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齊野急道:“你喝糊塗了,就知道胡說八道。”
謝蘭因懵懂笑道:“您不信?”便仰起頭親了親齊野的嘴唇,他親時果斷,端的是有死無生的決絕快意;等到親上了,又失了那股狠勁,因着夙願已經達成,接下來便茫然無措了。他就那麽和齊野面面相觑,像兩只大眼瞪小眼的親嘴魚。
瞪了一會謝蘭因就受不住了,哀哀地閉上眼,心想陛下果然對我毫無情欲,我原有萬分之一的奢望,盼着他也對我有半點……他又傷心欲絕地流下眼淚,不舍地慢慢挪開嘴唇,低下頭,跪倒在地,不停磕頭:“恕臣冒犯。”
齊野被他親時就像被封印住,宛然一尊泥塑木胎,半分動彈不得,心中更是混亂不已,又驚又怒,真無半點喜意;但就近看謝蘭因潸然淚下,睫毛濕漉漉得發顫,又生出十分憐愛,畢竟是自己捧在掌心裏長大的孩子,實在見不得他受委屈。還想似往日那般問道:“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但又神思遲緩地想,要說欺負他的,不正是自己麽?
可他要別的自己都能給,偏偏這件事太過……強人所難。
一會又見謝蘭因磕頭如搗蒜,砰砰作響,馬上都要搗成蒜泥了,這哪使得?連忙把人提溜起來,再見額頭已經青紫了,實在自虐得厲害。
齊野惱火道:“我不曾怪你,何必自苦。”
謝蘭因本就喝酒喝昏了頭,方才更是磕頭磕傻了,于是颠三倒四道:“是我……冒犯……罪不可赦……陛下。”
謝蘭因叫陛下還是軟軟的,像含着一顆糖,含混又甜蜜。陛下原是天底下最不近人情的稱呼,人在階下,君在高處。齊野私心裏并不想做那萬人之上的陛下,但每次被謝蘭因一叫,倒是很受用的,似乎不再那麽寂寞了。
齊野苦笑道:“這又算得了什麽冒犯,我看你是小孩子家家,一時搞混了,等我找女人給你開個葷,你就自然懂得其中妙處,犯不着對我這樣一個大老爺們……”
齊野這個人搬不出什麽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聖賢大道理,更是從未應對過這等情形,只會提些粗鄙的辦法。
可想到他家小謝和別的女人光着身子摟成一團,又說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謝蘭因原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綿柔性子,聞言竟又生氣起來。喜歡了一個人數年,卻被對方以一句“搞錯了”來糊弄,真是天大的委屈。“我怎麽會搞混,我從十二歲第一次就……想着陛下,之後都想着您……”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竟低不可聞。便是再氣急敗壞,要在心上人面前交代這等毫無廉恥的話,還是越來越羞赧。
齊野一開始不知他在說什麽,等到想明白了臉皮也跟着轟然燥紅,倒也沒覺得太尴尬,但還是太古怪了……他家小謝一直是冰清玉潔的小仙人,連人間煙火都不食的;沒想到竟也會……還偏偏是想着自己;另一種比古怪更深的悸動是為着他原來十二歲起便對自己情根深種,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相思之苦,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素愛動手動腳,謝蘭因十幾歲時自己仍像他小時候般将他抱在膝上摟着說話,每逢此時謝蘭因便呼吸急促,應答遲鈍,自己還問他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思及那時他掩映在發裏的通紅耳朵,齊野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他見謝蘭因仍舊腫着額頭,有心幫他揉揉,駕輕就熟地抱進懷裏安慰一番,但今非昔比,他生怕自己一舉一動惹得謝蘭因多心,竟是前所未有的規矩。
齊野假裝平靜地叮囑道:“你先睡,我出去透透氣。”便要轉身,卻被謝蘭因一把拽住他的袖擺。
小謝公子平素弱柳扶風,頗具緩緩從容的貴氣,此時這一抓堪比鷹叼兔子,眼疾手快,迅猛無比,連武功傍身的齊野也反應不及,下意識煩躁甩袖,竟掙脫不能。
謝蘭因像拽住救命稻草,打定主意也不放手。他其實并不知道拽住了齊野又能做什麽,但今夜是他們的新婚夜,若讓齊野走了……他突然心生恐懼,就算不明白在恐懼什麽,但小謝公子素來聰明,便是頭昏腦脹也懂得把握機遇。若是今夜讓齊野走了……他事後問過齊野,齊野想了想才嘆道:“那便一切如舊。”
一切如舊,齊野仍是他的君父,他們相敬如賓,君明臣賢,攜手同心,流芳百世。可又哪比得上如今的魚水之歡你侬我侬。
謝蘭因是絕頂聰明的人物,此時既知不可強取,也确實力不能支,在齊野抽袖時跟着滾下床,在地上縮成一團,喜袍本就華麗寬大,他在衣袍下發抖,很小的一團,蒼白痙攣的手指依舊牢牢攥着齊野的袖擺。
齊野果然見他可憐,立馬把他抱起來。他順勢縮進齊野的懷裏,哽咽道:“陛下不要走。”