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柳彥之只覺得自己仿佛睡得很沉很沉,還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了去世多年的父母,還有許久不見的弟弟。

夢裏,夕陽西下,暮霭沉沉,他們一家四口一同在廣市的街頭散步,周邊是連片的瓦片房舍,他們說說笑笑的,走了很久,不知走到了何處。

突然間場景一換,阿爸阿媽、弟弟都忽然消失了,連着周圍的瓦片房舍也一并不見了,徒留柳彥之一個人站在那裏。柳彥之四處張望,都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他大聲喊叫,又沒人應答,四周靜悄悄的,仿佛靜止了那般,也加深了他的彷徨與孤寂。

柳彥之往下看,腳下是一條長長的,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四周濃霧彌漫向前看去,是一層比一層濃厚的霧,昏昏暗暗的,除了腳下這條不知通往何方的石板路,看不清楚周圍有什麽東西。

他順着石板路走,一直往前走,速度不斷加快,慢慢地就變成了跑,他跑呀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可那條石板路似乎沒有終點似的,怎麽也跑不完。而周圍的濃霧越來越濃,伸手不見五指,仿佛要把人活生生吞了進去似的,柳彥之看不到路了,心裏急得不行,接着在惶急之中,他忽然醒了過來。

柳彥之慢慢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天花板上吊着的一個散發着橘黃光芒的西洋吊燈,他無意識地盯着那盞吊燈,頭腦昏沉,整個人都混混沌沌的,仿佛還在沉浸在剛才那個夢境中,似乎還分不清眼前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柳彥之的頭有點昏,可思維偏偏保留着一絲清醒,想到剛剛在那夢裏,自己不管怎麽走也找不到出路,滿心惶急,身心疲憊,他心裏不知為何難受得緊,一抽一抽地疼。

柳彥之心想,剛才那夢可真夠折騰人的。

然而,柳彥之想不到的是,這類型的夢他接下來會在葉公館裏再夢到許多次,夢境不同而結局總是相似。往往是他和最親的人一同出來,或散步,或嬉戲,然而沒過多久,陪同他的人總是眨眼間就不見了,徒留他一人在原地來來回回地尋找,卻怎麽也找不到出路。

夢中凄凄惶惶,醒過來,卻只剩下滿心的疲憊。

就在柳彥之發呆之際,房間裏的門被人打開了,柳彥之随着聲響側頭看去,看見一個穿着西服、戴着圓形眼睛的男人領着兩個手下進來了。

那人正是張宏輝,他走到床前,看到柳彥之醒來後,低聲對他說道:“柳先生,我姓張,是葉司令叫我來給你醫治的,你之前一直有些低燒,身上還有些傷沒痊愈,我來給你診治一下。”

柳彥之恍若未聞,依舊沉靜如水,睜着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事實上柳彥之并不意外自己又病了,自從那天收到電報開始,他就一直在擔憂弟弟之中度過,後來在船上又遭遇到了那種事,而且他在身體還沒好利索時,就出了醫院。這一樁接着一樁的事把他踹不過氣來,身心俱疲,難怪自己在答應了那惡人之後就昏倒了過去。

沒有得到回應的張宏輝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和後面的兩名手下一起靜靜地站在那裏。

不知過了多久,柳彥之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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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宏輝這才開始動作了,讓兩名手下把醫療用具呈上來,而柳彥之則躺在床上任由他們擺布。

許是柳彥之眼中的酸楚與麻木,太過令人心驚,張宏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很不是滋味,其中有同情、有不忍,他終究嘆了口氣說道:“葉司令有事去了北平一趟,大概一個禮拜後回來。另外,你弟弟已經被釋放出來了。”他又嘆了口氣,“柳先生,事已至此,你想開些!”

是啊,事已至此,又怎麽可能改變呢!

柳彥之這才偏過頭,強忍住內心的酸澀,他靜靜地看着醫生,終究啞聲對他說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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