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佐。”

韋江瀾無聲地深吸一口氣,目光搭在秋佐緊攥手機攥到發白的指腹。

“你別害怕,還有我。”

秋佐沒說話,手機從掌心滑下去,落到沙發。

她抓着腦後的頭發,努力蜷縮起來。

消息和電話都是來自秋勇。

一開始他只是和聲細語試探秋佐為什麽不去監獄接他,長久沒得到回應大概是惱羞成怒了,一條比一條過激。

譬如“媽手裏的三萬塊錢可都在我這兒呢,這幾天手頭緊,你不借給我錢,我只好去問她要了。”

“聽說你喜歡女的,也不知道去九中吆喝一聲,你學生們聽說了會怎麽樣。”

全是威脅,隔着文字都能瞧出的觸目驚心。

秋佐聲音哽了哽:“原來……他在監獄這些年,只是去加劇了偏激和扭曲。”

韋江瀾自身後環住她,一遍一遍捋着姑娘僵硬的後背,就像在溫柔安撫一只受驚的刺猬。

時間是良藥,卻不一定是每個人的良藥。

“我知道我媽覺得兒子有出息,可是我給她的錢也都是每天省下來的啊,她為什麽從來不會為我考慮一下呢……”

在秋勇叛逆期之前,秋佐在衛姝眼裏幾乎沒有任何存在感,她像個最傳統家庭的婦人那樣,一心寄托在兒子丈夫身上。

小時候秋林川工作忙不常在家,有一次秋勇因為打架被遣回家,衛姝只顧着找四處塞錢求老師關照,中午竟忘記把女兒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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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熾曬的夏,小秋佐一個人抱着膝蓋在門口等了整個中午,終于下午因為低血糖暈過去。

晚上衛姝終于想起來還有秋佐這回事,但只是把她帶回家,自始至終連一句過問都沒有。

秋佐記得自己那時候六七歲,想事情除是即非,琢磨了幾刻鐘便明白,這個家沒了她也會照常,甚至是……更好吧。

倒也戲劇性,想明白了她就放下了,沒心沒肺的活,只去記住那些好的方面,才不算在生活裏沒嘗過甜頭。

“小佐。”韋江瀾呼吸掠過秋佐腮邊,“你要記得,一切有我。所有你認為無路可走的絕境,我有能力并且很願意和你一同走過。”

她的書火,光各類版權費就抵過秋佐一年收入,可不是那種拿錢當一切的人,不會憑借這些糞土來試圖提高地位或者淩駕別人人格。

所以她說“一同走過”,而不是“幫你度過”。

秋佐喉嚨哽了哽:“……好。”

有句話太挂不住面子,她沒說。

除了秋林川,她就只有韋江瀾了。

“我得去上班。”秋佐幾乎是強作鎮定,“有食材嗎,我去做早飯,你想吃什麽啊?”

“冰箱有速食的東西,我去熱一下就行,你別做飯了。”

話是這麽說出來了,可韋江瀾仍然沒動作,有些手足無措。

她知道自己得做點什麽,可是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麽好。

秋佐點點頭:“嗯。”

“請假吧,”韋江瀾忽然又說,“我們兩個人在家,你休息一下。”

“算了。”秋佐咬了下唇,“我……”

“嗯?”韋江瀾指腹撫過秋佐嘴角隐隐約約的小梨渦,“你什麽?”

所謂克星就是如此了吧,幾乎一瞬間秋佐就軟下來:“請,請一上午,我打電話。”

韋江瀾好整以暇地收回手:“嗯,我去給你熱飯,你休息一下吧。”

“好。”

秋佐乖乖回答。

所幸在秋佐的耳濡目染之下,韋江瀾已經對廚房熟悉多了,煮個飯加點料之類的不在話下。

“好吃。”

韋江瀾忍俊不禁:“這又不是我做的,只是煮一下,怎麽就好吃了?”

一時沒注意,無腦吹了。

秋佐反應迅速:“只要是經過你手的,都好吃。”

韋江瀾挑挑眉:“嗯,學會說好話了。”

秋佐洋洋自得。

“要什麽獎勵?嗯?”

眼見的就要往拉燈方面扯了,秋佐趕緊轉移:“你陪我一上午就是最好的獎勵了。”

“嗯。”韋江瀾選擇暫且放過她,“吃飯。”

飯飽酒足後,韋江瀾把人抱在懷裏,就像袋鼠裝着自己的小孩:“想做什麽?”

秋佐搖搖頭:“都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就夠了。”

“看劇,吃零食,都不想?”

秋佐繼續搖頭。

“好吧。”

韋江瀾真就這麽抱着她一直消磨到中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聊從前在生命裏重要不重要的人,聊許多鮮為人知的小故事。

“餓不餓?”

秋佐被她慣得懶起來:“我們點外賣吧?”

“好。”

韋江瀾的手機不在附近,秋佐主動拿自己的手機,還沒按開關鍵,暗掉的手機屏幕自己亮起來。

這次終于不是秋勇了,是她爸,秋林川。

秋佐接起來:“爸,怎麽了?”

那邊聲音有點急,也有點亂:“小佐我跟你說件事,你千萬先別慌。”

秋佐心上咯噔一下:“怎麽了?”

“你媽心衰,現在在救護車上往市中心醫院走,我坐出租車,可能慢一點。”

像是晴天霹靂,直接把她劈成兩半。

不可能的。

“你,你說什麽?”

“你趕緊來一趟吧。”秋林川聲音頭一次失去重量,顫巍巍的,就連一夜間衰老十歲也不過如此,“還有……帶着你女朋友吧。”

或許是最後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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