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因為有個劍客的伏筆沒有埋,這張重寫了一下。
另外,原先有點冗長的打情罵俏部分删改了。我知道劇情慢了,下一章就呼啦啦轉了。
龐雄喝這東西時,并沒去想是什麽。東西一入喉才發現不一樣。
體內像刮過一縷怡人的清風。精純的生機汩汩流溢,盈滿了四肢百骸。他的饑餓疲憊、傷痛虛弱一股腦兒被這浩瀚的生機蕩滌了。
梅梅見他把眼一閉,長抽了一口氣,就曉得有多受用了。和雪碧廣告裏的模特表情一樣,好像渾身漲滿了仙氣,要就地飛升的樣子。
過了一會,他才震撼地瞧着瓶子,“大嫂,這是何物?”
她邀功請賞地一笑,輕聲問:“是仙漿。好喝不?”
“仙漿?”他的語氣讓她知道,即便對妖怪而言,仙漿也是了不得的。
因為這大陸上雖然生活着各種妖魔鬼怪,卻鮮少有仙人入世。仙漿是一種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稀罕物。
他沒問哪來的,只是說:“……你自己喝了沒?”
梅梅說,“沒有。”也是奇怪,她連嘗一口的心思都沒有。潛意識裏竟一點不稀罕這東西。
将軍就那樣沉靜地望住了她。多餘的表情都斂去了。唯有眼神溫敦得像牛羊一樣。
他一句感謝的話也沒說。
這樣的目光太動真格了,梅梅幾乎要接不住。好像被他這麽一看,她自動就成了個羞澀的小女人。這賤骨頭寧願被他欺負得氣鼓鼓的,也不好意思消受這樣的目光。
她迫不及待地把話題岔開了:“聽我說,未來三天不管誰攻擊你,你千萬別還手。”
他嘴角動了動,又恢複正常的語氣說,“為何,又是什麽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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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梅老謀深算一笑,好像其中有她草灰蛇線、運籌千裏的布局。“當然是好玩的噱頭。千萬別還手,曉得嗎?”
他想,這聲又嬌又甜的“曉得嗎”到底是哪個地方的口音?
怎麽有這麽可愛得要人命的口音?
他輕聲一笑,點頭說,“曉得了。”
梅梅後仰身體,朝洞內張望一眼。那幫人還圍在相思娘娘跟前,似乎徹底把他們忘了。
她拖住他往下走。他啥也沒問,溫順地跟着下去了。心裏跳得厲害。以為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到了下面才發現,她只是去拿蛇肉……
梅梅從口袋裏拿出了野餐鍋。輕輕一晃,把它從紐扣大小晃成了一口鋼精鍋,然後,挑了幾段最好的蛇肉放了進去,又輕輕一晃,它又縮小了。
“走,我們上去煮蛇肉吃。”她笑眯眯地說。毒婦本性使然,她完全不考慮玉女的感受。
兩人只是離開了一小會功夫,等回來時竟發現,洞內的氣氛又經歷了一次變異。
不知她錯過了啥劇情,大家都不談相思娘娘了。除了劍客,所有人都團在洞口。
梅梅心想,咋回事兒?
她往洞外一看,立刻把眼看直了。
外頭的大雪竟已停了……
現在是個晝不晝、夜不夜的模式。世界呈現詭魅的淡紅色調,陰陽界限似乎變模糊了。
數不清的微光和浮影在半空飛。山間草木都變得張牙舞爪的,好像吹口氣就能魔化。虛空裏有傳來女子的淺吟低唱,聲音又癡又怨,聽上一耳朵就叫人想掉淚。
歌聲中還夾雜着夢呓般的旁白。
梅梅進山時聽到的就是這種呓語。似乎是山精們在用氣聲說話:
“要開始了,終于要開始啦……祭祀要開始了。”
“鳳銘和楚臨風還沒來,光有那對狗男女還不夠。”
“快啦,已經在送死的路上了。馬上就到啦。”
将軍低頭說:“恐怕整個哀琴山脈的精魅都來了,不下上萬只。”
梅梅吃驚地看他一眼。上萬只?
我去,假如沒有超級防守技能,這渾水真不容易蹚過去。也是怪了,玩家“山鬼”為啥有這麽大能量,這麽多山精鬼怪來捧他臭腳?
梅梅一時想不透。
反正不管發生什麽,她絕對不能主動攻擊。一旦出手攻擊,防守技能就會自動失效了。
玉女現在變成了石頭,沒辦法解除“十倍噩運”。
他們就靠這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技能鎮場子。一旦失效,就只能在十倍噩運下被妖怪圍攻,那畫面不堪設想。
梅梅不禁悄聲問:“我說那個遁術,你抓到頭緒沒?”
龐雄嘴角一動,朝旁邊的“相思娘娘”望了一眼,“沒有。好多字兒不認得。大嫂該知道龐某是大老粗,最近兩年才學會寫名字。”
梅梅額角一跳,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這張神氣的、充滿深度的面孔。字都不認識幾個在那兒裝天才,還瞧得那個如癡如醉!
她這時就和那些看到熊孩子考了零分的媽媽是一個滋味。心裏苦得一逼,還得照顧他的自信心:“也确實難了一點。你盡力而為吧,也別太有心理負擔。能懂多少是多少。”
龐雄眨了眨眼,“嗯”了一聲,再次拿出那本書,“大嫂煮蛇肉吧。煮好了喊我吃。”
然後,繼續苦大仇深地盯住了書。好像一點沒受外面的影響。
梅梅忽然發現,洞內一幹人瞧她時都已換了一種陰陰的目光。
她沒來得及細究,便聽到劍客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你的傷竟已全好了。”
梅梅扭頭沖他看。
劍客入了魔般望着龐雄,眼裏滿是熾熱的執念,“很好。既然将軍的傷已好了,我就可以跟你比武了。”敢情他之前不是被吓退的,是在讓着将軍。
這位大俠明顯拎不清,也不瞅瞅外頭啥情況。好像世上除他的比武外,沒其他要緊事。
梅梅好聲好氣地勸他:“将軍現在沒有空。你別搞事啊,搞事要倒血黴的。”
劍客優雅又不失猙獰地說:“鄙人上官斷,一生癡迷武技。聽聞龐将軍被梁國大軍追逼,特地趕來拜會。上官別無他求,只願舍身求此一戰!”
這個“戰”字說得铿然,霸氣。聲音又冷又醇,像冰凍的烈酒。蘇得不真實。
相比之下,将軍這種沙啞的粗嗓門兒聽着就有人味兒多了。他擡起頭,不耐煩地說,“比武?閣下沒見龐某在用功?”
梅梅牙酸。說得好像他要考狀元,明明字都認不全。
劍客緩緩把左腳往前送了一小步。不管對手是否同意,準備單方面地把事情搞起來了。
他龇着薄唇,一字一句地說:“若是輸了,上官就任由将軍驅策!”
“策”字一出口,人已攻到眼前。
果然配得上他那身九幽烈鬼的派頭,兇殘得令人發指。梅梅根本沒見他怎麽動的,劍氣就驚濤駭浪般席卷過來了,把四周空間擰絞得變了形。
瞬間,将軍身上彈起了一道金色弧光。防守技能被觸發了……
等她反應過來,劍客已轟轟烈烈地砸了出去,砰——整個山洞都顫抖了!
他那一擊本身就有撼山之力,再以十倍反彈于自身,那是怎樣一種粉身碎骨的體驗啊!
整個人成了個漏氣的破口袋,趴在了自己的血泊中。
梅梅狠狠嘶了口氣,渾身都替他疼。讓他不要亂來,非要自取滅亡往上撲!
龐雄滿臉驚詫朝她看看:怪不得讓他別出手。
爺爺的,這些層出不窮的噱頭真讓他着了迷。梅梅含笑沖他把眉一挑,意思說:你明白了吧?就這麽玩的。
其他人都一臉懵,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麽。少頃,嚴大小姐才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吓得要碎了,小臉慘白慘白的。
龐雄大步走向劍客,伸手渡了些元力過去。過了好一會,劍客才把一張血淚模糊的臉擡起來。鼻子下全是清水鼻涕,好像腦漿從鼻竅裏出來了。慘狀不可形容。
“天下第一,果然不虛。上官任由将軍驅策。”他渾身疼得抽搐。一邊抽搐一邊嘔血。洞裏的人都避開眼,不敢看他作孽的樣子。
将軍示意他不要說話,繼續渡了一會元力,才說:“龐某有千軍萬馬可供驅策,不缺閣下一個。以後切不可莽撞了。”
劍客在血泊裏艱難蠕動,想爬起來繼續認主。目光裏瘋勁兒吓人。
他似乎是那樣一種人:只要他自己認定的事,不管別人樂不樂意都一定要做。
梅梅的心很硬,沒空去同情血淋淋的劍客。
她想:這樣一來是不是就可以排除他的嫌疑了?山鬼總不會這麽二百五,把自己傷成這樣吧?
員外太太瞟着梅梅,陰陽怪氣地問:“剛才小先生說了,他記得你了!你是他們桃花村的小寡婦。叫梅娘子啊,是吧?”小先生指的自然是書生了。
梅梅針鋒相對一笑,渾身釋放出一股明亮的風流勁兒,“沒錯。我還找了個天下第一大帥哥做姘頭,怎樣?要讓我進豬籠子?”
她這話觸了天怒一般,滿山的精怪嘩然躁動起來。
魔性的呓語連成了一片駭人的聲浪。好像幾百座沉睡的大山之魂都怒了。
“這個騷寡婦,她親口承認了!”
“眉來眼去的狗男女,一點不知害臊。”
“什麽時候動手?等不及啦。”
“……還得等人到齊啊。”
梅梅聽他們喊狗男女,心想,這些妖怪怎麽像封建老太太。你們說我是狗男女我就臊了,就自卑得不能活了?我就低你一等了?
先別說她這寡婦是假的,就算是真寡婦又怎樣?誰有資格審判她!
“将軍,我們出去炖蛇肉吧!不跟這幫廢物疙瘩一塊!”
他們罵得越起勁,她就越自在。肆無忌憚地拿風流示衆,絕不辜負“狗男女”的名頭。
她率領将軍走出山洞,踩着茸茸的雪往前。穿過尖嘴崖,去往半山的平坡。
他們走得随意自在,含情脈脈,好像一對情侶去赴花前月下的約會。
她的嘴裏哼着悠揚的小調,邁着躍然輕盈的舞步。長年瑜伽和散打煉出的好身段在這步态裏翩翩起伏,搖曳多姿,哪個狐貍精也走不了她這麽好看。
雖然妖怪們都不懂她這步伐,可是都知道,那是一種上天入地、自由自在的步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女人才敢這麽走。
她會時不時地停下,轉身給他一個含笑的回眸。
那個威猛神武的将軍白長了八尺的長軀。魂兒全被這個不害臊的寡婦迷住了。他的眼睛長在了她的身上。有時深邃寧靜,有時脈脈含情。
有時,他會招架不住似的一笑,有點羞澀地把眼別開去。
暗處的山精們都看出來了,他為這個風流小寡婦在內心受一種活罪.......這對可惡的狗男女。
到了平地上,梅梅把鍋拿出來一晃,支在了鋪滿大雪的石頭上。
無根的大火立刻熊熊燒了起來。
将軍一臉新鮮,捧了幾抔雪放進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