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糾纏不休(五)

金長老極為不甘地停下手來,咬牙切齒瞪向車廂:“卑鄙……”

玄三壓力頓減,連忙往後退了幾步,捂着胸口咳嗽了兩聲,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來。

“三哥。”黃四上前扶住了玄三,擔憂地喚了聲。

玄三只是擺擺手,示意自己無大礙,只擡頭望向金長老。

“解藥?”金長老望着倒在地上的兩個人,額頭青筋暴起,緊緊攥着手道。

黃四望了玄三一眼,在看到玄三點了點頭後,上前一步,将方才拿在手裏的白瓷瓶遞給了金長老。

金長老沒好氣地一把奪過,然後才蹲□來,急忙拔了塞子給兩人解毒。

“咳咳。咳咳。”

伴随着幾聲咳嗽,遲昕昕與其大師兄都醒了過來。

金長老轉頭憤恨地瞪向擋在馬車前的玄三和黃四。

“百曉樓,今日之事術門記下了!十幾條性命,不會這樣就算了的!”說着,拉起了地上的兩人,“我們走!”

“金長老!……”遲昕昕面有不甘。

“昕昕,聽長老的。”一旁的大師兄輕輕扯了扯遲昕昕的衣袖,低聲道,“當務之急還是要先将事情禀告給門主。而且十多個師弟……也需好好安葬。”

話未完,聲音已經低了下去。

遲昕昕望了眼周圍躺着的同門師兄弟,紅着眼不再做聲。

“主人,他們走了。”阿奴偷偷放下掀起的車簾一角,有些意興闌珊地彙報給華以沫,嘴裏不忘嘟囔,“真無趣,婆婆媽媽的,阿奴本來還以為有架可以打。”

華以沫瞟了一眼阿奴,淡淡道:“出了鬼醫窟,你還怕沒熱鬧麽?”

“這倒是。”阿奴聞言忍不住眉開眼笑。

華以沫不再理會自顧自樂着的阿奴,視線落在沉默端坐的蘇塵兒臉上,不知怎的忽然回想起方才那一幕的軟玉溫香來。

以及那一抹,瞬間即逝的淺色霞光。

華以沫的唇角起了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天色漸漸暗了,玄三沉吟了一番。百曉樓雖只餘片刻路程,若連夜趕路,在子時便能趕到。然此行畢竟不是只有他與黃四,軟轎中的貴客想來不會願意這般折騰。何況鬼醫性情莫測,若是惹了她不高興,怕是會壞事。想來急也不在于這一時,他還是決定一切保險起見才是。

這般想着,玄三決定還是在此鎮打尖住店,明早再繼續趕路,這樣也能在明日午時趕到百曉樓。

“籲——”親自趕車的玄三在一家酒樓前拉住了馬,然後跳下馬車來,恭敬道:“華姑娘,今日不早了,便在此地先歇息一晚可好?”

車廂裏有短暫的沉默,之後便傳來一聲輕輕的應聲。

不久,車簾便被一只手給掀了開來。

一身粉衣的阿奴率先跳下車,然後轉身去扶身後的華以沫。

黃四依在酒樓門前,環抱着手挑眉望着兩個白衣飄飄的女子提着裙角,優雅地下了馬車,眼底閃過一絲亮彩。

薄紗遮面。身姿娉婷。氣質絕佳。

真是天仙般的兩個美人兒。黃四在心底贊道。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只是,能遠觀不可亵玩焉。

當一群五人進了酒樓後,如所料般地吸引了許多眼球。

“掌櫃,來五間上房。”玄三走過去,朝掌櫃道。

掌櫃停下撥算盤的手,擡起頭和善地朝玄三笑道:“真對不住,客官。上房只剩下兩間了。本樓的下房也算幹淨,客官可否将就下?”

玄三的眉微微皺了皺,望向華以沫:“姑娘,你看……”

“那便兩間。”華以沫面色平靜道。

“嗯。那便委屈三位姑娘了。”玄三心裏知曉近日許多人前往風秋山莊,此地也算是途經之地,估計也不止這家酒樓客多。見對方似乎并不在意,心裏大大地松了口氣,連忙點頭應了下來,同時道,“姑娘可以先上樓,我待會叫人把飯菜送到房裏。”

當華以沫等三人離開後,原先安靜的大堂裏瞬間嘈雜起來,竊竊私語聲不絕于耳。

“這三位姑娘似乎沒見過啊,尤其是那兩個戴面紗的,瞧那身段氣質,真是迷人啊。”

“莫非是榮雪宮的?你瞧她們都穿着白衣,榮雪宮不都是一身白衣的女子麽?”

“有一個不是穿了粉衣嗎?而且若是榮雪宮的,怎麽會有兩個男人在身側?”

“也是。而且我最近聽說榮雪宮忙着追殺逍遙書生,應該不會出現在這裏啊。”

“那不就成了。”

……

“話說回來,這兩個男的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

大堂東北角的桌子上坐了一位錦衣冠帶的男子,他留神聽着大家的讨論,撫了撫下颔沉思了一番,對旁邊淡然喝酒的男子道:“莫兄,你可知曉?”

被喚作莫兄的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瞟了一眼正離去的玄三和黃四,道:“近日術門發生的事,姜兄可有聽說?”

“你指術門秘籍被門下弟子所竊,舉門追殺叛徒之事麽?”錦衣男子思忖道。

莫然童輕輕搖了搖頭:“是追殺時無意與百曉樓結仇之事。”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便是百曉樓的?”姜奇,也即是問話的那個錦衣男子驚訝道。

“嗯。”莫然童點點頭,“聽說前日術門的人在琅琊居捉到叛徒,開起打來。不曾想反而與途徑琅琊居的百曉樓起了沖突,不僅叛徒逃了,連人也被殺了十多個,最後狼狽離去。若是百曉樓不耽擱的話,這兩日正好到達此地。想來方才那三位女子應是轎中人無疑。倒是會惹麻煩的主。”

“原來是他們。我還以為是哪個有魄力手段的,一口氣毒死了術門十幾人,手都不帶頓一下的。倒沒想到竟是女子,還是這麽漂亮的美人。”姜奇聞言,啧啧了兩聲,道,“果然是,美人如蛇蠍。”

莫然童不再接話,若有所思地喝了口酒。

另一邊,華以沫三人已上了樓,被小二帶領着往住房走去。

“主人,這兩間房要如何安排?”阿奴在心底百轉千回想了許久,卻發現根本猜不透主人的心思,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話音方落,小二已止住了腳步。

“三位姑娘,到了。”小二彎了彎腰道。

“嗯,下去罷。”華以沫揮了揮手。

“好咧。”小二眼角忍不住瞟了華以沫一眼,才依依不舍地下了樓。

華以沫并未回答阿奴的話,只徑直推開了左邊那間房門,然後邁了進去。

一直沉默着的蘇塵兒微微皺了皺眉,腳步頓了頓。

“進來。”輕柔的聲音響起,華以沫并未轉頭,丢下這麽一句話來。

蘇塵兒聞言知曉對方用意,只好跟了進去。

阿奴望着漸漸關上的門,心底舒了口氣,想着可以一個人獨霸一張床,歡快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是夜。

寧靜的夜裏,只有偶爾傳來的敲更聲,遠遠地回蕩在街上。

蘇塵兒死死攥着床單,壓抑住快要脫口而出的疼痛聲。

心口仿佛被一雙大手緩緩捏緊。

蘇塵兒大口吸着涼氣,冷汗直冒。

一雙手溫柔地擦拭着蘇塵兒額間的汗珠。沿着輪廓,輕觸的指尖隔着錦帕緩緩下移。

“疼麽?疼就別憋着,小心傷了身子。”

華以沫聲音軟糯,動作輕柔,仿佛在擦拭一件絕世之寶一般,小心翼翼。

“唔……”蘇塵兒兀自忍耐着心口的痛意,早已無法開口說出話來。

“塵兒,可是心口疼?”

随着聲音的響起,一根手指已點在了蘇塵兒的心口處。

蘇塵兒如遭雷擊,心口疼意愈烈。每一分的觸碰都放大至不可忍受的痛感。她突然睜開了緊閉的雙眼,正望進華以沫深不可測的眼裏。

華以沫朝蘇塵兒微微笑着:“塵兒再忍耐片刻便好。”

言盡,華以沫忽然神色一動,右手一揮,蠟燭被勁風一拂,應聲而滅。

與此同時,華以沫一手扯過身旁的錦被,将兩人罩了起來。另一只手已飛快地捂住了蘇塵兒的唇。

“噓。有好玩的事噢。”低不可聞的聲音落在蘇塵兒耳邊。

今晚的月光并不算明亮,只有窗口處微微投進來一絲餘晖,房間內沒了燭光映襯,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蘇塵兒只覺得被捂住的口鼻處皆是苦澀藥香,一時倒覺得心口的疼痛被壓下去了幾分。只是原本攥着床單的手被對方這般一亂,已變成了華以沫的衣袂。蘇塵兒無心理會這些細枝末節,也顧不上此刻是什麽狀況,只專心對抗着湧上來的痛意。

華以沫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搭在被沿的手心早已準備好了三根毒針。

一陣細微的風聲晃動。

同時動的,還有華以沫的手。

對方反應卻極快,只聽叮叮叮三聲,似乎是針釘在地板的聲音。一擊不成,來人已經開始暴退。只一眨眼,便到了窗口。

華以沫手中墨針卻也跟到。正擊在窗戶之上,止住了黑衣人想要跳窗而去的身影。

“何必急着走?”華以沫從床上下來,望向沐浴在月光處的黑衣人,淡淡道。

黑衣人知曉對方手中有針,一時不敢跳窗用後背對向華以沫,只舉起手中漆黑如墨的劍,嚴陣以待。

“讓我猜猜……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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