

地上留了幾件大襖和褂子。這番操作算是成功了,梅梅連忙游到岸邊,撈了件褂子在手裏。大大地出了一口氣,感覺又能重新做人了!

然而,這衣服聞着就是一股沖腦子的老油味兒,像幾百年沒漿洗過了。她聞了一口,臉就皺成了一團。真要把這麽惡心的東西披到身上?!

正當猶豫嫌棄,跑到門口的幾個土匪忽然被一道金光罩住了。

梅梅心裏一突,糟了!又是什麽死人幺蛾子?

果然,下一秒系統提示來了。這次又換成了游戲風的可愛女童聲:

【土匪已被玩家玉女施加了“無畏”。您和将軍将受到對方歇斯底裏的攻擊。】

話音方落,四個山匪像紅了眼的瘋子反沖了回來。

梅梅:“.......!”該死的玉女!

将軍咆哮一聲,兇性大發地飙了出去。速度之悍絕不禁讓梅梅覺得之前走眼了,他應該還是那個能手撕猛龍的壯士,并非跟泰迪一個等級的。

然而,等他氣勢萬鈞地上了岸,那股沖天悍氣立刻就耗竭了。腳都差點紮不穩。步子軟得像剛從産房出來的産婦,直打飄。刀子已劈到面門了,他還在忙着扶自己的腦袋,一副腦供血不足快要猝死的樣子。

梅梅心急如焚,也顧不上惡心老油味兒了,撿起直筒灰褂子就往頭上一套,手腳并用爬上岸,準備去幫男神撸架。正當這時,将軍沖她發出了一聲驚魂的大吼:“身後!”

梅梅抽口冷氣,啥也不想,連忙就地戰術打滾。

等她骨碌一下蹲身而起時,便看到一束猩紅的霧氣從剛才的地方飙了過去。

溫泉池對岸,一頭渾身紅環的大黑蛇把身體昂成了九十度,舌信子吐進吐出,沖她發出燒水壺一般嘶嘶的聲音。身子足有尺把粗,丈許長,紅眼珠子鼓得跟一對車燈似的。

梅梅的狗膽瞬間破裂了,膽汁倒灌進了腦子。媽呀,世上有這麽肥壯的蛇?剛才是別人魂飛魄散,現在也輪到她了。蒼天饒過誰?

系統:【玩家玉女趁您不備,命獸寵小黑實施偷襲。它是一頭三百年的蛇妖,擅長噴射毒霧,毒牙貫穿。一旦毒霧噴中,您将面臨毀容瞎眼的危險。一旦被毒牙貫穿,您将立即毒氣攻心,原地死亡。此蛇的危險指數為五星。請玩家謹慎應對!】

梅梅忍不住破口大罵:“玉女你這個毒婦!”一招趕着一招,完全不給人喘息。

隐在鬥篷裏的玉女冷冷翹起了嘴角。這種只能依靠男人生存的戀愛腦女人,殺她何需半天?半個時辰至多了。小黑最愛這種細皮嫩肉的口感,這次有口福了。

那一頭,虛得像個産婦的将軍只能勉強招架土匪發瘋的強攻。打得處處掣肘,十分狼狽。

梅梅知道只能自己撸怪了。她呼呼喘氣,心說:老子一生中最狂野的名場面來了。

要霸住,你一定闊以的!一定要把這破蛇撕個稀巴爛,給那毒婦一個紮紮實實的下馬威。

她這邊心理建設還沒搞好,黑蛇已橫空出世了。身體抻得筆挺沖她飛刺而來,快得像打了一個巨大的黑閃。

梅梅聽見将軍的咆哮,“大嫂小心!”就像從另一世界發出的喊叫,聽上去分外遙遠。梅梅的全部身心、全部知覺都凝在這一瞬間了。腎上腺素燃爆了她的小宇宙。

猩紅的毒霧“biu”的一聲,比水槍還快地射向了她的眼睛。她不知哪來的速度和身手,蜻蜓般輕盈地側身一滑,堪堪避開了這一射。

那蛇作為妖怪比龐某人純正多了。一擊不中,立刻在她四周興起了一圈灰白的妖霧。它在霧裏忽隐忽現,竄來竄去,把人繞得天旋地轉。

忽然蛇身往前一送,盤住她繞起了螺旋。

梅梅心裏咒罵一聲,連忙将雙臂高高舉起。妖力的強悍束縛一下讓她的五髒六腑都錯了位。死亡的窒息感貫穿全身。

這時,邪惡的扁三角蛇頭繞到了跟前,張開臭烘烘的大嘴向她的面門罩了上來。這一瞬間,梅梅出手如電,一把握住了上下毒牙,聚起兩千斤的金剛蠻力狠狠撕了下去......

這一撕,徑直把蛇嘴掰開了。當場血肉橫飛,濺了她一個滿頭滿臉。

洞內炸開一聲驚魂的慘叫。是玉女!她大概沒想到寶貝愛寵會慘死,那一聲的斷腸就像痛失了心愛的孩子,叫得要多慘有多慘!

活該!梅梅扯勝利旗幟般一把拉出了蛇嘴裏的紅信子,大聲向四周撂狠話:“玉女,你最好現在就夾尾巴滾蛋,否則被姐姐逮住先特麽割喉放你三升血,再扒光了吊懸崖!我說到做到!”

此時,龐雄終于拼盡老命滅了四名悍匪。他站在一片狼籍中喘氣,胸膛劇烈地起伏着。兩眼精光灼灼,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她。其中蘊含的驕傲用語言不能形容。

梅梅回過身,一不當心險些被這蘇炸的目光溺死。

她頂着一臉的血,沖他燦爛地笑了。渾身骨頭輕得只剩四兩重,拎着蛇屍,邁開曼妙的貓步朝他走了過去。披着一身血染的風情,柔聲細氣地說:“将軍的眼睛好像在說,瞧,這就是我的女人!你說說,咱倆到底誰更饞誰?”

他眼皮一抽,抿嘴笑了。默默接過她手裏的巨大蛇屍,取出了一粒火紅如荔枝的妖丹,也不問她要不要咬一口,就不客氣地放進了自己嘴裏。

他似笑非笑瞟着她,悠悠地說,“少誣賴我。我是饞這顆妖丹。”

麽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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