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此刻的梅梅, 表面是一派逍遙,就好像在沙灘上度假, 其實, 她的神經一直吊着呢。
将軍也是。
因為出現在這裏的,統共就七個玩家, 算上梅梅是八個。
系統說,這宮裏有十個。那麽, 還缺兩個在哪?
有三種可能:第一, 找飛天鏡去了。人家不想對她下手。
第二,有隐身技能, 正準備對她發起偷襲;
第三, 躲在暗處靜觀事變, 等到了第三天再放大招。
這樣的玩家是最可怕的, 是最大的變數。
現在,最好混戰的七個争取過來,形成一條己方陣線。梅梅想。
這七人是陽盛陰衰的配置。五男二女, 姿色上各領一種風騷。
技能上,都有讓人頭疼的強項,也都各有短板:善于防守的往往攻擊差,善于攻擊的防守要弱一些。目前, 正好是勢均力敵, 相互克制。誰也不是無敵的。
要是能拉一個攻防兼備的戰線,己方就有救了。
梅梅觀察片刻,大概心中有了數, 才出來做和事佬:“各位,大家都不要打了。打不出結果的。咱們坐下來談一談吧。大家商量商量。”
之前追她的黑衣女玩家兇神惡煞地說:“你倒會假好心,別以為你打什麽主意我們不知道。”她對梅梅一瞥。眼神跟毒蛇似的。
似乎怪她沒躺着挨宰,把局面搞成了這樣。
此女比紅蘿還黑暗。跟她對上一眼,你會覺得此人心裏啥都沒了,除了殺只有殺。
梅梅不禁想,假如她繼續在游戲中沉淪,可能也會蛻變成這樣的毒婦,殺伐果斷,冷酷決絕。她以前中二時,還挺推崇這樣的特質,現在卻感到不寒而栗。
龐雄将她護在羽翼下,扯開嗓門兒說:“諸位趕緊不要瞎鬥了。還有兩個玩家沒現身。肯定隐身潛伏着,你們別讓人家鑽了空子。”
他就差來一句:趕緊把我方梅梅保護起來。
梅梅沖他一樂。他大手揉一揉她的胳膊,也笑了。兩人就是彼此的營養,時不時要對上一眼,從身到心都感到滋潤。
亂鬥的玩家們都停了手,目光很複雜地瞧着他們。
羨慕得有了恨。
人家可真惬意啊。瞧這姑娘,笑靥生春,歡眉笑眼。一雙生着精致卧蠶的大眼秋水粼粼的,其中瞬息萬變的神采,說不出的靈秀可愛。
這裏每一位都被游戲打造成殺人魔了,唯獨她還活在嬌寵下,做着一朵安然盛開的鮮花。
好像一切腥風血雨都與她無關。
誰不知道她打的鬼主意?就是讓玩家相互制衡,保全她自己呗!偏偏誰也沒法不上當。畢竟,假若她真被某個玩家宰了,那人就能得到無敵配置了。
其他人肯定是死。
誰都想宰了她,誰都宰不了。這就成了現在的奇怪局面。
大家恨啊,恨得要命,卻也沒辦法。
姓龐的話一點沒錯,不能給暗處的玩家鑽了空子。
在這片“黑暗森林”中,有個隐身技能簡直王道。
另一女玩家咬緊牙齒,充滿諷刺地說:“看樣子,我們還得把你保護起來了?”
此女有一張輪廓硬朗的國字臉。這臉若在男人身上會很帥氣,安在一個豐滿的女子身上就顯得陽氣逼人,有點錯位感。
龐雄似乎不太好意思,望着大家說:“這倒也是個主意。這樣吧,你們誰有防守技能盡管往我們身上使。”大家目光冰冷,咬牙切齒。想得倒美!當大夥兒這麽傻?
梅梅嘴角一抽,難得跟男友唱了回反調,“還是不要了。我不稀罕游戲方的技能保護。你們以為我買不起技能嗎?我就是不買。拒絕奴役,拒絕壓榨。”
龐雄用寵溺的語氣責備,“你這臭丫頭怎麽這樣犟呢?是信念重要,還是命重要?”
“當然信念更重要。沒自由的日子有過頭麽?”
衆人漠然望着他們做戲。
只有玩家少爺好奇:“你是怎麽想的?五十五萬生命值好好運作,夠你封神出去了。”
他們這些人中,生命值剩下最多的就只有五百了。好幾個才三天。
怎麽可能存得住?剛有入賬就被系統卷走了。
真不知道她究竟為何有這麽多。五十五萬!足夠上天了……
“好好運作?”梅梅坐在石頭上,悠閑地說:“我幹嘛要運作?被奴役得還不夠麽?就算封了神出去也還是被奴役。人家只不過做秀而已,你以為真是神啊。我自己有家人,不稀罕做他們的神。”
将軍适時地推波助瀾,“按我說,大家就該聯合起來一致行動。你們殺了她又怎樣?出去時游戲方肯定要卷走你全部生命值,到了外面還是九死一生。這種日子大家還沒過夠?”
大家沉默着。
操蛋的日子早過夠了。如果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回家,誰也撐不到今天。
但是,聯合起來一致行動?這話你小子說大了。你們拿什麽領導大家跟游戲方抗衡?自身小命都難保。游戲方手指一動,就能來個降維打擊,你們就暴斃了。
跟點擊一下鼠标一樣簡單。
根本鬥不過他們的。
大家冷漠無言。每人都是一張油鹽不進的臉,對這幼稚的革命號召絕不響應。
離開游戲的唯一出路,就是一路闖關最終封神。每人心裏都清楚。
不現實的夢還是別做了。夢破滅了,心裏會更痛苦。
臉龐陽剛逼人的女玩家冷冷地說,“趕緊拉倒吧,太平一點。你們能不能活過今天都難說呢。想撺掇別人造反也得拿出像樣的實力。就憑你們這副自身難保的樣子?兩只巨嬰!”
梅梅被怼得臉疼。
好吧。她得承認,這些人比想象中難搞多了,不是幾句煽情的空話就能放倒的。
她無話可說,憋了一會,痛心地唾罵了一句:“我對你們太失望了!”
龐雄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奶兇的模樣逗死他了。梅梅咬住牙,靜靜看着拆臺的男朋友。猛男這才懼內地把笑憋了回去。
兩人沒能成功策反,可算讓總指揮舒坦了:這幫蝼蟻跪久了,都不敢站起來了。很好。知道怕就對了。其實,因為游戲在直播,管理方是不會親手抹殺玩家的。否則梅娘子這樣大逆不道的早安排她暴斃了。一般情況下,他們想讓一個礙眼的玩家消失,都是通過安排超難的任務讓人死在地圖裏。
——這幫人對他們害怕過頭了。
總指揮帶着陰笑瞥着畫面,冷哼道:“蠢貨們總算識相。給他們每人來點獎勵。”
系統管理員擡起臉:“獎勵?”
指揮扯起傷痕般的薄唇,露出一個淡淡的獰笑。
幾秒後......
系統對在場所有玩家放送了一條公告:
【玩家們沒有被梅娘子的瘋言妄語所蠱惑,管理方深感欣慰。為激勵大家的游戲精神,現在特別獎勵每人一件隐身鬥篷。一旦披上後,一天內有效。您可以選擇在這三天內的任何時間披上。】
【該獎勵梅娘子除外。】
現場所有玩家都愣了。
哇靠,每人都有了一件隐身鬥篷,這還了得?
那對苦命鴛鴦的臉黑透了。
大家都有了隐身鬥篷,只有他倆暴露在明處,這下還不死得飛快?走路像龜爬,打拳像嬰兒,随便誰都能捅他們一刀。
天殺的管理方,果然是宇宙第一攪屎棍子。
總指揮欣賞着他們被雷劈了的臉,狹隘的心胸總算伸張開了。說不出的舒坦。
這樣的猛料放下去,姓梅的肯定會飛快地倒血黴。不是藐視管理方,看你沒金手指怎麽辦!
就不信她寧死也不肯交生命值。
他要這兩只犯上作亂的蝼蟻痛徹心扉,跪下來磕三千個響頭求他寬恕。
系統話音方落,玩家們手上就多了件黑紗隐身鬥篷。
梅梅心說,完蛋,己方恐怕要沉船了。
她腦子裏沒有轍兒,就使勁捏男朋友的手,催他趕緊想辦法。龐雄也腦子空白,被她捏得潛能爆發,硬是給逼出了一句大瞎話。
他打了一個假大空的哈哈,一語驚人震住了全場:
“哎,你們就算殺個你死我活又怎樣?能活着出去的就只有一人吧?誰能保證活着的就是你?不瞞諸位,龐某知道王宮有一條秘密出口。誰發誓保護我們,我就帶他們一起出去。”
玩家們驚愣當場,不置信地望着他。
長着國字臉的女玩家一臉鄙屑:“胡說八道。管理方不可能出這樣的疏漏。”
梅梅直勾勾盯着男友。因為他的話,她腦子裏的引擎啓動了,瞬間轉得飛快。
她忽然挑眉,彎了眼春暖花開似的一笑。笑靥不可說的靈秀奪目。
“诶,這可不是疏漏,是游戲劇情的一部分。我記得系統管理員說過一句話。根據那句話,我有理由推測宮裏還藏着另外的出口。如果找到那個出口,不比你死我活地殺戮更好麽?”
龐雄含着一抹笑,驚訝地瞧着她。拇指在她手心蹭了蹭,真的假的?
梅梅丢他一瞥小水妖似的眼風,笑而不語望着衆人。
有人問:“是什麽話?”
梅梅笑了笑,“你想聽,唔......”
她偏不說。意思很明白:你又不是我一夥的,憑啥跟你說?
幾秒後,玩家少爺拿出個奇怪的小道具來,面帶戾氣地說:“敢握住這測謊球再說一遍麽?假如你說了假話,它會噴你一臉毀容的毒粉。”
龐雄:“......”
梅梅面不改色把手一伸,接過那測謊球,把話重複了一遍。“我根據系統管理員的話推測,王宮裏藏着另一條出口,仔細尋找的話就能夠找到。而且,我心裏大概知道,該怎麽找。”
所有人:“......!”
測謊球并沒有噴毒粉......
大家冰冷的臉上終于現出了異樣的表情:希冀,猶豫,渴望,心動,哀傷。
這些表情幾乎是帶着聲響的,是從靈魂深處噴發出的強烈情緒。現場氣氛一時間無比的精彩。
龐雄兩眼晶亮瞅着梅梅。看樣子,她确實從蛛絲馬跡得出了結論。不管正确與否,能先把這些人穩住就好。哎,爺爺的,有個聰明的女人感覺不要太棒。
梅梅巧笑嫣然,“怎麽樣?願意跟着我的就找道具立誓,站到我這邊來。還想繼續當奴隸的,就披上鬥篷走。你可以去找飛天鏡,也可以悄摸摸來偷襲我。可是醜話說前頭,要是我先你一步找到出口,我是不會管你死活的哦。”
“還有一句醜話,凡今日站我這邊的,他日就得跟着我一起造游戲方的反!大家想清楚了再來!”
現場一片死寂......
三十秒過後,穿着黑衣的玩家少爺挪動腳步,朝他們走了過來。那張略顯奶油的臉繃得緊緊的。為表誠意,他把“龜速”和“弱化”兩項技能解除了,铿锵地立了個誓。
或許太過用力了,铿锵得整個嗓門兒都在抖,聽着竟是一種哭腔。
接着,又有了第二人......
玩家陣營正式分裂,開始形成“革命派”和“保守派”兩個隊伍。
總指揮把一張鐵青的臉沖着管理員,語氣輕得可怕:“......你跟她說了什麽?老子告訴你,劇情再崩了我要你命。”
系統管理員無比困惑地說:“我不知道啊,我不可能把劇情透露她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冤枉死了。
可怕的是,他們确實留了另一條出口。當有人通過“飛天鏡”離開後,這段衍生的劇情才會啓動。
其實,發現這條出口的概率微乎其微,比找到飛天鏡還難。
之所以設置它,只是為了把剩餘玩家的生命值搜刮幹淨,再讓他們死。
可是,她是怎麽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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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