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夜

第五十七夜

血藤仿佛終于餍足了,也許是在消化着食物,攻勢為之一緩。

瞿清白跌坐在地,不敢置信的搖頭道:“怎麽會這樣....”

祁景快要脫力,他單膝跪在地上,眼底映出那條不似人形的胳膊。

雒骥沉默着,他感到可惜,悲傷,可這些情緒對他來說太過常見了,于是就只剩下麻木。

江隐去扶祁景,剛把手搭在他肩上,就被用力拍開,發出啪的一聲。

祁景猛的擡頭看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底都布滿了血絲:“為什麽要攔着我?為什麽??”

他胸腔中的情緒橫沖直撞,逼得他眼眶發酸,頸部的血管都在突突跳動,他一把扯住江隐的領子:“你不是很厲害嗎,為什麽不救他,啊??”

雒骥緊緊按着傷口:“祁景,你拎得清一點,江隐已經盡力了!”

江隐仍舊那樣注視着他,祁景對這樣的目光毫無招架之力。

他顫抖着聲音:“我本來,本來可以....”

他的話消失在一聲哽咽裏。祁景頹然捂住了臉,他知道,就算他到最後都沒放手,只會把自己賠進去而已。

可愧疚,不甘,悲傷毒蛇一樣撕咬着他的心髒,他想,如果他堅持到最後,如果他不顧一切的撲進去,陳厝還有可能得救。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難過嗎?”一個聲音說道,“這種情緒我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

祁景原本以為是江隐在說話,可擡起頭來,哪裏還有江隐的影子?

他面前站着的是一個發髻高聳,寬袍大袖的男子,有點感興趣的看着他濕潤的臉淚水和通紅的眼眶。

祁景悚然而驚。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又是你。”

祁景感到一股黑暗的恨意從他心底蹿起來:“你剛才怎麽不出現?你現在來有個屁用!”

那男子道:“你要請我,可是要禮貌一點的。”

祁景冷笑了一聲:“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還談禮貌幹什麽?”

男子打量着他,玩味似的,忽然說:“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祁景:“你叫什麽?”

“李團結。”

祁景在那一瞬間沒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麽,他愣了一會,臉色有點難看:“....你在逗我?”

男子反而有些疑惑似的,那張俊美的臉蛋露出了一些不解的神色,他一本正經的說:“我就叫李團結。”

“之前的名字.....我不喜歡。”

祁景沒心思和他糾結他起了個沙雕名字的事了,他甚至不在乎這男人是誰,附在他身上有什麽目的,他只想救出陳厝。

仿佛察覺到了他的心情,男子一指那血藤,說來奇怪,雖然周圍的人都消失不見了,七零八亂的場景卻完美還原。

“看到了嗎?”男子說,“你的朋友就在裏面。”

随着他話音的落下,祁景清晰的看到陳厝深陷入血藤中的樣子,他四肢被緊緊綁縛着,頭低垂着,沒什麽生氣,卻不像被吸成人幹了的樣子。

祁景又驚又喜:“他還活着!”

男子道:“只要你說一個好字,我立刻就能把他救出來,不費吹灰之力。”

祁景看了他一眼:“你的條件是什麽?”

男子笑了下,那笑容說不出的邪氣:“不是什麽大事。我要你把我的存在當成我們之間的‘小秘密’,誰也不要告訴,尤其是那個人。沒什麽大不了的,我看你之前做的也很好。”

他手掌一翻,掌心赫然一只“小燈籠”。

祁景忽然說:“之前我看到的那些幻象,昏迷時做過的那些事,都是你幹的?”

男子哼笑了一聲:“有什麽關系嗎?就算是我做的,你就不要我的幫助了嗎?難道你就會眼睜睜的看着你朋友去死?人類的廢話真多。”

祁景心下一動。他看着那男人,說:“好。”

男子把手搭上他的肩膀,用氣聲道:“不要反抗。”

祁景瞬間感到一股冰涼的氣息貫穿了全身,這種感覺和鬼上身也差不多,他難受極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腦海中卻還是那個聲音:不要反抗。

慢慢的,祁景的身體放松下來。

他睜開眼,還是那一幕的兵荒馬亂。血藤再次展開了攻擊,江隐仍舊擋在他前面,披荊斬棘。

他仍然保有自己的意識,身體卻不受控制。他閑庭信步般走了過去,稍一用力,纏在身上的血藤就被他寸寸捏斷。

他的眼睛裏映出江隐有點愕然的臉,這可是千年難見的一幕,祁景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并沒有暖意,他嘲諷似的給了江隐可有可無的一眼。

江隐在那一瞬間感到了巨大的危險。祁景的眼神,表情,整個人的氣勢,甚至讓他有種退卻的沖動。

他心底警鈴大作,下意識的就去阻攔,可祁景的手輕輕松松的一揚,他就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一下子向後跌坐在地。

祁景不是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麽。他在內心催促着,去找陳厝,去找陳厝!

終于,他轉向了那面血藤牆。

血藤好像同樣察覺到了危險的信號,原本張牙舞爪的藤蔓都為之一滞。祁景手一揚,就像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平鋪開去,狂風巨浪一般,把所有藤蔓卷入這氣勁的漩渦中。

手臂粗的血藤被抓住,連根拔起,祁景眼前全是紅色,那是被噴泉一樣的鮮血染紅的視野,他狂亂的破壞着這些藤蔓,輕松的程度,好像在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

他的心底出現了一絲扭曲的喜悅,他清楚的感覺到,這不是那個奇怪的男人的情緒,是他自己的!他為這為所欲為,肆無忌憚的感覺而喜悅!

後面似乎有模糊的聲音傳來,有人在叫他。但祁景已經不在乎了。

他甚至想不起來要救陳厝的事,他滿心滿眼只有破壞、破壞、破壞!

屬于人的理智被擠壓到夾縫裏,獸性就洶湧的占據了這具身體。

在最後一絲意志泯滅之前,祁景忽然感到後頸傳來一陣劇痛,這痛不是普通的鈍痛,是刀刃砍過身體的劇痛!

他猛地回過頭去,一張俊臉扭曲的不成人形。

眼前出現了重影,江隐舉着劍,還保持着揮砍的姿勢。他的表情那樣冰冷決絕,祁景在瘋狂中也被刺痛了。

在他懷疑自己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的時候,一個沉冷怨毒的聲音從他意識深處傳來:“礙事。”

再然後,他就脫力般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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