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靈峰。
一只紙鶴從天際飛過,它順着雲層,一路往前,直到來到一處冰封之地,便徑直往下,往此處而去。
此處竟是一片蒼茫的白,所至之處,均是雪色。
地面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就連周圍的樹木,草叢也被這場雪遮掩住,若不仔細觀看,幾乎看不太清它的本來面目。
河流上亦結了一層積冰,霜雪掩蓋着河流下的水流。
有人坐在河流附近,閉目打坐着。
他穿着與這雪地一般的白衣,仿佛與這片天地融為一體一般。
不時地有落雪滴落在他臉頰,漸漸地化為水珠。
紙鶴繞了幾圈之後,終于來到了這裏。
它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随後落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白衣青年感覺到它的到來,睜開眼眸,眼中似乎有着點點星光閃過,再看卻無蹤跡。
白皙修長的手指碰了碰它,精致秀麗的面容染上一抹淺淡的笑意,宛若璀璨的星光一般。
“你又到處亂跑,”雲熙和莞爾一笑,說話時候的聲音,便像是清風明月一般溫柔,“說好的陪我一起禁足的,你倒好,總是四處亂逛。”
紙鶴垂下頭,似乎心虛一般,認真悔過。
注意到它的安靜,雲翳笑了笑:“這次怎麽這麽聽話?可是在外面惹禍了?”
他輕嘆了聲:“我可沒辦法救你,你看我也被師兄罰了面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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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鶴在他肩膀上跳了跳,接着發出幾聲鳴叫,似乎在反駁他的話一般。
“哦?我便是見死不救了,那又如何?”他輕聲問道。
紙鶴服軟,在他臉頰處蹭了蹭,用尖尖的那端細嘴親了親熙和。
雲翳眼中溢滿了笑意,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好,我就暫且答應你吧。等師兄下次來的時候,我會與他說的,你這次就好好待在這裏吧,不然等下被捉到,我可救不了你。”
忽然,他好似想起來什麽,問道:“不過你究竟做了什麽壞事,怎麽惹得師兄如此生氣?”
雲熙和記憶中的大師兄,性格一向溫和,他從未在他臉上看見過任何一絲不虞神色,喬深師兄在他眼裏永遠都是這麽溫和好說話,就連兒時自己貪玩,惹了掌門生氣,也有着他陪自己一同向師尊請罪責罰。
就像兄長一樣。
而這次回來,他面色嚴峻地下了禁足之令,讓自己待在這片冰封之地面壁思過。
那是雲熙和第一次見他黑了臉色。
紙鶴聽到他的話,歪頭看了看他,卻突然飛到了另一邊的樹枝上,離雲翳遠遠的。
雲熙和無奈,笑道:“你真以為我沒有辦法知道你做了什麽壞事嗎?”
紙鶴偏過身子,直直地站立在枝丫間,開始安靜地陪伴着雲翳,與他一同打坐。
這是雲翳被禁足的第二天。
他與外面的世界隔絕開來。
喬深那時候語氣極其嚴肅地說道:“熙和,留在冰封之地,這段時間哪裏都不要去。”
就算雲翳當時與他說自己要去調查不歸村被屠殺的真相,他也絲毫沒有動搖,只說他會處理此事。
為何師兄對他下山的事情如此忌諱,态度堅決,堅持不讓他出去。
雲翳想了很久,也沒有想通。
便只能先讓紙鶴去傳了消息給楚胤與小景,告知他們自己被禁足的事情。
誰知小景卻依舊沒有消息傳來。
不是說他已經回師門了嗎?
雲熙和眉頭微蹙,心裏卻在擔心,雲景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自己的禁足,是在他回師門之後。
難道是因為此次下山的事情?
若是這樣,小景也是因此而被罰面壁了嗎?
只是這次下山,是師門頒發的任務,任務堂也有存檔備份,為何師兄會突然發作?
難道……
雲熙和面色微凝。
有人私自頒布了任務,并擅自修改了任務條?
雲翳才剛剛想到這裏,便聽見冰封之地傳來了動靜。
他現在是禁足之際,這片區域也基本上不會有人踏入,只除了……
雲熙和看向聲源處,笑了笑,喚道:“師兄。”
見他神色柔和,并未因自己被禁足而有任何不滿,臉上依舊是平靜之色,喬深心中嘆息,卻是道:“修煉得如何?這裏靈氣比其他門峰還要充沛,最适合打坐修行。”
“運轉的靈力在體內流通得很快,想必不久,境界便能有一定的提升。”他頓了頓,随即說道,“師兄,你可知小景在哪兒?”
雲翳向來如此,心中有事便不會一直悶在心裏,他對身邊的人向來是坦誠得很。
“他私自領了任務,并慫恿你下山,我已罰他在暗室面壁思過。”
暗室是靈劍門用來懲罰不聽話的弟子的地方,但是很少會動用到它。
因為那裏是被遺忘的區域,不見光明,只有黑暗。
見他神色微變,喬深知道他這是在擔心雲景,心下嘆氣。
任務堂的任務頒布,一向有它的規律與規矩。
若不是熙和的命燈有異,他擔心師弟出事,連忙去任務堂查看,想要知道他們此次的任務是什麽,又怎麽會查出來,雲景是提前領了任務下山。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雲翳倒也不意外。
只是他卻奇怪,為何小景會明知故犯。
就算是領任務的時候,師門那邊不會察覺,在回來之後,任務堂那邊也會有所記載。
根本瞞不住。
他究竟是為什麽,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師兄,你能替我送一句給小景嗎?”雲翳不會強迫一向疼愛他的師兄為自己破例,卻能拜托他向自己的弟弟送話。
“什麽?”
雲翳神色溫和,眼中似有微光在閃爍,他輕聲道:“告訴他,我沒事,讓他不必內疚。”
“還有,錯了就是錯了,讓他乖乖留在暗室思過,等禁足之期過去。”
喬深答應了。
“你留在這裏好好修煉,有什麽想要的,便讓紙鶴來尋我。”
說到紙鶴,雲翳便道:“它可是犯了什麽錯?我看它今日心虛得很,卻不肯告訴我發生了何事。”
喬深眼中笑意浮動,“它将師父壽辰之時,你送與他的靈玉彩屏打碎了,眼下掌門還未出關……”
原來如此。
雲熙和笑意淡淡,卻道:“它讓我向你求情。”
“哦?”喬深饒有興致,“那師弟你意下如何?”
雲翳一笑,眸間星光閃動:“那便只向你求情。”
至于掌門出關之後會如何,他便插不了手了。
喬深哈哈大笑:“此主意甚妙。”
喬深走後,雲熙和輕描淡寫地說道:“怪不得你不願告訴我,只求了我去求情,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你真以為我便治不了你?”
紙鶴垂頭喪氣,低低地叫了一聲。
聞言,雲翳卻是笑了:“好,那你便好好贖罪去吧。”
暗室,不見天日。
雲景沉默地倚靠在石牆上,眼神看向遠處,卻不知在想些什麽。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懶洋洋地擡眸,叫了句:“喬深師兄。”
“熙和讓我來看看你。”
聽到雲熙和的名字,他眼中有光亮閃過。
“熙和說,他無事,讓你不必內疚。”喬深将話一一轉達,便看見雲景眼中的光越來越亮,就像是聽到了什麽令他十分開心的事情一般。
他冷冷一笑,卻是反問道:“但是,你就真的不用內疚了嗎?”
雲景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喬深繼續道:“蘇景。”
雲景臉色一白,偏過頭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蘇景?這是何人,是師兄您認識的故人嗎?”雲景輕聲問道,佯裝輕松。
見他似乎打算抵死不認,喬深冷笑道:“若不是熙和命燈出事那日,我于睡夢中得到前世的記憶,我也不會相信,你竟然也有着上一世的記憶。”
“我不想知道你千方百計成為熙和的弟弟,到底有什麽用意,但是我警告你,不要動什麽歪心思。”
聽到他的質問,雲景變了臉色,轉頭怒視着他:“我如何動了歪心思?我只想熙和好好的!”
“好好的?”喬深好似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嘲諷地看着他。
“你想逼死熙和不成?”他冷聲質問,“你有什麽資格說出這番話,就憑你現在雲熙和弟弟的身份嗎?”
他繼續說道:“若不是你,熙和如今還是好好的,也不會失明,若不是你,他更加不會生死不明。而你……”
“你什麽都做不了,甚至還要回靈劍門求助,若不是熙和出了事,私領任務之事,你還打算瞞着我們到什麽時候?”
他眼中沒有一絲溫度,像是給雲景定了死刑一般,一字一句地問道。
——“蘇景,你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