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是夜,風葉鳴廊,瓦蓋寒霜。

杳杳辰星從天際傾落,垂挂在雲骖殿之下。

“醜東西,到外面來。”

獨屬于印宿的醇柔聲調在識海中升起。

溫頌眺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道:“現在嗎?”

“嗯。”

出于對印宿的信任,溫頌沒有對這個無理要求提出異議,他看了一眼正在打坐的向深,蹑手蹑腳的從床上爬了下去。

正當他快要走出屋子的時候,向深睜開眼叫住了他,“小師弟這是要到哪裏去?”

被發現後,溫頌只得頓住腳步,轉過身老老實實的交代:“印道友叫我出去找他。”

“半夜三更的叫你出去?”

溫頌點點頭,沒覺出什麽不對。

向深又道:“你那朋友是男修還是女修?”

“男修。”

既然不是女修,那就不是出去幽會了,向深放了心,“出去記得帶上傳訊符,有什麽事傳訊給我。”

“好,我記得了。”

向深擺了擺手,放人離開了。

溫頌出了雲骖殿,沒見到印宿,倒是見到了一根懸浮在空中的鳳翎絲,他試探性的碰了碰這金絲,熟料剛一觸到就被這法器纏住了手腕。

因着知道這是印宿的法器,溫頌并沒有反抗,任由鳳翎絲拖着他走了。

兩刻鐘後,他被扯着帶到了星鬥臺。

臺上立着一道身着黑色的身影,從溫頌的角度望過去,幾乎與夜色融為了一體。

“印道友。”

印宿側身朝他招了招手,“過來。”

溫頌跑上去,“印道友這麽晚叫我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印宿沒有回他,而是道:“想參加鳳聞會嗎?”

溫頌道:“可我的修為不夠。”

“所以我叫你出來,助你築基。”

“你助我?”

“嗯,”在九重塔的時候,印宿就差不多知道了溫頌是個什麽水平,他的缺處不在于靈力不足,而在于對靈力的控制不夠以及缺乏對戰經驗上,“距離鳳聞會還有三天,這三天我會壓低修為與你比鬥,若是三天之內你不能突破,那便只能錯過這次的鳳聞會。”

印宿的話,叫溫頌本來失落的心跳了跳,“我……我可以嗎?”

印宿點漆般的眸子直直望着他,“不願意試試嗎?”

“願意的。”

修真界最不可捉摸的便是機緣,如今有人主動提供給他,他沒有理由不握住。

印宿從納戒中取出一輪玉盤擲于空中,瞬間照亮了四周的夜色,他抽出歸置于鞘中的鴻兮劍,指向溫頌,“來。”

當他握住劍的那一刻起,身上的氣勢就變了,由疏淡的一泓流水化為了天上的半彎鈎月,薄且鋒利,那麽一片,裹挾着夜的清寒。

溫頌召出紅绫幛,向其中注入靈力,引得紅紗環繞在四周,将自己護在其中。

印宿細細分辨着他的靈力薄弱之處,待找出之後,迅速飛身而起,直刺過去,只一擊便破了他的防禦。

為了讓溫頌記住這個錯處,印宿用劍尖在他的手背劃了一道傷痕。

手上的痛感瞬間讓溫頌的眼中湧上淚花,他看着印宿的目光有些委屈,“比試不是點到即止嗎?”

印宿的劍尖還有一絲血液未落,“若是我沒有點到即止,你的手腕現在已經沒有了。”

溫頌看着手背的傷痕,“可是師尊說我的紅绫幛可抵禦術法不侵,怎麽這般容易就被你破去了?”

“劍只是劍,不是任何術法,你的防禦有薄弱之處,自然會被破去。”

“那若是我的防禦沒有薄弱之處呢?”

“不可破,然遇上修為相差太多之人,亦可以力破巧。”

溫頌用衣袖擦擦眼淚,重新執起紅紗,“我們再來。”

“好。”

一夜過去,溫頌的手上多了十幾道傷口,不止是手上,背上、腿上都有,好好的道袍被劃的破破爛爛。

迎着東方隔着曉霧的熹微曙光,溫頌筋疲力盡的癱坐在臺上,他喘着氣的看向一絲不亂的印宿,“道友,我可以休息一會兒嗎?”

印宿見溫頌凄凄慘慘的模樣,扔給他了一盒藥膏,“抹上。”

溫頌連忙接住,他打開蓋子,一股和着草木之氣的藥香鑽入鼻尖,他抿上一點兒抹在了傷口處,腕間還在流血的傷口頓時就止住了,只是痛感并沒有消去,“印道友,謝謝你的藥膏。”

印宿看着溫頌紅紅的眼眶,移開了視線,“日後跟別人比鬥,不要哭。”

溫頌:“……”

這不是他能控制的住的。

一刻鐘後,印宿再度握住了劍,“起來。”

溫頌挪了挪屁股,挨到印宿腿邊,沖他讨好一笑,“印道友,我覺得我還可以再休息一會兒。”

印宿毫不留情的用劍柄敲了敲他的肩膀,“你不可以。”

拖延失敗,溫頌悻悻揉了揉肩膀,從地上站了起來,“那我們開始吧!”

印宿道:“接下來,由你攻擊我。”

溫頌讷讷道:“可是紅绫幛是防禦的法器。”

印宿向來情緒寡淡,縱然面上帶笑,心中卻是不會有什麽波動,然而看着溫頌這幅不知變通的蠢樣子,着實有些上火,“你只知紅绫幛術法不侵,那麽你可有想到它用來縛住對手時,對方也不會輕易掙脫?”

溫頌被點醒之後,眼睛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是哦。”

“既然懂了,便來攻擊我。”

“嗯。”

溫頌對于使用紅绫幛攻擊別人,一點兒經驗也沒有,剛開始甚至連方向都找不準确。

印宿對于犯錯的溫頌依舊沒有手軟,往往他錯一次,溫頌身上就會被劃出一道劍痕。

一天下來,溫頌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中間連一刻的休息時間都不能有,且一旦有了錯處,身上就會多一道傷口,他只能咬着牙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靈力的運用與印宿身上。

這般嚴格的教導下來,溫頌已經可以自如的控制紅绫幛了。

印宿很清楚人的極限在哪裏,在溫頌是真的承受不住之後,他松口放他休息了。

在這個間隙,印宿問道:“你這麽笨,桑逸真君是如何收你為徒的?”

他是真的疑惑。

累了跟個死狗一樣的溫頌聽到他的話,憋了好半晌的淚再也包不住了,他吸着鼻子瞪他,“你嘲笑我?”

印宿看着溫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醜樣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把眼淚收回去,太醜了。”

溫頌驀然間覺得自己特別心酸,然後他哭的更大聲了。

印宿被吵的耳朵疼,給他下了一個禁言術。

“嗚嗚……”

想哭都哭不出來,說的大概就是溫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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