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佛道、準備
做過的總有痕跡!這話在偵緝查探的時候常被引用,并奉為圭旨。只是一直以來,人們都習慣了在事後引用,卻大多忘了事前其實一樣可以遵循這個規律,去探尋一些蛛絲馬跡,為将來做一切預判。好在這事兒從來不過是一張窗戶紙一般,一捅就透,所以即使開始沒想到,這會兒被風老頭一封信點穿的孫博雅立馬反應了過來。
而且吧,這當官的,想的彎彎繞繞的比道士不知道多了多少去,由着他這麽一展開聯想……哎呦,怎麽就感覺這附近沒有一處是安全的地方了呢,那周圍的同僚們,怎麽看着也一個個的都那麽的可疑呢?
嗓子剛有些好轉,人還不怎麽精神的孫知府腦袋都覺得開始疼了,忙不疊的招呼了幕僚将人手重新分派了出去,一門心思琢磨着從這個角度入手,好查探出細節來。比如哪裏可能已經被掌控,哪裏或許有亂子,甚至那邊米糧波動頻繁,有提供大量人馬消耗嫌疑的都一并成了他們查探的目标。忙的身體剛有些好轉的孫知府差點又倒了下去。
“大人,你這毒還沒有徹底清除,如此……身子哪裏受得住。要不……我再去尋一趟風老爺子?”
李爾铮和孫博雅同窗将近十年,雖時運有別,身份不同,早年的好友如今高居正堂,他卻依然不過是個舉人,可少年時期培養下的友誼卻并為消失。即使如今只是個師爺,需奉孫博雅為先,感情上卻更形似血親。這也是為啥當初他願意為了孫博雅解毒的事兒親赴藥谷的緣故。
如今他瞧着好容易脫離了危險,正該小心調養的好友東翁不住的透支身體,哪裏還忍得住,不自覺地便給出了這麽一個主意,将從不幹涉政事,還好心給提示的風老頭頂到了杠頭上,若是真按照他說的……呵呵,果然親疏有別啊!
好在孫博雅腦子還算是清楚,知道道士什麽的……呵呵,那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得罪的起的,忙一個眼神過去,制止了李爾铮的話音,随後借着他的手,從書房軟塌上坐起,斜靠到一邊,喝了口熱茶之後,這才輕聲的嘆息了一聲,說道:
“往後這話可別說了。這本就是咱們自己的分內事兒,沒做好讓人鑽了這麽大一個空子已經夠丢臉的了,哪裏還好去麻煩人家。再說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道家人,越是太平盛世,越愛往深山老林裏湊,最是怕麻煩的,這一次能幫着咱們已經很破格了,沒得再去自讨沒趣,損了情分。”
聽到他這麽說李爾铮也知道自己剛才那建議不怎麽地,忍不住有些讪讪的。可與此同時,心下隐隐的,還有些羞惱,覺得這好友沒能體會到自己這一番好意,自己有些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若是由着這李爾铮這麽尴尬下去,指不定就這麽一個事兒,兩個老友心下就要生了隔閡,好在孫博雅是個情商高的,不過是咽下一口茶的功夫,這話頭就直接拐了一個彎,将局勢挽回了過來。
“再說了,我這心裏……總是對道士下山有些犯怵,老話怎麽說來着?‘盛世天下佛門昌,道家深山獨自藏。亂世菩薩不問世,老君背劍救滄桑。’雖說這話說的有些過了,佛門也不乏慈悲的高僧大德,道門騙子混跡盛世亦不曾少,可這一想到風老道領着人特意來城裏……我就心裏頭發冷,只覺得這天下危機大矣,恨不能從未聽到……”
這話說來也是孫博雅的心裏話了,從他自己被風老道的藥救了之後,那小心肝就總覺得有些虛的慌。等着聽到老頭還特意送了信來,說了好些不妥當,那神都有些晃了。若非如此,他這也不至于這麽拼命,又不是已經亂兵兵臨城下了對吧。
而這話聽到李爾铮的耳朵裏,也猶如洪鐘大呂一般,一個愣神之後,就立馬嚴肅了起來,也顧不得那手裏還拿着茶,就這麽嗖的一下,直接站了起來,茶晃出來,直接結濺了胸前好大一片的衣裳,他也沒工夫管,只急吼吼的對着孫博雅說道:
“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送信的人說,那風老道這一次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一個……對,是青壺觀的泉道人……”
“泉道人?”
孫博雅有些懵,這什麽和什麽啊,這泉道人……難道有什麽不對?
“我記得快班的劉二前幾日剛得了個兒子,當時就說,早年曾讓青壺觀的泉道人算過卦,說他二十五歲上才能得子,果然他媳婦連着生了兩個閨女,這才有了這麽一個寶貝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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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博雅明白了,李爾铮這是說那個泉道人……
“我記得風老道看面相很有一手,如今在加上這算卦的泉道人,還特意送信給咱們……師弟啊,果然咱們一聽到消息就忙起來是對的,這事情只怕比咱們想的更難些……來,扶我一把,趁着我還成,多做一些是一些……”
要不說風老頭影響力大呢,看看,這才彰顯了一下存在感,就讓人給重視上了。而且還将他們給的情報重新彙總了一下,做出了更切實的方案。比如說:
“這邊是三江河,這一代的水匪……江防營一直沒動靜,只怕這兩者之間……要防着他們有牽扯……”
“這裏是南北要道,若是真有事兒,要保證道路通暢,不然咱們求援都沒處去……”
“周圍幾個縣城,咱們吃的準的能有幾個?……告訴他們戒備……”
“這幾個地方另外讓人盯着……城裏大戶那邊了解一二,若是他們糧食儲備夠,咱們就能省點心,到時候也能有個周轉的地方……”
“醫館那裏統計一遍,藥材也列個單子,讓他們近幾日多貯備些,就說可能有大批采買……這樣,用北面有人得了痢疾做借口,就說以防萬一官衙要采買一些,這樣一來不大不小的,也不至于讓人恐慌……”
孫博雅兩個将這個預備方案做的呀,那是把有可能發生的各種亂子從頭到尾可能用的上的,都考慮了一遍,若是按照他們這麽安排的一樣樣都實現的話,沒的說,想來即使真有什麽亂子,也能用最快的速度給平息了。
他們這手段和風老頭說的什麽讓和尚幫着勸人向善,施粥救人什麽的比起來,那真不是差了一點半點。也是,風老頭也好,泉道人也罷,到底所處的位置不一樣,這眼光,這格局自然也就不同了。可這并不能說方外人士那就沒用了。
看看,這會兒人風老頭就很有用,他帶着泉道人做完了送信的事兒之後,先是一鼓作氣的去了自家隔壁鄰居的廟裏,和方丈老頭細細的說了自己的發現,随後又拉着老頭很是利索的寫下來好些的信件,然後一派搶班奪權架勢的支使着廟裏的和尚一個個的開始往外送,力求将這附近所有老和尚關系好的廟宇都告知一遍,好多做些準備。
随後又立馬回到了青壺觀,同樣的事兒又讓明道人也幹了一遍,唯一和和尚廟不一樣的是,這道觀人少,送信的人手不夠,得花點跑腿錢請了山下村子裏的人去。不過不管是誰送吧,好歹這消息,那是送走了,只要這些廟啊什麽的到時候能稍微給力些,別的不說在救治災民,化緣勸善的事兒上那是不愁人手了。
“風師叔,這事兒到了這地步,咱們該做的都做了,您啊,就好生的歇口氣吧,看看,這才幾日的功夫,人都瘦了一圈了。”
明道人瞧着暫時借住他們道觀,已經累得躺在床上,還不忘讓自己徒弟在哪兒盤點周圍道觀的風老頭,心裏那真是有些不是滋味。這老頭別看保養的挺好,頭發花白,臉上卻沒什麽褶子,可道士就是道士,風餐露宿的時候多了去了,又是常年在山林子裏過日子的,這本來人就精瘦,如今……臉頰都快凹進去了,這形象也忒慘了點。
有人關心,風老頭自然是受用的,只是嘴上卻不肯服老的很。只見他直起身子,狠狠的瞪了明道人一眼,随即說道:
“我好着呢,不過是走的腿有些軟罷了,對了,這幾家都通知到了,那這山下的人你怎麽處置?告訴他們?不能吧,這事兒到底沒起來,若是說了,他們信不信的且不說,萬一傳出去,引來慌亂……那可就麻煩了,再有,若是消息傳到有心人耳朵裏,那也是事兒。”
人老精,馬老滑,說的就是風老頭這樣的,別看他常年在山裏晃悠,可外頭的人心什麽的,還是很懂的,說的都在點子上,而這也恰恰是明道人發愁的事兒。好在凡事總有個法子可想,這不是,他這裏就尋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想着是不是用祈豐收、做法事為借口,攏一攏人?鄉下人,對糧食最看重,只要他們來了,那最起碼最近幾日的功夫,他們是不會忘城裏去了,如此一來,也算是避一避。”
聽得他這麽說,風老頭也是一陣的嘆息,一邊點頭,一邊說道:
“能絆住一個是一個吧,咱們也就這麽些能力,還能直接翻天了不成?至于時間……這一趟也算是有些收獲,估計也就這幾日了。”
說到這幾日這個詞,屋子裏的人一時都沒了聲音。說來他們在這一件事兒幹的,那真不像是道士。他們道家最是講究順應天時,講究無為,講究順逆……唉,無權無勢的方外之人,能做的真的不多。但願那些送出去的消息能幫到多一些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