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錯位人生【番外】
魔都的夜晚,燈火闌珊,即使已經是淩晨三點,路邊依舊有不少興奮的男男女女結伴而行。
又一次在睡夢中醒來,薛儒按開床頭燈,黯淡的暖黃色明光從頭頂襲來,他下床從冰箱裏拿出一杯冷水一飲而盡,從五髒六腑升騰起的冷意讓人戰栗。
他打開手機,裏面有一條未接短信,是他最近新交的小男朋友發給他的——{祝我最最親愛的薛大儒先生生日快樂,愛你。}
薛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三十五歲了。
距離少年的離去,也過去了十二個年頭。
他突然就想去看看他,這個念頭來的猛烈又猝不及防。薛儒從衣櫃裏拿出自己最好的那一套西裝,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茍。他出門的時候正巧碰到了鄰居先生從外面鬼混歸來。
鄰居先生朝他笑笑,“這麽晚了,要去哪兒?”
薛儒揚起一個寵溺溫和的笑容,他說:“我要去看我的愛人。”
“哦!”鄰居先生點點頭,他在這裏住了十幾年,和薛儒也算熟悉,只不過這麽多年來,他見對方身邊人來人往,到從沒有人讓他露出過這樣的笑容,莫不是這一次遇到了真愛?
他被酒精麻痹的大腦渾渾噩噩,搖晃着身子進了隔壁的別墅房。
薛儒一路開車往東行去,那個少年被安葬在周家的祖墳裏,專門有人看守,他這些年也是這兒的老熟客了,保安人員打着哈欠給他開了門,奇怪的追問了一句,“薛先生您怎麽這個點過來了啊!”
薛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沒有回答,拿起自己從客廳裏取來的裝飾用的百合□□直的朝裏行去。
百合花放了兩天,邊緣處已經開始發黃,墓碑的照片上少年的面孔青澀,神情冷漠,眼裏沒有任何生氣,麻木的恍如一個木偶。薛儒以同樣的眼神回望過去。
夏之花剛去世的時候,薛儒發瘋似的尋找着他,仿佛只要他肯用心,這個少年遲早會回到他的身邊。
待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他終于接受了這個少年的離去,他告訴自己——時間可以治愈一切。
他開始有新的男朋友,他們或美豔或嬌俏。薛儒與他們談笑風生,與他們共同旅游……與他們做一切他們想做的事,可是每一次對方婉轉的提出可以一起同床時,薛儒自己卻避之不及的逃去。
時間久了,外面都傳他不能人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空了。他現在不過是三十五的年紀,于男人來說正當壯年,可是他的頭發卻已隐有白絲浮現,他最近就如同一個垂暮之年的老人般,每天晚上都做夢。
夢中的少年笑容清澈,熠熠生輝,金黃色的陽光撒在他的身上,為他渡上一層暖色的金邊,他們手牽着手走過大街小巷,他們在寂靜的公園裏接吻,他們為了一張窗簾的顏色争論……
夢中的一切是如此美好,沒有陰霾,沒有傷害,所以的人都是溫暖而和善的。
也正是因此,才凸顯出現實的殘酷。
薛儒在這裏坐了許久,直到太陽升起,朝露染上他的鬓角,他才慢吞吞的起身離去。
薛家現在已經全部交到了他的手裏,在數十年前,薛氏受到了星耀的打擊,本以為從此會一蹶不振,誰知峰回路轉,夏之花的死使他的小叔叔發了瘋的
将目光放在了周裴身上,從而使薛氏獲得了喘息的機會。
周裴最後因為吸毒,故意殺人罪被判了無期徒刑。
薛儒聽說,他進監獄後過的很苦,有一夥人專門朝找他的茬,最後周裴自己受不住,将牙刷磨尖,對準喉嚨自殺了,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屍體都涼了。
周裴死後,薛儒遇見過薛焱一次,是在他們與夏之花第一次吃飯的那個餐廳,他抽着煙,神情頹廢,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
他對他說:“我要走了,我要去找他了。”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交流,從那以後,薛焱這個人仿佛從世界上消失,他名下所以的産業都被他捐了出去。
大概是死了吧!薛儒想。
四個人的糾葛,其中三人已然離去,獨留他一人,在原地徘徊。
當天的晚飯,薛儒是和他現任的男朋友一起吃的。
他的這個男朋友是北清的高材生,為人風趣談吐得體,當他瞪大了眼睛的時候,就想一只無辜的小奶狗,讓他不由的想摸摸他的頭。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對面的人似乎有些不悅。
薛儒抱歉的笑了笑,“對不起,我有些走神。”
對面的人聞言臉色變得好看了些。
酒過三巡。
青年已經有些醉了,薛儒叫好了代駕,他将青年塞進車子裏,給司機報了青年住所的地址。
“不要。”他說,“我不要回去。”他的手試探性的摸向男人的□□,“今天……去你哪兒吧!”
薛儒沉默了幾秒,才開口,“你醉了。”
“我沒有,去吧!去你的家吧!或者賓館也行。”他說。
“停車。”薛儒叫道,他打開車門,“對不起。”他對青年說:“我覺得……我們還是結束吧!車子就停在你家的樓下,我會叫人過去取的。”
青年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似乎不敢相信他說出口的話,“你混蛋。”他尖叫,“我們都交往一年了,上個床怎麽了?又沒有逼你和我結婚?”
“抱歉。”
青年眨眨眼,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你還是忘不了他對嗎?我以為我可以,但如今看來,我還是高看自己了。”
在他們這個圈子裏,消息靈通的,都知道薛儒曾經有一個很要好的戀人,最後那個人死了,薛儒還瘋了好幾年。
薛儒沒有接話,以一種默認的姿态。
青年點點頭,凄慘的笑着,“我懂了,像你這樣的人,就不該找伴侶,王八蛋。司機師傅,我們走。”
“不找了,再也不找了。”
他再也找不到,他想要的哪個少年。
車子很快的離去,只留下一個模糊不清的車尾殘留在視線裏。
薛儒晃晃悠悠的在馬路邊上走着,他的父親打來電話,那邊似乎很熱鬧,他年僅十歲的弟弟大嗓門的叫着,“哥哥生日快樂。”薛儒與那邊聊了一會,拒絕了父親叫他回去住的提議。
他數着時間過日子,再有十年,他就可以将自己的産業交給弟弟。
再有十年,他就能去找他了。
路邊的街燈一如既往的昏暗,冷冽的寒風簌簌吹來,枯黃的葉子打着旋落下,死寂的冬天拖着它的尾巴在人們無知無覺的時候到來。
他在自己的心裏建造了一座城堡,它有着厚重的牆壁與堅硬的城門,外面的人進不來,裏面的人出不去。
城堡的主人,永遠在等一個人,等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