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重重門鎖一層層打開,沉穩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在長廊裏響起。兩邊的侍衛侍女行禮後訓練有素地退下,走廊于是愈加空曠,透着山河日下的蕭條,無處不在提醒着身在其中的人今非昔比。

守衛森嚴,寂靜凄清,自然是傳說中的冷宮了。

佘政來的路上披了一件長鬥篷,人站在那裏,便顯得他長身玉立、分外挺拔,不料和暖的天氣不給面子,以他磨地皮般的行走速度,居然還是越走越熱,最後他終于再撐不住“潇灑倜傥”的翩翩風度,還是伸手自行把鬥篷解了下來,三下兩下折成一個長布條的形狀,随随便便搭在一邊胳膊上。

他前一天在相府中被迫睡了快一整天,回去之後格外清醒,輾轉到大半夜,好不容易靠腦內颠三倒四的《大學》把自己哄睡着了,又不幸陷入了某個芙蓉帳暖的夢裏,積攢了三年五載的血氣驟然失去了戰場這一良好的發洩場所,一股燥熱直截了當的往下湧,直激的他到了天亮一睜眼,感覺自己眼睛都是紅的。

佘政心裏有火,推門的力道當然就不大友好。

厚重的大門不堪重負的吱呀一聲,挫得人心頭發麻,門內的人卻充耳未聞,低着臉,手上不知在擺弄什麽。

佘政一貫做派随便,并沒有強迫在自己屋檐下的人搭理自己的毛病,見對方暫時沒有要吭氣的打算,他也不着急,左右環顧一圈,在旁邊一張扶手椅上坐下,見皇帝手上的是一張繡帕,手藝相當精致,隐隐約約能看見是鴛鴦戲水的閨閣式樣。

……誰家的女兒時運這樣不濟,被他惦記上了?

皇帝手指無意識地揉搓着帕子,低聲道:“這個,還是當年蕭如歸給我的。”

這個說法聽起來實在太胡扯八道,佘政還沒來的及泛酸,理智就搶着把一聲嗤笑嗆出了他的喉嚨:“我怎麽不知道他還有這姑娘家的愛好?”

皇帝好像存心要吊着他,不再接這個話茬,抿了抿嘴:“他……蕭相還好嗎?”

談到蕭陌,佘政思及自己一整天精力過剩的根源心頭就是一口老血,本着“輸人不輸陣”,打腫臉也要充胖子的原則,他強行把那一灘欲求不滿的血咽了回去,表面上“春風滿面”“不以為意”道:“哦,他好着呢,昨晚累着了,我走的時候還沒起。”

皇帝暗自捏緊了手中繡帕,手背上青筋暴起。

可他知道他什麽也做不了。

或許從昨天宮門外守衛意料之外的突變,他被佘政的手下早有預謀似的攔在逃脫半路開始,他的無能為力就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攝政王”本人甚至還在相府被睡,他就已經在對手不曾到場的情況下一敗塗地。

佘政突然問他:“你後悔嗎?假如你收到蕭陌的傳書之後當機立斷,沒有再浪費時間派你那本來所剩無幾的心腹去查探幾位将軍的忠心,我的人基本不可能攔住你……蕭相是什麽人物,只要按他說的來,逃三個你都綽綽有餘,現在這會兒我只怕只能對着天牢的牢頭評頭論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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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皇帝似乎也平靜了一些,他眉目不動,冷然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佘政一擺手:“船身都要沉,你還在想怎麽用得最久?罷了,随你怎麽說——”

他又露出那個挑眉一笑的常用表情:“總之還是要感謝你,陛下,你可替我找出了朝中不少不安分的人啊。”

“說起來,那幾位将軍也是本王的老熟人了,也不知道蕭相從哪裏拉來這麽些奇才,北上路上,不知與他們打了多少回交道……不過他們後來,好像都被你找着由頭削了兵權吧?怎麽,你自己也知道虧心,如今他們忠心耿耿想要助你複位,你反而不敢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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