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

等到陳舟再次醒來,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去的,沒有多餘的夢,很安穩。

手機沒電關機了,陳舟把它充上電,放在床頭,深吸一口氣,起身去衛生間洗澡。剛一打開淋浴噴頭,就隐約聽到客廳傳來拍門聲。

大年初一,昨晚又是奶奶去世,誰特麽敢在這時候上門?

陳舟按捺住心頭湧上的反感,帶着一身火氣大步走出去,一直走到家門面前,幾乎是一下往內摔開了門。

一個暖乎乎的人撞進懷裏,蹭了蹭他。

陳舟愣住了,低下頭,看到了一頭軟趴趴的短發,還有中間那個熟悉的小發旋,一時驚訝不已,那股莫名的火氣頓時消退得幹幹淨淨,留下大片空白。

葉珩伸出手緊緊抱住他,輕輕說了一句:“我回來啦。”

陳舟幾乎是本能地回抱住葉珩,說不出話來。兩人就這麽擁抱着站在門口,走廊的窗戶是開着的,寒風灌進來,卻是誰都沒有感覺到,似乎時光就在此凝固,世界縮小,只剩彼此胸口到胸口間的距離。

許久之後,陳舟才反應過來,抱着葉珩轉了個身,把人帶進客廳裏,反手關上門,又立刻把手放回他的腰上,頭靠在他的肩膀,是一個依賴的姿态。

葉珩看不清陳舟的臉,只感受得到他在顫抖。

他似乎哭了。

葉珩有些手足無措,伸手撫摸他的後頸,像在給一只小動物順毛。

陳舟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脆弱的模樣。他從來都是無所不能、無堅不摧,讓人以為,他就是那樣。

“陳舟……”

葉珩還沒說完,就被陳舟捂住了嘴。陳舟沒有擡頭,似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完了,怎麽又做夢了?”

葉珩被這一句話擊中,半天沒回過神。

陳舟就一直抱着他,不肯擡頭,也不肯說話。

他以為他在做夢。

“陳爸爸,我回來啦。”葉珩附着他的耳朵再次說道,“你沒做夢,傻逼!我是活的,不信你再?摸摸?”

陳舟的身體頓了頓。

“睡傻了?”

葉珩說完這句,陳舟才猛地直起身,與他對視。

葉珩沖他笑了笑。

他的頭發微微長了點,臉色有些白,穿一件很厚的淺藍棉衣,背着小書包,嫩得不行,像個高中生似的。

陳舟摸上他的臉——涼的,是被凍的,在他的手掌之下,漸漸變暖。

葉珩擡起手,抹掉陳舟眼角的淚,勾着他的脖子,把他拉近,淺淺一吻,又放開。

軟軟的、真實的觸感。

神魂歸位。

陳舟笑了,聚在眼眶裏的淚泛着光,漾起小小的漣漪,問:“怎麽回來了?”

語氣好溫柔。

“想你想得要死了。”葉珩回道,“昨天晚上你打我電話的時候,我都要吓死了。怕你沒人陪着太難受,就訂了早上的機票回來了。”

陳舟替他理了理散亂的劉海,低下頭親了一下他的額頭,軟聲問:“嗯,幾點到的,怎麽不叫我去接?”

“不想麻煩你啊。”

陳舟只覺得心都被填滿了,一直甜到嗓子眼。他搖搖頭:“不麻煩,珩珩一點也不麻煩。”

還有誰,會做這種傻事呢。

葉珩歪着頭,又湊上去啄了一口陳舟的臉,道:“十點到的北京。我在門口等了好久,打你電話你都關機了,敲門也沒人應,我以為你不在家。”

陳舟驚訝道:“你就一直在外面等?”

葉珩聽着陳舟忽然拔高的聲音,有點委屈,“我又不知道你在哪……聽到浴室水聲才發現家裏還有人的。”

“傻逼。”陳舟輕罵道,“那也不要就在門口等啊,冷不冷?”

“冷冷冷冷冷!”葉珩狂點頭,“哇,走廊的窗戶壞了關不上,凍死了!!”

“傻逼。”

“……你才傻逼!”

“你還跟傻逼過日子呢。”

“閉嘴!傻逼!”

陳舟笑彎了腰,一晚的壓抑感都在此時清零,就連悲痛都緩和了不少。

葉珩看着他笑,也沒出息地笑了。

大年初一是周六,一大批網瘾患者還在等着打攻防。今天浩氣盟還是一個新指揮上來帶,套路不夠,知識不足,被惡人打得東躲西藏,艱辛無比。不出意外指揮又被噴了。

被噴是一個指揮成長的必經之途,不經歷風雨怎麽見彩虹?但這歸根到底屬于網絡暴力的其中一種,對人的傷害是永久性、難以愈合的。

何況他還是處在一個腹背受敵的境地。進是惡人的不屑,退是浩氣的嘲諷。

浩氣現在是真的缺指揮。領頭羊冷無風一走,浩氣成了君元夜的一言堂,很多人對他還是不服的——沒太大能力,又剛冒出頭不久,在許多方面安排都顯得太過稚嫩,直接導致浩氣一批老玩家出走。

如果浩氣高層肯在這個時候重新啓用朝歌,事情還不會發展到如此尴尬的局面。

可他們現在是鐵了心要孤立聽雨樓、孤立朝歌。

還漸漸地開始限制白露。在她自己不要求的情況下,幾乎不安排任何指揮事項。盡管浩氣現在的沙盤已經不能看了——只剩半個巴陵、一個洛道和一個武王城。

廣都鎮裏,一個戴着狐金穿着藍娃娃的毒姐一個聶雲離開機關範圍,給自己糊了聖手,再一個後跳躲掉迷神釘,封了目标天羅的內。

朝歌身形一頓,重新放下一個連弩。

白露看準時機,開了獻祭,準備硬扛。

然後十幾尺外的朝歌忽然不動了,幾秒後直接消失。白露還以為他隐身了,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出現,自己一看,特麽下線了。

她和朝歌在成都插旗,已經插了一個多星期了。朝歌從來沒打死過奶。

剛開始白露還會追着他問,為什麽不揭穿,為什麽不作為,為什麽這麽逆來順受,為什麽什麽都不管……朝歌大概只回她一兩個字:嗯、沒有、煩。

然後點她切磋。

白露覺得自己性子都要被磨平了。

她去敲了朝歌的QQ:“打不死我,終于玻璃心了?”

片刻,朝歌回複道:“家裏來孩子把我插座拔了。先不打了。 ”

白露:“……怎麽這麽能忍呢你?”

朝歌:“我能怎麽辦,我也很絕望啊。”

白露嘆了一口氣,覺得他不會再說更多的話了,于是扔開手機,重新看向電腦。

下午兩點。本該是攻防打得正盡興的時間,陣營頻道卻滿是人在罵罵咧咧。不用多猜也知道今天浩氣被打得有多慘。

這一刻,面對眼前這些事,白露忽然就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

她勢單力薄。空有一腔熱血。

從前身在高位,一喊就有人附和,就有人去做,不必擔心什麽,因為大家在表面上都是和氣融融地為了浩氣盟。

她看着電腦屏幕發呆了好一會兒,手機忽然又亮了。

朝歌發來一段很長的消息。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什麽,一個游戲一個陣營玩了這麽久,誰還不是陣營鬥士了?可是現在的情況真的沒有我們以前那麽簡單了,不是一句浩氣長存就能解決的了的事。你問我能做什麽,我也問過自己,我能做什麽?答案是我什麽也不能。冷無風既然打好了算盤要搞我,還能把聽雨樓弄散到這個地步,我除了佩服他之外想不出別的話。你看,我現在也是孤身一人,連發言權也沒有,更不如他那麽會玩輿論壓力,貿然出頭只是欠幹。當然,其中也有我累了的原因。我們都為這個游戲花進去太多心血了,到底有幾分是值得的?說到底,這只是一個游戲,關上電腦,誰也不認識誰,我們都只是大夢一場,何必呢?”

白露認認真真、逐字逐句地把這段話看完了。

這是這一個星期以來,朝歌對她說過的最長的話。

說得她無言以對。

這只是一個游戲。何必呢?

可是……

就算它只是個游戲,還有許多東西是在游戲之上的、放不下的啊。

白露噼裏啪啦按出一連串字:“那我們就要這樣對一切放任不管由着他亂搞?”

“當然不是。”朝歌回道,“他別真當我好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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