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百裏之外, 娑婆城。

溫頌随着印宿進城之後, 有些詫異于其中的繁華, “宿宿,這裏不是與魔界毗鄰麽,為何會有這麽多修士?”

“我亦是剛到此處,如何知曉?”

印宿慢悠悠的踱步在長街上,神情散漫,“一會兒我給你找個洞府待着, 你安心在裏面煉丹, 我出去打探些消息。”

溫頌偏頭看他, “我不一起去嗎?”

印宿腳步未停,“想出去?”

“不是,”溫頌低着頭道:“我是想給宿宿幫忙。”

印宿望着溫頌頭頂圓圓的發旋, 不是很放心把人放出去,此處是正魔兩界的交界, 哪怕修真界已經平靜了多年,他也不覺得這裏是什麽安全之地。

只是過度的保護并不利于溫頌的成長, 印宿心思幾轉, 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可以,回去之後跟我說說打聽到了什麽。”

溫頌眼神一亮,答應了下來。

等到租借到洞府之後,印宿給了他一顆移容丹,“出去之前, 把這個吃了。”

溫頌接過,“哦。”

待印宿出去之後,溫頌把自己這些時日煉制出來的丹藥全部整理了出來,而後又在街上租了一個兩尺見方的小攤位,開始賣丹藥。

旁邊還支了一個牌子:提供靜音寺消息者,可免靈石。

免費的東西,無論哪個世界,都不會缺人捧場,是以一天下來,溫頌的成果頗豐,他覺得自己的這個主意簡直是機靈死了。

丹藥“賣”完之後,溫頌迅速收了攤子,想要快些回去跟印宿分享自己的收獲。

他剛進洞府,就見印宿已經回來了,溫頌小跑到他身邊,眼中淬滿了笑意,“宿宿,我今天打探到了好多消息。”

印宿從納戒中取出兩枚靈果,推到了溫頌面前,“都打探到了什麽?”

溫頌邊吃靈果邊跟印宿說自己的豐功偉績,包括自己想出的那個絕妙主意。

印宿剛開始嘴角還挂着笑,聽到最後,一點兒笑都沒了,“你說你把丹藥全部免費送出去了?”

溫頌說完之後,終于發現了印宿的面色不對,他補救道:“這不是送,是交換,別人告訴我消息,我給他丹藥,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

印宿把溫頌沒吃完的靈果奪了過去,重新放入了納戒,他握着劍柄,好懸才把心中的怒氣平複下去,“你明天不用出去了。”

溫頌想:他的丹藥都送完了,也沒辦法靠這個打探消息了,“我聽宿宿的。”

印宿接着道:“日後你練出來的丹藥交給我保管。”

溫頌懵懵的看着他,“為什麽呀?”

印宿面無表情的看着他,“因為丹方是我出的,煉丹的靈植也是我出的。”

溫頌買的那些靈植早被他霍霍完了,之後的那些,都是趁他摸毛毛的時候從他身上扣走的。

溫頌沒話說了,“那……好吧!”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兩旬之後,印宿要等的第一個人到了。

待人撤下僞裝,露出的正是容羨那張爽朗清舉的面容,“将近一年未見,印道友依舊豐姿端華。”

“容道友亦是,”印宿淡聲道:“還有一人未到,還請道友在這裏多等幾天。”

剩下的一人是誰,容羨心知肚明。

又是五天過去,他們等的人終于到了。

戚穆白衣持劍,神色帶着些倦怠,“不知印師兄引我來此處有何用意?”

鳳聞會過後,九嶷宗這一屆的首席基本已經确定了,可奈何印宿嫌麻煩不願意當,寵兒子的印微之當即就把首席之位交到了戚穆手上。

印宿給他傳音之後,他不得不快速處理好手上的一大堆事物,這才能在一月之內趕過來。

印宿食指輕叩桌面,“若我手中沒有足夠的餌,戚師弟也不可能過來。”

戚穆沒有反駁,他的修為确實如印宿傳音所言,屢屢出現滞澀之感,他曾懷疑是怨氣侵體,可師尊檢查之後卻說不是,“還請印師兄解惑。”

印宿看向兩人,“我讓你們查閱的消息帶了嗎?”

戚穆從納戒中取出一枚玉簡,“這是九嶷宗藏經閣中所有有關靜音寺的信息。”

容羨也取出了一枚玉簡,“我這裏是承虛宗的。”

印宿看向桌上的兩枚玉簡,答道:“是詛咒。”

“你們在戴上面具之後,失去了最後一段記憶,那段記憶是:女子以城中數萬修士的修為、血肉為祭,對無骨城的城主發出了詛咒,進入城池之人,都會沾染上這個詛咒。”

戚穆手指握緊,“這個詛咒具體是什麽?”

“修為變慢,功德闕斷。”

印宿說完之後,開始閱覽桌上的兩枚玉簡。

這個消息對容羨和戚穆的沖擊不可謂不大,咒術本就難以破除,以數萬人為祭的詛咒自然是難上加難,只因其中夾雜了太多因果……

戚穆冷峻的眉目看向印宿,“印師兄引我們過來,應該不僅僅是為了兩枚玉簡。”

“是,”印宿承認道:“我想合作。”

“怎麽合作?”

印宿唇邊勾起一抹笑,“這要等戚師弟同意了我才能說。”

容羨想的更多一些,“印道友讓我們來靜音寺附近,是覺得慧音方丈會有辦法嗎?”

印宿搖了搖頭,不做解釋。

容羨見他這個模樣,便知若是不答應,什麽都問不出來,“我答應合作。”

印宿看向戚穆,“戚師弟考慮好了嗎?”

戚穆握住手中的劍,“可以合作。”

容羨道:“印道友可以說了嗎?”

“既然是同伴,自然不需隐瞞,”印宿道:“我一月之前已經找過了慧音方丈,他說破除不了這個詛咒。”

容羨把玩着手上的法器,聽出了這句話的破綻,“慧音方丈破除不了,那麽靜音寺呢?”

印宿唇邊的笑意深了深,“容道友有何見解?”

“我曾聽父親說起過一件事,不過他也只是提了一句,并未言及太多,”容羨道:“傳說在萬千前的正魔大戰中,修真界損失慘重,其中不乏有正道修士身受詛咒,當時佛修中的大能,也是靜音寺的第一位方丈,創出了濯陰之法,将他們身上的詛咒洗脫。”

“可傳說畢竟是傳說,不知真假。”

印宿摩擦着劍柄,“無論真假,我們都需要再去靜音寺一趟。”

“嗯。”

溫頌坐在印宿旁邊,全程沒插上一句話,茶水倒喝了不少。

等到另外兩人離開,他把茶盞放下,往印宿旁邊坐了坐,“宿宿,你怎麽沒把慕道友叫來,她不是也中了詛咒嗎?”

“其人寡恩自私,不堪與謀。”

溫頌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一次,他們是在清晨的時候去的。

伴着僧人撞鐘的聲響,四人被引入了一間禪房。

半個時辰後,慧音推門而入,“阿彌陀佛,勞四位檀越久等了。”

四人起身施禮,“見過方丈。”

慧音坐回蒲團,雙目微阖,“老衲上次已經說過,破除不了幾位檀越身上的詛咒。”

容羨上前一步,“不知方丈是否知道濯陰之法?”

慧音一雙妙目睜開,“老衲知道。”

容羨愣了愣,他原以為慧音方丈要否認的,“既然知曉,方丈為何不願助我們?”

“阿彌陀佛,”慧音唱了聲佛號,看向四人的目光悲憫,“濯陰之法由弘釋方丈創造,需要由三十六名身具功德的佛修參與其中……”

“當初弘釋方丈為那些檀越解開咒術之後,當即坐化,其他佛修亦是功德散盡。”

“我佛慈悲,願渡世人,然非人人皆為我佛。”

容羨道:“方丈亦非他人,怎知其他佛修心中無佛?”

禪房中一時只剩佛珠撚動的聲響。

片刻之後,慧音開口道:“若是檀越能将人聚齊,老衲願代為施法。”

印宿伸手将容羨攔在後面,“此事是晚輩妄言,還請方丈不要介懷。”

等到出了靜音寺之後,溫頌問他,“宿宿,我們真的要去找人嗎?”

印宿道:“若我說是,你可願意?”

溫頌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

先不說這世上多善良的高僧才願意白白消耗自己的功德、犧牲自己的性命給別人,就算是真的有人這樣做,他也不會接受,“我覺得受之有愧。”

他一個對修真界什麽貢獻都沒有的小修士,憑什麽讓人家高僧犧牲自己的功德給他啊!

印宿習慣性的捋了一下他的耳朵,“我們回去再說。”

回到洞府之後,印宿在周圍布了一個結界,“方才慧音方丈的話,你們有什麽想法?”

容羨想了想,道:“我不願意。”

戚穆接着表了态,“我也不願意。”

“這個法子相當于用他人的功德與壽數抵消咒術,縱然我想解除詛咒,也不會用這樣的法子。”

印宿撫掌而笑,“如此我們的合作便能繼續了。”

戚穆道:“印師兄已經想到辦法了嗎?”

“原只是有些想法,慧音大師的話卻是啓發了我,”印宿從納戒中取出無悲大師的佛骨,“如方丈所言,濯陰之法的本質不在于将咒術洗去,而在于功德與咒術的相抵,那麽也就是說,有了足夠的功德,便可以将咒術祛除。”

“這種方式,用陣法也可以做到。”

容羨接上他的話,“所以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功德。”

“對。”

容羨看着桌上的佛骨,從納戒中取出了一塊骨頭,“這是我父親給我的,說是悟心大師的骨頭。”

溫頌望着排排坐的兩塊骨頭,有些同情那些高僧,這可真是死都死的不安生……

戚穆見大家都拿了,便也掏出了一只佛珠,“這是師尊送我的拜師禮,說是可以中和劍中戾氣,我也不知這上面有沒有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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