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貓言兔語(四)

有一瞬間,張燈駭得忘記了一切。

他的嘴緊貼着劉白的嘴,對方迷迷糊糊地抿了抿他的唇。有種熟悉的感覺從唇部傳遞開去,但又比過往要更強烈。

張燈猛地推開了箍住自己的雙臂,從劉白懷裏掙脫了出來。

某個犯了事的醉鬼嘟囔了一句什麽話,翻了個身,朝裏面睡了。

腿軟了,張燈只好坐在床邊,默不作聲地看背對自己的劉白。

心如擂鼓,有層火焰從嘴上往裏燒,直把他燒得寸草不生。

又不是屁大點的小孩,親個嘴就能臉紅半天,怎麽自己……還像個純情處男似的?跳動的心髒好不容易平緩下來,他嘆了口氣。

劉白的肩膀不算寬,腰身很窄。從布料下包裹的身體曲線就能猜到他的體重,大概一百三左右,不會更多。

此刻劉白的腰身上露出了一小節,張燈覺得他可能會冷,便伸手去想為他拉好衣服。

但在指尖不經意間碰到的時候,張燈的眉頭卻蹙了起來。

他怎麽這麽冷?

特別冷……可以說是冰冷。

張燈猶豫着把手放在他的腰上,只覺得寒氣逼人,像是在摸一塊柔軟而冰冷的豆腐,剛從冷藏室中拿出來的那種。

他是身體不好嗎?張燈忍不住又摸了兩把。這時候,劉白像是受不住癢,哼唧了一聲動了動腰。

跪坐在床邊的張燈愣了愣,趕忙起身去了廁所。他覺得自己今天整完都不正常。或許是什麽不好的征兆。

摸了摸褲裆,他的冷汗緩緩冒出。

有感覺了。

※※※

又羞愧又疑惑,他在內心對自己說了好幾十遍“變态“,拿出手機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劃開解鎖,映入眼簾的就是李栎的十條消息。

“卧槽又怎麽了……“他自覺心虛,硬着頭皮點開來看。

還好,無外乎是詢問他準備怎麽和周悠和解。張燈便問他自己應該怎麽辦。

過了五分鐘,李栎的回複過來了。

他建議張燈給周悠打個電話,說明一下自己白天的時候,是因為在人多的地方拉不下臉服軟,實際上還是已經開始接受她的想法的,雖然還沒有非常相信,但願意去試着了解,而不是排斥。

李栎是個很會說話的人,他的這點特質讓張燈願意結交這位看起來膽怯內向的男生,同時他也是說服他接受不同觀念的重要人物之一。

要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人的思想心性成熟之後,很難在外力下扭轉過來。

問題是,沒人要張燈扭轉。大家只是讓他看到了另一片不大一樣的世界區域而已。

這片區域,也只是宇宙的一小部分罷了。

張燈知道李栎是在給他臺階下,同時這些話也部分對上了他的想法。想了想,他還是撥通了周悠的電話。

第一個對方是按掉的。不多想,繼續打。

一直打到第五個,周悠才接了起來。

“喂?什麽事?“

張燈戴着耳機,看了兩眼屏幕上李栎發給自己的話,說道:“白天的事,是我不對。人多的地方我就不大拉得下臉,你別見怪哈。我是個無神論者,最近才遇上了奇奇怪怪的事,後來我發現一刀切是不對的,現在也在嘗試着理解別人的想法。別生氣了好嗎?“

“行吧。我當時态度也不好,應該和你好好說話的。咱們都還是年輕人,還有學習的機會,看事不能太絕對。”

“是,是。”

三言兩語和周悠說完了話,張燈舒了口氣。可能李栎已經勸過了她,兩人互相給個臺階就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個朋友比少個朋友要好。張燈給李栎發了條感謝信息,開門走了出去。

劉白還在床上躺着,睡死了。張燈放下心來,從櫃子裏拖了張大學裏用的床墊放到床邊的地板上,鋪上床單放上被子,調高了室內溫度,想了想,把沙發上的空調被拿上床給劉白蓋好。

游戲是打不成了,不如睡覺。

張燈也很久沒留人過夜了。模糊想想,上一次與人同床,還是冉冉和他分手之後,他帶了人回來419。

他沒有什麽發小,青梅竹馬,死黨,從小到大也未曾和人抵足而眠。大學的酒肉朋友各奔東西,一個人在濱海城裏也逍遙自在。

往事也不想多提,未來也沒有思考的欲望,張燈合上眼,沉沉睡去。

※※※

半夜,張燈被一陣有節奏的敲擊聲給驚醒了。

迷迷糊糊地,他爬起身,以為又是樓上的板件材料脫落,敲到了房間的窗戶上。樓上的房東根本不管建材問題,反應過好多回了,都只是找人來粘合了事。

穿好拖鞋,借着空調打下的光,他往床上瞄了一眼,想确認一下劉白的狀況。但這一看之下,他卻什麽都沒看到。

床上空蕩蕩的,被窩裏沒有人。

人呢?

張燈往床邊看了看,劉白的包還在。衛生間的燈也沒亮,房間裏只有他一人的氣息。

窗外僵硬的敲擊聲似乎越來越大了,張燈覺得不太妙,握了握胸口的如何精,往草草拉起的窗簾邊走。

奇怪的是,當他走近窗戶的時候,聲音卻消失了。張燈心想,難道外面風停了?

帶着一絲害怕,他把窗簾拉開了。

外面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到。他仔細看了一會兒,覺得可能是風停了,材料就落到了一旁去。

可正當他想要拉起窗簾,回去找劉白的時候,一顆披頭散發的頭顱卻狠厲地撞上了玻璃,發出了“咚”的一聲巨響。

是錢佳的頭!

她蓬頭垢面,面色青紫,帶着猙獰而絕望的表情張開了嘴,用極度沙啞的聲音嘶吼:“救我,救我!”

她不斷地沖上玻璃,聲音越來越難聽。張燈早被她吓得坐到了地上,連腿肚子都忍不住抖了起來。

她已經變成鬼了,死相難看,還找上了張燈。

此刻張燈真是再也不敢質疑自己之前那些奇遇的真實性了。

管它是幻覺還是超自然力量,至少是真的很吓人啊!

錢佳在玻璃上撞了十來下,沒撞出血跡,卻撞出了不少粘稠的汁液,窗戶上頓時有了“吧唧吧唧”的聲響,聽上去格外滲人。

張燈幾乎動不了身體,只得往後一點點挪動,想往黑暗深處走。可他并不知,黑暗正是危險的溫床。

他一點點挪動,手上的觸感卻越來越不對……

他摸到了一手光滑的布料。

張燈家中并沒有什麽光滑的地毯,甚至連絲綢都沒有。

借着窗簾外路燈的冷光,他看到手邊的布料是紅色的,延伸到了不遠處。張燈的膽子都要被吓破了,可還是擡起了頭——

有一個披散着頭發,四肢着地,像蜘蛛一樣趴伏着的女子,正沖他咧嘴笑着。

她的嘴巴張得太大,幾乎咧到耳後根。嘴上鮮血淋漓的,不知塗了什麽。她沒有眼睛和鼻子,蒼白的臉上平滑一片,一動不動,仿若雕塑。

接着,她忽然快速爬動了起來,一邊“咯咯咯”地笑一邊爬到了張燈的身上。

張燈完全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那張慘白的大臉湊到了他的面前。

“少管閑事……”

她嘶嘶地說了一句,接着張開大嘴,作勢要咬張燈。

這麽近的距離,張燈能完完全全看清她嘴裏亂七八糟的惡心情況,不由得想嘔出來。

窗外的錢佳也看到了女鬼,吓得慘叫了一聲,立刻往遠處飛去。女鬼察覺到了逃跑的錢佳,立刻改變了攻擊目标,沖他吹了一口黑氣,就立刻往窗外爬去。

這口黑氣立刻罩住了張燈的五官,頓時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空氣在迅速減少,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卡住了他的喉嚨,正在逐漸收緊。世界陷入了黑暗,意識也逐漸模糊。

張燈覺得自己這次,可能真的要死了。

※※※

但上天并沒打算讓他這麽快就死。

就在他幾近窒息的那一刻,張燈突然清醒了過來。

他立刻從床上坐起,按住自己狂跳的心髒拼命喘氣。

天已經大亮,外頭陽光明媚,今天也依然晴朗。張燈有點緩不過神來,他剛才又做夢了?

劉白正站在沙發前整理東西,看樣子他已經徹底清醒了。

“你醒了?”他看到了張燈。

“嗯。”張燈腦子裏懵懵懂懂的,穿上拖鞋,走到了劉白跟前。

“昨晚對不起了,我一直都不太會喝酒,後半夜我沒發酒瘋吧?”劉白有些不自在,詢問他。

張燈搖搖頭,對他說:“沒有,你睡得很沉。對了,我剛才做了噩夢,沒發出什麽怪叫吧?”

劉白不以為意地挑挑眉毛:“沒有。你剛剛一直在打鼾。”

……怎麽說,打鼾總比窒息好。

送走了劉白之後,他還沒完全從“噩夢”中蘇醒過來。

夢境太真實,好像就在眼前,上一秒他才将将從女鬼爪下逃脫。

暗自慶幸着,他走到窗戶前,想要把窗簾再拉開一些,可等他拉開之後,卻愣住了。

只見那窗戶上,有一層黏糊糊的惡心玩意兒。在陽光下還泛着青綠青綠的顏色,糊住了小半個窗戶,隐隐約約能看出有球狀物體撞擊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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