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教師這個職業帶給秋佐最多的,大概就是朝七晚九的生活作息。
她每天卡着點出門,完美地和韋江瀾避開,一次都沒碰見。
也不能這麽說,周四秋佐下班早,她提着滿當當的三袋垃圾往樓下走,一身黃衣的外賣小哥看見秋佐像是看見了救星:“這裏是xx小區一單元一號樓嗎?”
“是。”秋佐随口問,“你這是給幾樓送外賣啊?”
“二樓東。”
秋佐想想,那是韋江瀾家的位置。
她是不會做飯麽?
秋佐沒深想,扔完垃圾就回家繼續挑燈夜戰。
明天領導檢查,她還有作業沒批完,怕第二天趕不及就抱着一大摞回家批,泡了杯咖啡在手邊續命。
辦公室幾個同事特意建了微信交流群,開始互相鼓勵打氣,彙報進度。
批語加等級,饒是秋佐手速快,也從日薄西山一直批到萬家燈火,她在微信群宣告喜訊之後癱在轉椅靠背上,滿足地伸了個懶腰。
白瓷杯空了,剩下的咖啡在邊緣凝固,灰溜溜的。
或許是夜深的緣故,風有點冷,秋佐穿了件薄睡裙,露在外面的皮膚摸上去冰涼的,人凍得微微發顫。
她這邊樓房的窗臺都是凸出去的,關窗要爬上大理石板才能伸手夠到。
秋佐爬上去,膝蓋貼着大理石就像貼着寒冬臘月的冰塊。
窗外樹被風吹得搖曳窸窣,樹下影影綽綽的一片,還夾帶着笑聲,是半夜拿着蒲扇在小區拉呱的老太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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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佐随意瞧了兩眼,視線飄到右邊。
意外地,有個高挑女人屈着腿,坐在窗臺抽煙,就沖着秋佐的方向。
韋江瀾偏過頭去,不知道在看什麽,恰好凸顯她挺拔的鼻梁,指尖夾着煙,看姿勢是老手。
煙嘴湊在唇邊,唇微張開,有萬種風情。
她抽煙?
秋佐眉頭皺了一下,做賊似的從窗戶臺爬下來。思來想去,還是裝作沒看到的好。
是上次的情傷還沒療完麽?
*
周末碰上節假日休三天,看着空蕩蕩的冰箱,即将彈盡糧絕了,秋佐計上心頭,挎着環保布包到超市買菜。
她鄰居可憐到每天吃外賣,自己額外給她做頓飯,當做有來有往應該沒問題吧?
秋佐推了個購物車。
她想,可以做板栗焖仔雞,辣炒鱿魚絲,幹煸四季豆,椒鹽排骨,等等等……
簡直太棒了。
她晃蕩到蔬果區,買完所有食材,想起還要熬山藥蓮子粥,又去挑了兩根山藥和一袋蓮子。
購物車瞬間滿了。
秋佐正準備去買零食,有個抱着玩具車的小男孩邊哭邊跑,大概是淚糊得看不清,跌跌撞撞撲到秋佐腿上。
她晃了晃,下意識扶住旁邊的貨物架,幾袋洋蔥卷掉到地上。
這會子功夫,一個穿黑色長裙、妝容精致的女人趕過來,拎起撞懵的小男孩。
“媽,媽媽,我要買小火車,嗚……”知道跑不掉了,小孩嘴一撇就開始哭,手裏還死死抱着小火車不肯松開。
“不行,”女人有板有眼地跟他講道理,“你已經有一個這樣的小火車,不能再買了。”
小男孩理虧沒反駁,只知道哭。
“聽話。”一個男人彎腰把他抱起來,應該是女人的丈夫。
“爸爸,你給我買……”
男人說:“爸爸聽媽媽的。”
很有愛的對話,這家人一定很幸福。
秋佐想。
“你沒事吧,”教訓完孩子,女人望向秋佐,“他不懂事,我替他給你道個歉。”
這種事秋佐也碰到過幾回,但是有禮貌地道歉,這女人還是頭一個。
“沒事沒事。”秋佐沖她笑笑,推着購物車轉身離開了。
路過零食區,秋佐沒忍住拿了盒好時巧克力。
嗯,應該不會胖多少的。
結賬後秋佐提着布包艱難地挪回家,裏面滿滿的都是食材,把要化凍的肉類挑出來,剩下的一股腦扔進冰箱。
她虛脫地癱在沙發上,果然每次購物都能要她半條命。
現在才十點,秋佐想了想,爬起來去叩響鄰居家的門。
門開了,面前的人剛運動完的樣子,面色潮紅,她披着件白色的Adidas薄外套,額頭上有汗。
更要命的是,她拉鏈沒拉。
最簡潔的運動內衣,秋佐看到她漂亮的鎖骨,往下完美的曲線,然後腹肌,不是完全的八塊,秋佐還沒來得及數,就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要盯着人家看。
再多看一秒,她就要流鼻血了。
“怎麽了?”韋江瀾反而坦蕩蕩地,問她。
“我……”秋佐耳垂紅着,臉上沒多大變化,“我去了趟超市,然後之前看你老訂外賣不健康,就想給你做頓飯。”
韋江瀾默了半晌,道:“好。”
“你有對什麽食物過敏嗎?能吃辣嗎?”秋佐問。
“不過敏,能吃辣。”
“那等會我做好飯再來敲門吧。”秋佐扔下這句話,一溜煙跑走了。
怪可愛的。
韋江瀾平靜地關好門,拿起跑步機邊上的手機,撥出電話。
對面接的很快:“喂,江瀾?”
“姐,你們中午可以先別來麽?”
“怎麽了?”
韋江瀾把通話開免提,走到飲水機前接了杯水:“我有點事,等下午你們再來吧。”
“哦,行,”韋夢說,“那我們先順路去媽媽那邊,一點半去找你?”
“好。”
韋江瀾挂了電話。
*
“嘶!”
秋佐因為走神手下不穩,鋒利的菜刀不小心落在食指上,迅速劃開個口子,血不斷往外冒。
她手忙腳亂地止住血,用創可貼包住傷口。
果然不流鼻血,就得流點別的血。
腦子進那些不合時宜的畫面又湧上來,秋佐捂着臉,無法直視。
鎖骨,胸,腰,身材也太好了吧……
她打開手機,放了首佛教靜心咒,摒棄雜念地淘米,同時處理其他食材。
然而由于左手受傷,單手操作既慢又不方便,靜心咒越聽越燥,秋佐又關掉手機。
山藥去皮切成丁,蓮子去芯浸透,都放進煲裏,倒水和淘好的米,秋佐最後撒了點糖進去,小火慢煮一個小時。
等待的時候,秋佐把四季豆去筋去蒂,清理掉鱿魚內髒,都切好後放在盤子裏。
哦,還有道板栗焖雞沒準備。
平時秋佐一個人,最多的時候炒兩道菜,開一罐八寶粥連飯都懶得煮。
頭一回給韋江瀾做飯,怎麽也得正式點兒。
她嘆了口氣,生板栗去皮,把料酒、白砂糖、鹽和醬油攪拌均勻倒進大碗裏,切好的雞塊放進去腌制。
這時候米粥的香氣已經彌散開來,她肚子咕嚕地叫了一聲,食材都差不多了,時間也已經要到飯點。
她炒好四季豆,辣鱿魚絲,板栗焖雞,倒出來的時候還特意擺好盤,看上去令人食欲大動。
最後拿白瓷碗把山藥蓮子粥盛兩碗。
大功告成。
秋佐摘下圍裙,聞聞身上還有丁點油煙味,她又去換了件白T恤,去敲韋江瀾家門。
“那個,我做好了,你來我這裏吃?”
“好。”韋江瀾颔首說。
秋佐替她拿了勺筷。
“我挺久沒認真做這種菜了,不确定會不會好吃……”
韋江瀾的關注點卻不在這裏。
她捉住秋佐的左手:“你這是?”
啊,忘了這茬!
秋佐把手縮回來。
做好菜後,秋佐随便洗了把手就迫不及待去敲門,血染透了創可貼邊緣,她還沒來得及換。
“你吃吧,我先去上藥。”秋佐跑到卧室撒了點藥,重新用創可貼包好。
她坐回餐桌,韋江瀾沒動飯菜,看着她。
“真的沒關系,”知道她是不放心,秋佐眨眨眼睛,“我做菜經常這樣,你快嘗嘗好吃嗎!”
韋江瀾的眼眸柔和下來,像是逐漸化凍的冰山。
她伸筷夾了個金黃的板栗,很甜糯,雞塊則是香酥,鹹淡适中。
“我不知道四大菜系你喜歡哪種,就随便做了幾道,你別嫌棄啊。”
秋佐眉眼彎彎地,認真瞧着她。
“不會。”韋江瀾說,“很好吃。”
白晶晶飄着香氣的米粥在瓷碗裏,韋江瀾恍惚地想,自從離家後,她已經很久沒吃過一頓這樣的飯了。
“謝謝。”她說。
看韋江瀾開心,秋佐笑着說:“不客氣哦。”
她倆飯量看着勢均力敵。
秋佐說:“我這周得去老家一趟,等我回來,作為上次的報答,你想吃什麽菜都可以來找我,千萬別客氣。”
姑娘的語氣也是不帶半點客套的。
韋江瀾不知如何地拒絕她,半天措辭,最終還是說句:“好。”
秋佐夾了塊四季豆,吃得津津有味。
韋江瀾吃相很好,慢條斯理地,盯着飯菜像是要舉行一場解剖。她似乎不太喜歡鱿魚,只吃了兩口,秋佐默默記在心裏,下次不要踩雷。
人各一半解決掉飯菜,秋佐要洗碗,韋江瀾攔着她,率先把盤子疊起來。
動作倒是很熟練。
“我洗吧,”秋佐說,“你去客廳坐着。”
“你的手受傷了。”韋江瀾不容置疑。
“好吧。”秋佐說。
她閑不住,聽着嘩啦啦的水聲和盤子相碰的清脆聲音,去打開冰箱,把買的木瓜、枇杷和楊梅拿出來。
秋佐在韋江瀾身後,沒有香水味,只隐約能聞到洗衣液的香味。
韋江瀾緩了動作,有些僵硬地側頭看秋佐,兩個透明盒子被遞過來,裏面是紅彤的楊梅,另一盒是枇杷。
秋佐嬉皮笑臉地:“等會也幫忙洗了呗?”
作者有話要說:
靠,餓了
你們餓了木!!?
以及,感謝 慕蘇蘇蘇啊 、心中有嘉的營養液和浮生祁的地雷~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